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街。

會賓酒樓，三樓包廂。

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的林北辰，坐在靠窗的位置，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坐在桌子對面的凌遲。

這個英俊異常但卻冷淡如冰的年輕人，給他的覺，好像是一臺時時刻刻都在運轉的機一樣，不管是走，立，坐，軀永遠都拔筆直，彷彿永遠都不會有放鬆的時候。

雲夢城主凌君玄，膝下有二子一。

長子凌遲，次子凌午，小兒凌晨。

這三人，被稱爲二龍一。

都是驚才絕豔，宛如月星一般的天驕。

在風雲行省過去的二十年裡，曾經有四個年輕人，讓同時代的天驕奇才連大氣都不敢般陷絕，所有的風華都被這四人掩蓋。

第一個是衛名臣。

第二個是凌遲。

第三個是凌午。

第四個是林聽禪。

衛名臣如今在白雲城。

凌遲、凌午效力於帝國軍方。

林聽禪下落不明。

這些彷彿演義一樣的排名故事，在雲夢城中口口相傳，是很多說書先生素材靈的來源，耳濡目染之下，林北辰多多知道一些。

所以在面對凌遲的時候，他心中充滿了好奇。

這位風語行省天驕二代目，來找自己，是爲了什麼呢？

也是因爲凌晨嗎？

會不會直接把一萬金幣甩在他的臉上，然後冷冷地說一句‘你這個人渣離我妹妹遠一點’，或者直接威脅‘你再敢看我妹妹一眼，我就打斷你的狗剜掉你的眼珠子’？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林北辰很認真地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虛心接凌遲的建議。

如果真的有一萬金幣的話，那他會接的更加誠懇。

大道從心。

裝也是要分對象的。

在林北辰打量著凌遲的時候，凌遲也在觀察林北辰。

他聽說過林北辰的名字。

作爲一個軍人，和北海帝國很多軍中新星一樣，他曾是‘戰天侯’林近南的忠實擁躉和崇拜者。

因爲這位帝國十大名將之一，是唯一一個平民出，不靠祖輩餘蔭，以一己之力，用一雙拳頭打出偌大名聲的帝國軍神。今年之前，林近南單戰無敵，用兵如神，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從未有敗績。

更何況林近南和他也一樣，也出雲夢城。

因爲崇拜林近南，所以知道林北辰。

在今日以前，凌遲都覺得，林北辰的存在，是林近南這個芒萬丈的英雄邊唯一的瑕疵。

直到他在竹院外，見到林北辰，這種看法，立時改觀。

包廂裡，安靜異常。

“你殺了人？”

凌遲淡淡地開口。

林北辰胳膊肘搭在桌上，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下搭在左手手背，極放鬆的姿態，道：“嗯。”

“殺了很多？”

凌遲又問。

林北辰道：“嗯，有點多。”

“這是你第一次殺人？”

凌遲又問。

林北辰這才驚訝了起來。

作爲城主府的大公子，凌遲提前知道一些北荒山的消息，並不讓人意外，但能夠知道自己是第一次殺人，那就有點兒奇怪了。

“大呃……你怎麼知道？”

林北辰差點兒將‘大舅哥’三個字出來。

“因爲你的心不定。”

凌遲道：“你殺人的時候很堅決，現在卻很茫然。”

林北辰更加吃驚了。

因爲凌遲說的一點兒都不錯。

在石城的時候，因爲自的危險境，林北辰全上下，所有的神意志都是高度集中，與心合一，毫無雜念，所以下手殺人，毫無負擔。

但回到雲夢城，外部的危險消失，神鬆懈下來，他難免又有些糾結。

穿越之前的林北辰，不過是一個傲嘯網絡世界的普通宅男而已。

殺人？

殺一隻豬都害怕。

來到這個世界，也不過是數月時間。

當他回想石城中發生的一切，想到那淋淋的和滾落一地的頭顱，一想到自己竟然殺了數百人，就忍不住有點兒膽戰心驚，一陣陣的後怕。

更忍不住會想，自己殺的這些人裡面，會不會有一些是被迫從賊，會不會有一些是無辜的，這些人死了，他們的子父母會不會傷心……

總之，這些愫，好似是心魔一樣，揮之不去，驅之不散。

以前林北辰在網絡上大罵其他人是聖母，婦人之仁，愚不可及，但當這樣生與死的殺戮，真正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大多數時候，也只是被緒控制的炮。

剝開那些並無多大意義的任自後，自己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有有的人，遠遠做不到影視劇中主人公那般殺人如麻，豪邁不羈和恣意隨。

沒有人一開始就是英雄。

林北辰本以爲，自己將這種神狀態掩飾的很好。

沒想到被凌遲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和你一樣。”

凌遲道。

林北辰一聽就知道凌遲說的是實話。

因爲他說的很認真。

語氣也很誠懇。

林北辰有一種覺，像是凌遲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說謊。

“後來呢？”

林北辰問道：“後來你是怎麼克服自己的心態？”

“沒有克服。”

凌遲道：“所以又去殺了一些人。”

林北辰一呆。

媽的。

本以爲這位曾經豔了風語行省無數天才的凌府驕，會給出一種妙無雙的解析，或者是一種另闢蹊徑的法門，但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答案。

但他低著頭仔細想了想，卻覺得很有道理。

可不就是這樣嘛。

心魔，又不是武道戰技。

哪裡有什麼固定的解決之道。

自己能走出來，那就是走出來了。

走不出來，那就多走幾次。

殺一次不習慣，那幾多殺幾次。

殺的多了，就習慣了。

林北辰突然覺得盤在自己心中的鬱郁，消散了一些。

凌遲又道：“你殺的那些人，是否都是該死之人？”

林北辰當下點頭。

就以周誠等人對付火薔薇的手段，又有石城之中的萬毒以活人試藥，鬥場以人命賭博，蛀蟲冒險者們，在北荒山中殺人搶掠種種行徑，就該死一萬次。

“你莫非是覺得，他們死了之後，父母妻子卻會悲慟？”

凌遲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