下午的疑兵之計很奏效，當圍困泊汋寨的高句麗人聽說有一支規模上萬的大隋生力軍從烏骨城方向殺來的時候，將士和渠帥們著實張了一陣子。正當大夥爲沒有及時攻下泊汋寨而暗自後悔的當口，遊在外圍的斥候又快速回報，隋軍在距離泊汋寨二十里左右突然後撤，眼下已經撤過了烏骨城，正快速沿他們來時的道路轉向遼西。

聞此信，將軍和渠帥們大鬆一口氣。旋即下令弟兄們繼續守營盤，以免泊汋寨的隋軍趁機突圍。至於進攻，暫時還是放一放吧。泊汋寨裡有不牀弩之類的重傢伙，爲了幾千名快死的人，把自家弟兄搭進去有些犯不上。

實際上，泊汋寨的規模非常小，裡邊的守軍頂多不會超過四千人，高句麗人如果下決心攻寨，可以在兩個時辰之碎守軍的防。但自從薩水邊奇襲隋軍取得輝煌的大勝後，高句麗人揀便宜揀慣了，不再願意對付有抵抗力的敵人。隋軍無糧，這個事實天下皆知。只要將泊汋寨團團圍住，用不了十天裡邊的人就會活活死。大隋朝統一製造的鎧甲、刀矛、弓弩的質量強於高句麗製造的百倍，到時候大夥就可以進去隨便揀，本不會遇到半點抵抗。

打著這種如意算盤，十幾個來自不同城市，都舉著高句麗旗號的隊伍將泊汋寨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之中有的是高句麗朝廷的正規軍，有的是來自國城、蒼巖寨和哥勿寨的地方豪強武裝，還有的乾脆就是靺鞨族的部落，因爲貪圖高句麗人開出的賞金，揹著國主來遼東打秋風。反正在大隋兵士眼中，所有遼東部族長得都差不多，大夥不怕事敗了，引得大隋找靺鞨算帳。

十幾家兵馬聚集在一，彼此之間難免有些配合不周。而其中的破綻之，就是劉弘基今晚下手的機會。

半夜時分，劉弘基和李旭帶著三百名弟兄悄悄地迫近了敵軍。每名將士除了坐騎外，手中還多牽了兩匹戰馬。每匹戰馬的尾和後背上都綁了一大捆油糊糊的乾柴。爲了避免馬蹄發出聲音，劉弘基還用糧食袋子包住了馬蹄。雖然這樣做導致大量軍糧不得不棄在樹林中，但東征軍已經全軍覆沒，再多的糧食也派不上用場了。

宇文述帶著三十幾個人，將剩下的五百多匹戰馬和一千多石糧食聚集在高句麗人營盤北側二里左右的地方。除了看守糧食外，他們還要負責製造聲勢。所以每個人面前都樹了十幾捆乾柴，每個人手裡除了火摺子外，都拿著一支號角。

藉著夜掩護，劉弘基、李旭、武士彠三人各帶一個旅弟兄，從北側的三個不同位置悄悄靠近了高句麗營牆。天快黑的時候劉弘基穿著從高句麗士兵上下來的服在附近觀察過，發現這一帶防守極其薄弱，不知道是由於大意還是真的不懂，敵軍居然沒設置鹿角。並且，他們的營牆搭得也非常簡陋。最外圍的木柵欄高度不足五尺，戰馬加起速來可以從上面輕鬆躍過。

李旭帶領的隊伍率先接近敵營，半途中，他將羽箭搭在了弓弦上。敵營門口，幾個不知道是何民族的哨兵正在火堆旁閒聊，其中一個突然聽到了些異樣靜，擡起頭來四下張，剛把眼睛轉向正確位置，嚨下就被了一羽箭。

“呃！”“呃！”高句麗哨兵的面孔瞬間被憋了青紫。他痛苦地著，絕地舞著雙臂，突然，嚨又有新鮮空氣涌進了肺部，然後，他帶著滿足的笑容倒了下去。

第一波發攻擊的士卒，是李旭特意挑出來的箭高手。七十步固定靶子，每個人都不會落空。這一打擊效果好得出奇，倉卒遇敵的高句麗士兵沒等發出警報，就被李旭和弟兄們翻在火堆旁。

“加速！”李旭收弓，拔刀，低聲命令。

一百名懷著必死之心的壯士立刻狠踢馬腹，了痛的戰馬昂首嘶，舌頭卻被主人用木和皮索勒住，只能發出低微的息聲。鬱悶到了極點的戰馬把火氣撒在了大地上，馬蹄用力擊打地面，數息之越七十步距離，躍過高句麗人的營牆。

“放火！”黑風的剛一落地，李旭立刻大聲命令。隨即，他驅黑風跑過火堆，點燃另兩匹馬上的乾柴，然後，快速鬆開了手中的繮繩。火苗迅速從馬尾延到了馬屁，擔負著踏營使命的戰馬張開四蹄，流星一般向連營深扎去。

六百多個流星快速在高句麗大營中竄，跟在流星後的，是三百把雪亮的鋼刀。放完火馬後，李旭、劉弘基、武士彠等人立刻展開攻擊，沒等敵軍做出任何反應，已經踏翻了第一重營帳。

“點火！”看到敵營中冒出火，宇文士及大聲命令。三十名士兵打著火摺子，快速點燃了一千多個分散排列的柴草堆。然後，他們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嗚――嗚――嗚”，深夜裡，突然迸發出來的號角聲驚天地。遠遠地，彷彿有幾十萬大軍打著火把，向高句麗人的連營中撲了過來。

整個虎頭山被這連綿的號角聲所喚醒。

李旭不想給敵人醒過來的機會，手中黑刀彷彿著嗜般，每次揮，都奪走一條生命。他左手上是一火把，每次用右手將攔阻在面前，半夢半醒的高句麗人送到佛國後，左手的火把立刻上敵軍的帳篷。被火勢所迫，躲在帳篷裡面試圖拿起兵反抗的高句麗人不得不著衝出來，沒等眼睛適應外面的火，他們的已經被李旭後的騎兵直接用戰馬趟翻在地上。

三條巨大的火龍，迅速向營盤中央延。以火龍爲中軸，還有數百火球無任何規律地翻滾擴散，那是揹負著柴草的戰馬。它們今夜註定要戰死，但它們用死亡換回了無數人生存的希。

戰馬的舌頭都被馬銜勒著，無論多麼驚慌，多麼痛苦，它們都無法發出響亮的嘶鳴。戰士們口中都含著樹，無論多麼張，多麼興，他們都不會發出怒吼。殺戮，他們只是在無聲的殺戮。無聲地將死亡向前推進。這種詭異的殺戮比遠的連綿角聲更令人恐懼，剛在睡夢中醒來的高句麗人快速崩潰了，很多人想都不想，著逃出營盤，沒有任何方向地四散逃去。

可他們的敵人卻毫不懂得憐憫，只要有活擋在面前，立刻毫不猶豫地策馬踏去。半夢半醒之間的人作遠不及平時靈活，高句麗人往往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就被馬蹄踏翻在地。然後，就是另一匹戰馬的前蹄。巨大的重量不是之軀所能承，不出三匹馬，就可以結束一條鮮活的生命。與火織鑄就通往地獄之路，地獄就在道路的兩邊，那些被踏傷卻沒有被踏死的高句麗士兵、農夫、打秋風的牧人掙扎著，慘著，一聲比一聲淒涼，一聲比一聲絕。

武士彠被高句麗人的慘聲吵得頭皮發麻，不像李旭和劉弘基那麼“有經驗”，今天是他第一次帶兵實戰。所以，他這條火龍的威脅要比其餘兩條火龍小得多。這種況無形中導致了惡循環，某些剛從睡夢中驚醒的高句麗士兵，本能地把武士彠附近的黑暗當了安全地帶，不顧一切地向這附近涌。

武士彠把推進緩慢當作一種恥辱。他出商呂，如果不是跟李旭有同病相憐的覺，再爬三年，他也爬不到旅率的位置上。平時大夥開玩笑，偶爾會諷刺一些發戶攀附豪門的焦急心態，說者無意，聽在武士彠耳朵裡卻總覺得對方諷刺的就是自己。

整個幷州，木材生意幾乎全控制在武家門下。如果武家不算暴發戶，其他小打小鬧的商販就全可稱爲乞丐。所以，武士彠心中一直憋著口氣，想找機會證明“寒門”出的子弟不比吏人家的後代差。“寒門”出的子弟，一樣可以憑自己的行爲榮耀整個家族。

幾個無寸縷的高句麗人提刀擋在了武士彠的馬前，他毫不猶豫，揮刀就砍了過去。對方這幾個人顯然經過正規訓練，雖然沒有鎧甲護，卻不慌不忙，一個斜向跳開，吸引他的注意力，一個低側滾，試圖在被馬蹄踏中前創造奇蹟。另一個直接從側面跳起來，半空中撲向武士彠的馬鞍。

武士彠匆忙撤刀，將半空中撲下來的那個人砍飛了出去，然後輕拉繮繩，用戰馬前蹄踏向試圖砍馬的高句麗勇士，就在此時，斜向跳開的那個傢伙又撲了回來，直接揮刀砍向武士彠的小。

“去死！”一個聲音突然在影中發出來。齊破凝低長槊，把襲擊武士彠的高句麗人挑在了槊尖上。

戰馬的速度過快，長槊挑著高句麗人的衝向了正前方。平時訓練總懶的傢伙無意間取代武士彠了這個旅的刀鋒，周圍力驟然增大，手中的長槊卻因爲多了一個人的重量，本不聽使喚。

十幾把鋼刀同時向齊破凝砍來，沒穿服的高句麗人彷彿都瘋了般，本不顧被戰馬活活踏死的危險。

“俺老齊完蛋了！”齊破凝胡用長槊掃翻了兩個人，然後閉上了眼睛。剎那間，他有些後悔，隨後，心頭涌起一片安寧。

酒徒注：隋史，遼東戰敗，猛將薛世雄軍在白石山被圍百餘重，四面矢下如雨，薛世雄選200騎爲敢死隊，縱擊衝鋒，破圍而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