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大事, 州府有政令, 為使各部衙門知曉, 皆印發邸報，每隔幾日送到員們的手中。

以前薑雪寧坐在這偏殿裡靜心, 謝危便往往在那邊理公文。

但他向來是謹嚴的人，帶多東西來便會帶多東西走, 絕不至疏忽至此，獨獨下這麼一頁邸報……

是故意放在這裡，給自己看的嗎？

薑雪寧無法往深了揣度。

在那小太監隔門通傳過之後, 又將這頁邸報仔仔細細地看兩遍, 才走到書案旁, 輕輕拿起上頭一方青玉鎮紙, 把這頁邸報同其他用過的或不用的紙頁在了一起。

次日離宮。

雖然這些日來宮中發生了許多事, 甚至連樂長公主都還足未能得出, 可眾位伴讀好容易熬到了休沐出宮回家的日子, 年紀又都不是很大，便是緒再低落，也難免回升幾分, 難得出些輕快的笑容。尤月更是高興極了。

這些日來已從蕭姝、陳淑儀問得了不鹽、私鹽的事，隻覺從中有大利可圖。在宮以前，意外從尤芳那賤人生的賤種手中得到了訊息, 已經吩咐人下去在京中尋找任為誌這個人, 順便查查事的真假。

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天。

尤月相信，等回府, 多半有個驚人的好訊息在等待自己！

“又要同各位姐姐們道別了，沒想到宮中十日說起來長，過起來短，一朝要跟大家暫別，我心裡麵還有些捨不得。”話雖這麼說著，可尤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隻盼著休沐這兩日趕過去，能快些重新回宮，為長公主殿下伴讀，也與諸位姐姐們重聚。”

眾人幾乎都沒打點行李。

一則不過是暫時休沐兩天，二則在經歷過薑雪寧險些因為一張紙倒黴的事後，眾人更不敢在出宮廷時帶什麼東西，是以都輕裝簡從。

一大早，便往順貞門去。

眾人神各異，基本沒接尤月的話。

姚蓉蓉卻是蹙起了耷拉的眉頭，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道“不怕姐姐們笑話，我膽子小，宮裡的事著實令人膽戰心驚。原以為貴人們的生活都稱心如意，不想也是步步驚心。唉，連長公主殿下和臨淄王殿下這樣尊貴的份也會罰……”

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

像是怕被其他人聽見。

薑雪寧就走在旁邊不遠，聞言不由看了一眼，竭力地回想了一下，也不過是記起這膽小怕事還不會說話的姚蓉蓉，上一世似乎也了宮。

隻是既不得寵，還欺負。

若是真心懼怕宮裡那“步步驚心”的日子，還宮乾什麼？

想到這裡，目便不由向著蕭姝轉了過去――

這未來差點為宮鬥大贏家的子。

照舊華服加深，氣度雍容，顯得平靜而沉穩，有那種高門世家才能養出的氣魄。

薑雪寧清楚地記得，上一世自己執意想當人上人，執意想要為皇後，所以舍棄了燕臨、搶了薑雪蕙的姻緣，費盡心機地嫁給了沈d。

整個過程雖顯艱辛卻並無什麼實際的危險和阻礙。

這一世與沈d的集已然變淺，可反而遭遇了上一世不曾遭遇的陷害與驚險，到底是因為這一世有了變化，讓暗中陷害之人心生危機，所以出手陷害，還是上一世本有這樣一場陷害但因為某種原因並不知曉，或者差錯對方沒能陷害呢？

蕭姝淡淡道“長公主殿下與臨淄王殿下乃是天潢貴胄，不過是太後孃娘與聖上一時怒極才加以責罰罷了，豈能與其他人並論？”

姚蓉蓉頓時噤聲。

薑雪寧卻是心念一轉，故意出笑容來，接上一句“蕭大姑娘此言極是。且不說天潢貴胄尊貴份，責罰隻是讓他們想想清楚，不會真格。便是真足罰跪幾日，長公主殿下或許憋悶，臨淄王殿下卻未必。眼瞧就是冬至時節，正是躲在府中畫歲寒圖的好時候呢，殿下說不準很高興能得著幾日閑暇呢。”

蕭姝原本是平靜地在前麵走著，聽見“歲寒圖”三個字時，腳步卻是陡地一頓，不由回頭看了薑雪寧一眼，笑道“薑二姑娘知道得可真多。”

沈d雖然貴為臨淄王，後來更是被立為“皇太弟”，可他自來對政事不大熱衷，又和，一向更喜歡舞文弄墨。他有個極為人知的好，便是冬月裡畫歲寒圖。也是上一世嫁了沈d後才知曉，尋常人卻很難知道得如此清楚。

沒想到，蕭姝也這麼清楚。

要知道，這時候沈d還沒被立為皇太弟呢！且隻聽說蕭姝與沈芷走得近，從未聽說蕭姝與沈d也很識……

想著，薑雪寧心底冷笑了一聲，麵上卻是溫溫和和彎起角，一副沒大聽懂蕭姝意思的神。

蕭姝便也不說什麼了。

沒多一會兒，宮門已近在眼前，各府來接人的馬車和轎子都等在外麵。

棠兒、蓮兒已經有整整十日沒見過自家姑娘了。兩人都在馬車前等候。

薑雪寧從宮門裡出來，瞧見二人卻是一怔這兩個丫頭已穿上了暖和厚實的夾襖，頭麵都收拾得整整齊齊，看上去麵板白皙，麵紅潤，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容，一見到便高興得直揮手。

“二姑娘，宮裡讀書可沒累著吧？”

“好久不見了真是想您！”

天知道沒有薑雪寧在府裡的日子，們這兩個大丫鬟過得有多舒坦。月錢照領，也不用伺候人，更不擔心姑娘輒跟太太和大姑娘掐起來。剛開始那陣還不大習慣這麼輕鬆悠閑，可等三天一過習慣下來，真是倍兒棒，吃嘛嘛香。腰不酸了，不痛了，頭發也不大把大把往下掉了。

試問――

天底下有什麼比伺候一個要宮伴讀的姑娘更開心的事呢？

所以蓮兒、棠兒現在見了薑雪寧才這般高興，因為隻需伺候兩日，很快又將迎來整整十日的“長假”，而且這種況可以持續整整半年。

簡直天地！

兩人一個上來扶上馬車，一個殷勤仔細地伺候好了茶水。

薑雪寧原還有些一頭霧水，可坐下來仔細一琢磨也就明白其中的關竅了。棠兒還好，多矜持穩重些不那麼明顯，蓮兒兩隻眼睛都要瞇彎月了，就差沒把“高興”兩個字寫在臉上。

不由跟著笑起來。

故意逗弄們道“見了你們家姑娘回來這麼高興啊？那看來是想我想壞了，要不我去稟明公主殿下，乾脆不伴讀了，天天在家裡，也省得你們唸叨。”

棠兒“……”

蓮兒“啊？別呀，宮伴讀這樣好的機會――”

說完就對上了薑雪寧似笑非笑的目，後腦勺頓時一激靈，反應過來了，連忙把自己的給捂上，一張臉上出委屈的表。

薑雪寧靠在了車墊著的引枕上，看們喜怒哀樂都放在臉上，直到這時才覺到了一點久違的放鬆。

微風吹起車簾。

順著那一角去，車夫搖著馬鞭、甩著韁繩將馬車轉了個方向時，巍峨的紫城佇立在濃重沉凝的晨霧中，正好從窗前這狹小的一角晃過，漸漸地消失――

這短暫平靜的伴讀時，終究結束了。

馬車回薑府的途中，薑雪寧問了問近日府裡發生的事。

蓮兒、棠兒這倆丫鬟歸，清閑歸清閑，可該知道的事也是打聽得清清楚楚，一件不。

薑雪寧一問，們就樁樁件件跟數起來。

一宮，府裡大家都喜笑開，尤其是原本那些曾過迫、刁難的下人們，個個高興得跟過年似的；

孟氏也難得過了點舒心日子；

薑雪蕙則是收到了一些王公貴族家小姐的邀約，照舊是聽琴，賞花，作詩，除了被好些京中富貴人家打聽過親事外，倒與往日沒什麼區別。

隻是薑雪寧聽著，起車簾向外麵看，隻見街上行人皆是腳步匆匆，恨不能把頭埋到地下，生怕招惹了什麼似的。

要知道京城乃是繁華地，怎會如此冷清？

勇毅侯府尊榮，建在朱雀門附近，樓閣亭臺，高墻連綿，足足延占去半條街。薑府的馬車回府也會從這條街的街尾經過。

然而這一刻，目中所見，竟是兵士列隊，把守在街頭街尾，個個披重甲，手持刀戟，麵容嚴肅，一雙又一雙鷹隼似的眼眸掃視著往來的行人。

薑府的馬車才一過去，就有人地盯著。

直到看見馬車上薑府的家徽認出了來頭，才收回了目，沒有將他們立刻攔下。

薑雪寧默然無言。

棠兒見神，小心翼翼地放輕了聲音，道“前些日忽然來了重兵將勇毅侯府圍了，我們薑府收到訊息都嚇了一跳，老爺更是夜裡就起了著人去打聽況。然而都說此次事甚大，且京城裡最近有許多遊民宵小流竄，夜裡悄悄在城門和各商鋪的門口張告示，上麵都寫著大逆不道之言。順天府衙和錦衛都出了，到抓人，牢裡麵都關滿了，據傳都是什麼‘天教’的教眾……”

天教！

據傳這一教好幾十年前便有了，初時隻同佛道兩教一般，不想後來竟吸納了許多流民、遊俠，江湖綠林有許多無所事事的破皮破落戶，都加其中，以“天”為號，供奉教首，一應行悉聽教首號令。

二十年前平南王謀反，便是與天教聯合。

但後來平南王事敗，這位神的教首便直接率人退走京城，天教勢力亦在朝廷圍剿之中小了許多。

隻是天教傳布甚廣，教首邊更有兩人神機妙算。

一者年長，都稱“公儀先生”；

一者卻更麵，隻喚作“度鈞山人”。

雖有人見過他們，可他們常能料敵於先。朝廷勢力雖大，兵力雖強，卻往往棋差一招，且天教教眾多是普通人，香堂蔽，是以對天教竟始終難以剿絕。近些年來，朝廷作稍緩，天教便又開始在遠離京城的江南地帶活，發展勢力。

如今是要捲土重來嗎？

薑雪寧隻知道自己上一世有好幾次都遇到天教教眾襲擊，而謝危後來則幾乎將整個天教連拔起，可對這神的教派卻知之甚，更不清楚他們如今想做什麼。

隻知道，勇毅侯府出事在即。

這天教勢力忽然又在京城現，絕不是一件好事，隻恐要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抬起手來著自己的太，卻覺得裡麵有弦繃得了，繃得生疼，問“父親在府裡嗎？”

棠兒小心地道“在的，知道今日姑娘要從宮裡回來，專在府裡等您回去說話呢。”

薑雪寧點了點頭“一會兒回府我先去給父親請安，你們去幫我打聽打聽清遠伯府的訊息，尤其是尤芳那邊。”

坤寧

坤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