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經年,院子裡的鬆柏常青如舊,屋簷下水缸中的睡蓮長出了幾片青翠的葉子,似乎想到某個下雨的天氣,你我並肩站在屋簷下聽著雨聲,看著睡蓮慢慢舒展妙曼的姿,歲月未曾更改的痕跡,隻是有些東西早就不復當初。
昌明見相爺站在屋簷下許久未曾說話,似是在發獃——對於相爺來說這是一件很見的事,在他的印象中相爺無時無刻不是機敏睿智的,朝中風雲運籌帷幄,鮮見到他失神的時候。
在他心中這般想著的時候,蘇顯開口問道:「二公子回來了?」
昌明連忙回神,恭謹的回道:「是,二公子下午回的,宣和郡主都安排好了,住在離霽月居最近的長風院。他一回來,便去了二小姐的霽月居。」
聞言,蘇顯意味不明的笑了聲道:「他們兄妹二人倒是好。」
昌明見蘇顯臉淡淡,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便斟酌的說道:「除了這個,那霽月居二公子倒是住了好些年,也合該回去看看的。」
十幾年的他都住在那裡,對於他來說相府不過是個陌生的地方,霽月居才稱做是家……
見蘇顯沒說話,昌明想了會兒還是乘機問道:「方纔郡主派人來問話,畢竟……二公子許些年沒回來了,晚間的時候可需要設宴接風。」
因著生辰宴上的事沈憐被足在錦繡閣中,蘇家宅的事是宣和郡主在打理,這般做一是為了拉攏蘇玉徽兄妹二人,二則是想要藉機膈應沈憐。
聞言,蘇顯沉著臉不悅道:「去回夫人,二公子回自己的家,接什麼風。」
見他這般昌明也不好多說什麼了,一時間也不蘇顯對於蘇瑾瑜究竟是個什麼態度,便照著他的話去回宣和郡主去了。
蘇顯看著某個方向——那是霽月居的方向,微微的嘆了口氣,眉目深邃,眼神悵然……
已經,過了這麼些年啊。
暮黃昏,斜在天邊渡上了一層淺淺的金,餘暉過雕花窗戶照了進來,空氣中浮著細碎的塵埃。
垂著的象牙幔帳,上麵綉著母親最為喜的茶蘼花,檀木的屏風,上麵刻著的是嫦娥奔月的圖案。
嫦娥應悔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昔年他尚且還是牙牙學語的時候,總聽見母親在耳邊念著這一句詩。
嫦娥應悔靈藥……
昔年侯府的千金上了寒門子弟,本想學著紅拂慧眼識英雄,未曾想做了薛寶釵,雖識得英雄卻不是屬於的英雄。
為他苦守了一生,最終落得個家破人亡,鬱鬱而終的下場……
碧海青天夜夜心,若是此生再來一次,那一年的上元節燈會上,可還會被那人清雋的麵容,國士無雙的風華迷離了眼,從此淪陷一生?
昔日洶湧的記憶因著這悉的一切不由得迎麵而來,就算是堅韌如他也不由得微微在戰慄著,似是在害怕著什麼……
那是暮春的時節,開到茶蘼花事了的季節,他躲在屏風後麵,看著父親守在母親的床邊,眼神哀傷,時一寸寸的流逝,從此那一種疑和不解困了他多年……
那之後他失去了母親,父親不再像是個父親,他的眼中隻有兄長再也沒有他,哪怕是他從馬上摔斷了……
指尖一寸寸的變得冰涼,忽然被一雙溫熱的手握住,那一雙清澈見底的桃花眼擔心的看著他道:「哥哥,你沒事吧。」
那一種頭痛裂之漸漸減輕,那一天他的生命中失去了母親,可是卻多了一個妹妹,那樣一個的生命抓住他的手,緣至親,那是在世間僅存的溫暖。
蘇瑾瑜溫和的笑了笑,目從那屏風上移開,道:「我沒事。」
可以看的出這些年來對於這裡,一直儲存的很好,所有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樣子,哪怕蘇玉徽回來之後也沒有這裡。
放在西窗邊的七絃琴,上麵還有半闕曲譜,所有的時都在這裡凝固了,彷彿還在等著它的主人回來,將那琴譜給填完整。
見他原本蒼白的臉漸漸恢復如常,蘇玉徽笑著道:「這裡許久不住人灰塵多,到我房間去吧。」
「也好。」蘇瑾瑜道。
霽月居雖然地偏僻,但是佔地麵積卻是很大的,畢竟是之前的主母所住的地方,從謝婉曾經的房間到蘇玉徽的房間要穿過一條長廊。
還未曾進去呢,蘇瑾瑜約的聽見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野的低吼聲,蘇瑾瑜不由得問道:「什麼聲音這是?」
他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家滴滴的妹子,會在房間中養了隻白虎!
聽他這般說,蘇玉徽臉上的笑意凝了凝——差點忘記大白了,還沒來得及讓碧煙將大白抱出去,聽見蘇玉徽的腳步聲,那蠢虎搖著尾飛撲了出來,這些時日蘇玉徽事多忙的很,許久都沒時間陪它玩了。
蘇二公子平生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眼花了,從他妹妹的閨房中衝出一隻老虎,跟隻貓兒一樣直接將妹妹撲倒,不等他反應過來卻見它用大腦袋蹭著蘇玉徽的臉,像隻貓兒一般撒著。
蘇瑾瑜……
等大白撒夠了蘇玉徽才從虎爪下得以,看著素來穩重的兄長臉上出驚愕的表,忍笑將大白的來歷解釋了一遍。
沒辦法,皇帝賞賜的虎,含著淚也要繼續養下去。
蘇瑾瑜算是勉強能接了大白的存在,進了房門後卻見地上依舊鋪著厚厚的毯子,人榻上也是鋪在的皮,上麵還放著幾本話本和幾碟子點心,還有一些平日裡吃的餞瓜子等零。
蘇玉徽不由得臉紅,糟糕,忘記讓碧煙將東西收拾下去了。
蘇瑾瑜倒是也沒說什麼,便在一旁坐了下,卻覺椅子上茸茸的毯子忽然了,饒是蘇瑾瑜也不由得一驚立馬站了起來,蘇玉徽「呀」了一聲,道:「哥哥,你坐到了球了。」
球?
卻見那躲在白皮下的球了,如同寶石一樣的眼睛與鋪在上麵的毯子融為了一,正是夔王府送到蘇家的那隻兔子。
饒是蘇瑾瑜角也不由得扶額,又是老虎又是兔子的,他的妹妹到底是怎樣一個神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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