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上每次接到代天巡守的欽差送來的奏折,看完都要消沉好幾日。
他自己被本朝員的貪給了神經,已經召了太子進行了好幾場談話,從治國談到了馭人,似乎十分慨。
而朝中員也不斷聽到從地方上傳來求救的聲音,有的是同門有的是親朋宗族兄弟姻親,總之已經覺到自己危在旦夕的地方政府員們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躲過這一劫。
朝堂之上,不斷有彈劾寧王與許清嘉的奏折似雪片一般飛向了今上的案頭。一路之上雖然有三司員以及監察史,但主事的卻是寧王與許清嘉。
不過今上對此一概置之不理,就任由那些彈劾的奏折落灰也不去。
他還曾指著堆在紫宸殿地上的那一堆折子給太子瞧:“這是大郎的刀鋒所指,又不知要傷到誰的利益,都急著呢,快忍不住吧?”
太子淡淡一笑:“皇兄曆來心堅毅,有人能夠憾他,許尚書也是個不留麵不恂私的,都是實實在在做事的人,有他們下去清理一茬員,大約也能清明個十來年罷。”
這天下,表麵上盛世太平,但實質上吏治**,貪風,是時候應該整治整治了。
他一直以為今上下不了這狠手,說不定這狠手就要自己來下了,哪知道今上臨老幡然醒悟,竟然顧惜自己當政幾十年的仁德名聲,開始下了殺手。
翰林院已經外放了一批翰林以及考核通過的庶吉士,而今上已經頒下旨意加考恩科。天下學子聞聽旨意無不歡欣鼓舞,這就好比原本隻有一次機會,錯失了就隻能再等三年,如今是在三年之間再多出一次補考的機會來,怎不令人歡欣雀躍!
而全國的位隻有那麽多,一個蘿卜一個坑,撥掉了一批再種上一批就是了。這個國家,從來不缺想要當的士子,總有人前赴後繼想憑著讀書科考仕,宦海弄,出人投地。
今上倒不懼無人可用。
許清嘉一路人馬到達蘇州的時候,已經是七月頭上,沿途的員已經換了一茬,撞在寧王與許清嘉手裏的員隻能暗呼倒黴,天不佑人,而代天巡守的欽差不曾路過的地方員也在暗自慶幸自己躲過一劫。
這途中還發生過一件事,沿途地方上一名姓鄔的縣令探聽到代天巡守的欽差途經本縣,也不知是傻大膽還是到了絕境鋌而走險,竟然先下手為強,生怕自己丟了,買凶前去劫殺許清嘉。
想來鄔縣令提前也做過一番功課的,早就知道寧王武功了得,因此就揀柿子。聽說戶部許尚書查帳功夫一流,但凡從他眼裏過的帳務就沒有看不出問題的,最妙此人乃是個白麵書生,手無縛之力,隻要砍了此人,想來也會給代天巡守的欽差們造工作上的困擾。
那縣令的想法是沒錯,而且許清嘉查帳之時,的確與寧王不在一,派出去的人也頗為用心,竟然真教他們將查完了帳準備回驛館的許清嘉給堵在了路上,隻不過……後來的結局就匪夷所思了些。
是誰說過許尚書是個白麵書生手無縛之力的?
前去解決許清嘉的人全軍覆滅,最後被拖到那縣令麵前當人證指證他賣凶殺人之時,鄔縣令親眼目堵了自己派出去的人,手筋腳筋全都被挑斷了,完全就是個廢人,似被嚇破了膽子,一腦兒都倒了出來。
鄔縣令親眼見過了傳說中的許尚書,但見他生的十分俊儒雅,聽說年近四十,但瞧著不過三十出頭,言談之間十分親和,似乎對自己買凶解決他一點也不介意,還假惺惺表示:很憾鄔縣令在關鍵時刻做出了錯誤的決定,這才終止了他的仕途之路!
鄔縣令破口大罵:姓許的你明明手段十分狠辣,落到你手裏哪有好結果?看看眼前這幾個廢人就知道,老子頭也是一刀頭也是一刀,你何必唧唧歪歪假裝稟公還要走這一套審案的流程,給誰看呢?不如直接將老子拉出去剁了!
尚書大人為自己辯解:本尚書從來奉公守法決不濫殺無辜,犯在本尚書手中的員再沒有錯判枉殺的,再說這些人也不是我下的手!
來來來咱們還是開始審案吧。你肯定貪了吧?不貪你派人劫殺我幹嘛呢吃錯藥了嗎?!
鄔縣令一口老都要噴出來!
這位鄔縣令也是位人,等審完了案子證據確鑿,不但貪,還欺男霸,確認要被斬首,許尚書還十分憾:鄔大人你真是犯了殺孽,明明憑你的罪行就已犯了斬首,你何苦還要賣凶殺人帶累旁人,害的這些殺手也了廢人呢?!
許尚書倒好似十分同這些殺手的遭遇,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這些人是犯在他手裏才落到了這般境地。
同行的三司以及史台的員除傅開朗之外,都在心十分唾棄許尚書這種白蓮花的行為!
唯獨傅開朗心捧腹,真的相信這些人並非許清嘉下的手,等大家都散了他還向許清嘉玩笑:“尚書大人帶著夫人倒省了侍衛的俸銀。”
許清嘉便明白傅開朗猜出來這些殺手是何人下的手了,還搖頭歎息:“唉,我家娘子也是關心則,誰要向我下手,都恨不得了人家祖墳!”被老婆這麽關心護,他真是看看那些殺手心裏就滋滋的。
——下這麽狠的手,可見心裏對向自己下手的人有多深的恨意啊!
反之,則說明老婆對他的意深沉。
尚書大人腦補的很,雖然老婆常常在他麵前很凶悍,裏很有句甜言語,不過沒關係,不願意說甜言語,他來說。
他總歸明白的一片心的!
傅開朗很想說:秀恩的都去死!真是膩味死了!
他就沒見過這麽無恥的人!
傅大人也不理許尚書了。
至於那些前去解決許清嘉的凶手,結案之後就全部落到了寧王手裏,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代天巡守的欽差一行人到達蘇州之後,胡準備隻帶著銀票前往胡府,許清嘉不放心,自從發生被刺殺事件之後,他雖然對老婆的凶殘有了新的認識,但也害怕著了別人的道兒,因此總是將帶在邊,很讓離開安全的地方。
他的意思是要自己騰出功夫來再陪胡前往胡府,但胡焦心胡厚福,寧王聽到了,便派了兩名侍衛陪前往。
胡到達胡府的時候,胡府中門大敞,大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胡府守門的老仆還是那年住過的老王頭,見到都跟傻了一般:“姑……姑您來了!”扯開了嗓子正要喊,被胡了下來。
“不用通報了,我自己進去瞧一瞧。”又問老王頭:“可是有客來了?”
老王頭神間頓時添了愁意:“今兒那姓邢的親自上門來催債了,老爺這會兒正在廳裏待客呢。”
胡拒絕了老王頭要通報的好意,自己直接闖了進去。後跟著寧王出借的兩名侍衛,著鎧甲,手按刀柄,保持高度的警惕,進了胡府也不肯放鬆。
寧王早有待,他們這一路殺的貪太多,已經有人狗急跳牆了,再出現個把窮途末路的也不出奇。萬一得著消息,對許夫人下手就不好了。
胡從正門進去,一路到了前庭,路上遇上胡府下人,也有認識的,見到就要行禮,也有後來進府的,完全不認識,但見這種橫衝直撞的氣勢,也不敢阻止,竟然讓一路到了胡府正廳門口。
胡府正廳門口,立著四名青小帽的漢子,神漠然,胡度量著應該不是胡府的下人,便不作理會,隻讓兩名侍衛在廳門口候著,自己準備進去,住腳聽一耳朵。
廳裏麵,胡厚福似乎有幾分咬牙切齒:“……姓邢的,你別欺人太甚!”
跟著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胡掌櫃這是說哪裏話?咱們也是多年老相識了,你看你這欠了我的銀子,我來討銀子,怎麽就是欺人太甚了呢?你如果實在還不出來,把自己名下的鋪子轉手給我不就完了嗎?”
“你休想!”聽聲音,胡厚福似乎很激。
“哥哥生什麽氣呢?咱們家也還沒到賣鋪子的時候呢!氣壞了子可就不值得了。”胡府丫環打起簾子來,胡言笑晏晏閑步而,廳裏麵的目頓時都聚到了上。
胡厚福坐在上首,一臉的頹意,正愣愣抬頭瞧著從天而降的妹妹,但見著紅胡服窄袖,鹿皮小靴,頭發全都束著,戴了小帽,十分的颯爽明麗。
“妹妹——”胡厚福激的站了起來,而他下首坐著的三十出頭的男子似乎也愣了一下,大約是沒想到胡厚福的妹妹,那位居於長安的尚書夫人竟然能夠出現在這裏。
而且這位尚書夫人出乎意料的年輕明麗,讓人很難相信的夫君已是朝中三品大員。
胡打眼一瞧,便心裏有數了。
背著手踱步到了胡厚福麵前,目裏含了嗔意,聲音裏也帶著責備之意:“我還當哥哥不認我這個妹妹了呢。”見胡厚福已經局促的著手,似乎犯了錯的小孩子一般,對著妹妹出傻笑來,連連陪笑:“妹妹說什麽呢?”
而邢樂康都有些傻了眼。
他與胡厚福認識也不止一年兩年,而是很多年了。當初認識胡厚福,隻覺得這位笑起來十分親和憨厚,不過相久了也知道這位手腕了得,很有生意頭腦。而邢樂康等於是親眼見證了胡厚福的生意崛起之路,從一個外地來的客商紮蘇州,又牽頭本地藥商前往雲南進藥,種植,賺了大錢。
也算是一段傳奇。
當年胡厚福牽頭前往雲南種植藥材的蘇州藥商,以及後來前往雲南郡的揚州藥商都賺了大錢。而邢樂康當年並不看好這門生意,胡厚福上門遊說之時,他給推辭了,痛失先機。後來見這門生意長久,賺的又好,他不是沒過心眼,隻是雲南郡已經不再招商,吸引外地藥商前去種藥販運,而是發本地藥農商人進行種植販賣,以鼓勵本地經濟。
邢樂康再手此事就有點丟份了。
因此這些年邢樂康一直垂涎胡厚福的生意。
隻不過這位極有眼膽略的胡掌櫃在外麵可從來不是這副模樣,沒想到看到妹妹,竟然出了局促的模樣來,邢樂康算是開了眼。
胡落了座,又瞪了胡厚福一眼,回嗔:“哥哥還不坐?站著像什麽樣子?”
胡厚福立刻取了茶壺,陪笑:“哥哥這不是給妹妹倒杯茶嘛。妹妹這一路可累了?要不要去後院歇一歇?你嫂子不在家……帶著倆孩子回娘家去了,一會我親自去吩咐廚房,給妹妹做一桌好菜。”他隻想盡快將妹妹打發到後院去。
原來魏氏走時,向胡厚福說的是回娘家求助,看能不能從娘家拆借些銀子來度過難關,不過半道上卻拐去了長安,向胡求助。
胡厚福還不知道老婆此刻正在長安許府替胡看孩子呢。隻當妹妹得空前來,竟然撞上了有人上門討債,別提多丟臉了!
“哥哥別急啊,先把眼前事兒理了再說。想來這位就是蘇州商會的邢會長了吧?真是久仰蘇會長大名!”
邢樂康消息靈通,早知道今年長安城風雲突變,而胡厚福的那位妹婿竟然扶搖直上,很得今上信任。不過在場,政治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呢。今日還是朝廷重臣,明日會不會為階下之囚,很難說。
上個月邢樂康就收到消息,寧王帶著一隊人馬一路邊查邊砍,無數員落馬,砍頭流放。不過他是商人,還沒聽說這次代天巡守的欽差朝著商人下手的。
“許夫人,小人早聞許尚書清名,不過胡掌櫃欠了小人的債,小人也不能因為許尚書聲好就不要這筆銀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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