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晌午阿漁睡不著。
也不太敢睡,總覺得閉上眼睛了,可能就又回到了城的那個小院子裡。
一想到城,就想到了那晚徐潛驚人的熱,被一個文武雙全沉默寡言卻對嗬護備至的男人那般抱在臂彎,阿漁就像在江麵漂流多年的旅人終於回到了岸上,心裡很溫暖很踏實,也充滿了。
隻是那晚整個人都被徐潛占據了,來不及思索太多,現在冷靜下來,阿漁便發現如果還在城,其實與徐潛的婚事並沒有那麼容易。
相信徐潛是真的要娶,但原是徐恪的妻子啊,哪怕被變了妾室,名義上都是徐恪的人,徐潛真把帶回京城,帶回鎮國公府,國公府的老太君第一個不答應。所以,要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徐潛隻能藏著,一直讓留在城,且不能見到京城的人。
他藏得了一時,能藏得住一輩子嗎?
阿漁沒有信心。
因此,阿漁雖然很想很想徐潛,卻不願再回到上輩子,更想以現在曹家四姑孃的份重新認識徐潛,即便徐潛沒有回來,不記得兩人曾經在一起過,阿漁也不介意,隻要是他就好,十九歲的徐潛或是三十歲的徐潛,都喜歡。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個時辰,阿漁瞅瞅沙,是平時該睡醒的時候了,這才喚丫鬟寶蟬、寶蝶進來伺候。
兩個丫鬟都長兩歲,寶蟬直爽潑辣些,論嗓門,整個桃院都沒有人比的上,小嗓子起來又尖又脆,連廚房祖母輩兒的嬤嬤們都論不過,阿漁的母親江氏都敬三分。但江氏不是怕寶蟬,而是激寶蟬,阿漁八歲時去宮中赴宴,三皇子拿大螳螂嚇唬阿漁,阿漁膽小,嚇得險些昏過去,別的孩子們都在旁邊看熱鬧,是寶蟬沖過去一把搶走三皇子手裡的螳螂扔到地上,狠狠一腳踩死了。
那時寶蟬也才十歲,卻忠心護主,三皇子要打寶蟬,幸好皇後及時趕至,替阿漁做了主。
因為此事,江氏待寶蟬極為寬容,毫不介意寶蟬偶爾的頂撞。
阿漁後來吃了那麼多苦,都是寶蟬忠心耿耿地守在邊,阿漁早把寶蟬當心腹了。
至於另一個丫鬟寶蝶……
阿漁攥了攥帕子。
嫁給徐恪的時候阿漁就知道婆母容華長公主不喜歡,可公爹鎮國公徐演溫潤如玉,寬和待人,還經常在容華長公主故意刁難的時候替解圍,阿漁便十分敬重這位公爹。哪想到婚後第二年,寶蝶服侍用餐時突然晨嘔,竟是懷孕之狀。
見實在瞞不住了,寶蝶才哭著告訴,原來鎮國公徐演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表麵上很是照顧阿漁這個兒媳婦,其實心裡竟然存了禮法不容的邪念,他不敢真的對兒媳婦下手,便找機會淩辱了兒媳婦邊的丫鬟寶蝶。
寶蝶的家人就住在京郊,世代為農,鎮國公用家人的命威脅不得聲張,寶蝶隻好委曲求全。
想到鎮國公要求寶蝶做的那些事,阿漁隻覺得惡心。
如果不是徐潛待深一片,如果不是徐老太君令人敬仰,就憑鎮國公、容華長公主這對兒夫妻,這輩子阿漁都不會再進徐家一步。
不過寶蝶是無辜的,阿漁不想遷怒邊人。
這兩個丫鬟都很好,寶蟬貴在忠勇,寶蝶貴在細心。
阿漁的質招蚊子,每到夏天便深蚊蟲之擾,一旦被叮了包,為了不留下疤痕,隻能忍瘙。寶蝶進府後,每日都會仔仔細細地做好屋裡的驅蚊差事,阿漁要出門時,寶蝶也會幫留意是否有蚊子靠近,看似都是瑣碎的小事,可自從寶蝶來到邊,隻要帶上寶蝶,便再也沒有被蚊子咬過。
這樣的細心,便是阿漁的親娘江氏都自嘆不如。
“姑娘不認識我了?”見主子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寶蝶打趣問道。
阿漁笑笑,暗暗在心裡告訴自己,既然老天爺給了重新來過的機會,這輩子便要保護好邊的所有人。
料想父母歇晌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阿漁便從箱籠裡挑了一塊兒銀灰的綢緞,準備給長兄曹煉繡個香囊。
這次父兄回來,曹溋給長兄準備了禮,阿漁不想跟曹溋攀比什麼,可長兄要帶出門買禮,當然要補一份禮纔是。
裁好料子,阿漁咬看向窗外,香囊上繡什麼好呢?
長兄習武,如今已經在軍大營當差,那就繡“平安如意”吧。
想好了圖案,阿漁這便專心地繡了起來。
小姑娘坐在窗邊,低著雪白的頸子,素手持針落腳細,竟有種大姑娘上纔有的嫻靜。
寶蝶進來送茶,擺好茶水就退了出去,小聲對寶蟬道“姑娘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寶蟬瞄眼室的門簾,拉著坐下說話“你也發現了?”
寶蟬點頭,斟酌片刻才措辭道“以前姑娘做什麼都沒主意,看咱們的眼神更像看小妹妹看大姐姐,什麼都指咱們替安排,可剛剛姑孃的眼神,嗯,終於像主子看丫鬟了,而且是要護著咱們的主子。”
寶蟬錯愕地張開,就幾個眼神而已,寶蝶居然看出了這麼多?
“我,我隻是覺得姑娘膽子變大了,不那麼怕侯爺了。”吞下吃驚的口水,寶蟬說出了的觀察。
寶蝶……
兩人互相對視,最後寶蝶先笑了“算了,總歸都是好事。”
寶蟬“對!”
們姑娘那麼,就該昂首抬頭做人,讓誰都不敢再肆意欺負。
阿漁的繡工非常好。
都是跟著徐潛那四年練出來的,因為除了做針線,待在後院真的不知還能做什麼。
小小的荷包,阿漁一口氣繡好了正反麵的圖案,吃完父兄的洗塵宴回來再收尾就行。
放下針線,阿漁剛要往外走,寶蝶的聲音突然從門簾後傳了過來“姑娘,等會兒該去赴席了,您現在換換裳?”
阿漁一瞧窗外,果然紅日已西垂。
父兄凱旋是喜事,阿漁換了件杏紅的褙子,烏黑的發間也比平常多了兩樣首飾。
“姑娘這麼一打扮,跟要過年似的,侯爺見了肯定喜歡。”寶蟬滋滋地道,好像即將被眾人誇贊貌的是。
阿漁看向鏡子,也覺得此刻的自己很有神。
打扮好了,阿漁先去向母親告辭。
江氏才起來不久,正與丫鬟靈芝說話,聽說兒來了,想了想,決定先跟兒說清楚,免得稍後席間出事。
丫鬟們都退了出去,阿漁好奇地打量母親,然後驚訝地發現,才一個晌午沒見而已,母親竟麵含春,宛如一朵大旱天裡得飲甘霖的蓮花,渾上下都散著著一艷。
意識到母親的甘霖從哪裡來,阿漁飛快地別開眼,心底卻竊喜,看來說出吳姨娘這個幕後小人之後,父親與母親相得很不錯呢。
“阿漁,吳姨娘被侯爺發落到莊子上去了。”關好門,江氏轉,低聲對兒道。
阿漁一愣。
江氏怕兒自責,馬上道“騙咱們也就罷了,可背後編排侯爺,侯爺那脾氣,怎會容?阿漁,這事是吳姨娘咎由自取,你不用覺得對不起。”
阿漁並未對吳姨娘疚什麼,隻是驚詫於父親的雷厲風行。
“吳姨娘已經出府了?”呆呆地問。
江氏點點頭“我也是才知道的,席間若是有人問起你,你就當不知道,千萬別在侯爺麵前說話。”
阿漁明白,忽然想到曹溋“二姐姐怎樣了?”
江氏嘆道“生母被逐,二姑娘現在肯定很傷心,今晚不知會不會出席。”
阿漁問的是曹溋有沒有罰,但轉念一想,虎毒不食子,父親肯定沒有重罰二姐姐。
“好了,快去吧,別遲到了。”正事說完了,江氏替兒理理襟,目溫地道。
阿漁乖乖地往外走,快出門口,腳步一頓,回頭朝母親笑“姨娘,你現在還怕爹爹嗎?”
江氏臉一紅,嗔怪兒“小孩子家家打聽這個做什麼,傳出去讓人笑話。”
至於曹廷安,那麼威風凜凜虎虎生威的一個武將,當然還是怕,隻是不會在那個時候怕了。
阿漁從母親的臉上找到了答案,心滿意足地走了。
是小輩,來的比較早,正院廳堂的椅子大多還空著,隻有三房姐弟倆比早。
曹三爺、徐氏夫妻恩,膝下一兒一,三姑娘曹沛大阿漁一歲,容貌清秀舉止端莊,三公子曹煥今年才八歲,虎頭虎腦的,是侯府的小霸王,平時最喜歡跟曹煉、曹炯玩,對阿漁等姐姐都十分不屑。
看到阿漁,曹煥就像沒瞧見一樣,繼續與親姐姐說話“大伯父大哥回來了,五舅舅肯定也回來了,我想去找五舅舅。”
阿漁耳朵微。
曹煥口中的五舅舅便是徐潛。
如果從徐氏、曹煥這邊論親戚,阿漁確實也可以喊徐潛一聲五舅舅,但阿漁第一次見徐潛是在宮中。
徐潛的母親徐老太君乃當今聖上的親姑母,是位大長公主,但徐老太君更喜歡以徐門婦自居,所以小輩們都喚“老太君”。不管怎麼稱呼,徐潛都是聖上實打實的五表弟,元後所出的太子殿下、曹皇後的一雙兒都得他一聲五表叔。
於是那年在宮裡,阿漁就跟著曹皇後的一雙兒同樣徐潛表叔了,以示對他皇親份的尊重。
我為表叔畫新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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