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停,杯盞傾,胭脂濃,縱然是在行宮別苑中,東昏侯依舊如同往日一般放浪形骸,不見毫收斂。
已經夜深了,別苑中的歌舞已經停歇,如同以往無數個日夜一般,東昏侯喝的酩酊大醉方纔在人膝下歇息下來,輕垂的幔帳給室帶來無言的旖旎之。
夜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帶來淡淡的扶桑花香和深夜寒意,襟上沾著酒漬和胭脂痕的東昏侯被凍醒了,眼神迷離的看著垂著的紗幔,一時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在夢境。
這些年來無論是在昭國王城也好還是大傾汴梁,每一天他都是在醉生夢死的活著,昔年往事就像是一場連綿不斷的噩夢,他活著不過是一任人擺布的傀。
特別是今日,隔著經年時,隔著遙遠距離,未曾想到會和那個人再次相逢——被脂和酒麻痹以為癒合的傷疤,忽然間在見到他那一刻被淋淋的揭起。
葉兮清,葉兮清,若是沒有他,一切會不會不想是今天這樣!
王上……王上……
夜風中,彷彿有人在窗外喚著這個名字,他不是汴梁的降臣,為何會有人喚他王上……他醉眼朦朧的起,想要關上窗戶隔絕那擾人的聲音。
便在倏然之間,有的腥味瀰漫在四周,掩蓋住了扶桑花香,他驚駭的眼神中所見的是此生都未曾見過的慘烈場景——一不停的在眼前倒下,從斷裂的脖子上流出,那些鮮似是化了魂不散的毒蛇將他的雙纏繞著。
他低頭看向地上——卻見這裡不再是鋪著的地毯,而是被鮮浸潤的土地,在那鮮中,一簇簇的紅花朵破土而出,開的妖艷異常。
冤魂哭泣的聲音在耳畔喧囂,哭訴著被家國和君主棄的怨恨,而他站在流河的地麵中央,不斷的後退、不斷的後退,目所及的是無數的和殘肢。
那一日昭國城破,那一日徐毅戰死,他沒有見過那一場戰役是如何的慘烈,隻知徐毅戰死沙場、麾下三萬將士殉國而亡,無一生還!
那垂著帶著旖旎彩的紗幔也變了索命的冤魂纏住了他的脖子,他拚命的掙紮著,想要逃離這個地方,所有的冤魂聚攏忽而都變了一條巨大的蛇張著盆大口向他襲擊,他不斷的後退、後退,卻在看見那巨大的蛇中間那一張悉的麵孔的時候,愕然不。
那張連浮凸在鱗片上,麗而又哀傷,多年前、就算是隨著時間推移也無法忘卻的一幕再次的浮現在了他的麵前。
彌留之際,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怨無恨,角卻帶著一抹似是解了的笑意,輕聲說:「我做到了。」
說過,會陪著他在宮中,直到走到生命的盡頭。未曾想到一語讖,這個困了他一生的王城同樣也鎖了一生。
那一天燕青宮的碧桃凋零,似是哀傷的離去。
難過嗎?不,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同衾卻不同心,他知道用誓言困了一生,總該離去的……
「湘兒……」他看著那一張麗的麵容,似是忘記了所有的恐懼,抖著聲音道。
「侯爺……」冰冷的聲音在他耳畔道,是誰?
他眼中有片刻的茫然,被杯中的殘酒到臉上,他才從夢魘中轉醒……
眼神有些朦朧的看著四周,卻聽一道波瀾不驚的聲音請罪道:「方纔侯爺靨著了,妾不得已才用酒將侯爺潑醒,還請侯爺恕罪。」
侯爺……是了,昭國國破,他不再是昭王安長筠,不過是大傾的階下囚罷了。
卻見燈影憧憧下,一切又恢復了昔日裡的平靜,海與殺戮,巨蛇與湘兒,都不過是一場夢靨罷了。
他不在意的用袖子抹去了臉上的殘酒,語氣淡淡道:「無事。」
連看,都不願意看名義上的髮妻一眼。
想到他夢靨中的囈語,濃華夫人臉上閃過了一妒恨,卻見昭王背對著,忽然問道:「安羨玉,是不是沒死?」
濃華夫人心中一驚,神卻漸漸的變涼,角勾起了一抹譏諷的笑,道:「侯爺怎麼好端端的提起了?是因為看見了葉兮清所以纔想起故人了嗎?」
似是被到什麼痛,東昏侯氣的臉發白的看著濃華夫人,臉上卻毫沒有畏懼之意,輕蔑一笑便就轉離去,末了還不忘接刻薄道:「侯爺替人養了這麼些年的野種,難道還不夠嗎!」
神頹然的男子站在那裡,聞言恍若雷擊,臉上浮現的卻是懦弱的哀傷……
此時的院子裡,薔薇不解的問蘇玉徽道:「主子似是對昭國還有東昏侯格外的在意,可是有什麼緣故嗎?」
隻知道蘇玉徽乃是月宮堂主,並不知是昭國公主的份,但是跟在蘇玉徽這麼久以來,見但凡是對昭國所發生的事蘇玉徽都表現出超乎尋常的關注,是以便有些忍不住問道。
蘇玉徽倒是也沒有瞞著薔薇的意思,見問便淡淡說道:「忘記與你說了,我還有個名字做安羨玉,那東昏侯我應當要他一聲父王的……」
說的輕淡,話音落下,卻見素來泰山崩於頂而麵不改的薔薇臉上終於流出幾分詫異的神道:「你……你是殉國而亡的羨玉公主?」
隻知是玉衡堂堂主,外人隻尊稱玉衡君,未曾想到還有這一層份在!
蘇玉徽點了點頭,頗為惆悵的嘆口氣以一種老氣橫秋的神道:「都過去了,昔年的份就不要提了。」
薔薇隻覺得人生到了巨大的衝擊,那傳言中忠義兩全的羨玉公主,為何是眼前這般不靠譜的傢夥。
半天之後,薔薇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聲音竟帶著幾分抖:「那……東昏侯豈不是,就是你的父王?」
蘇玉徽著下,有些哀傷道:「這個……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父王,還真的說不定……」
天底下哪裡有一心想要兒命的父親,再聯想到葉兮清那曖昧不清的態度,蘇玉徽甚是頭疼……
晚間蘇玉徽又再次做了個夢,並且深刻領會到了什麼做飯可以吃,但是話,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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