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一大汗的在最後一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到在東航的空姐不滿的目下機艙,他才整個人放鬆下來。
賀方不是能讓航班停下來等人的主,若是誤了機,雖說費些口水公司應該就會給報銷多出來的賬,但是要他跟會計室的老扯上一個下午,即便是老於世故的賀方也不會有這麼好的興致。
“好了,終於是趕上了!”賀方在座位放鬆著手腳,懶洋洋的不肯再彈。
爲了趕上預定的航班,賀方昨夜沒能睡好覺,現在一點神也沒有,連繫安全帶時也是慢吞吞的,被過來檢查的空姐狠狠地瞪了兩眼。
飛機已進預定高度,開始在空中向目標城市飛去,機艙廣播提醒著乘客們現在可以放開安全帶。機艙人聲嘈雜起來,空姐也推著小車走進機艙。不過賀方卻拉下眼罩,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不知不覺已經進夢鄉。
突如其來的猛然一震,機劇烈地搖晃起來。賀方從睡夢中驚醒,正想找人問明白怎麼回事,機艙廣播應時響起。不過也不需要廣播,只看舷窗外進來的火,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賀方臉慘白,抓住了扶手。據說飛機失事的機率小於百萬分之一,他買彩票從來都沒中超過二十塊的獎,難道今次竟要個頭彩?!
火勢蔓延得很快。轉眼間,舷窗外流淌在銀機翼上的火焰已經吞噬了最後一個發機,覆蓋了整支機翼。巨量的燃油從發機的破口噴出,在機過的軌跡上燃起來,延在機之後,如同傳說中神鳥朱雀的火焰尾羽般燦爛。巨型噴氣客機的雙翼就這樣拖著數條長長的焰尾,從空中墜向地面,彷彿一顆火流星劃破深黯的蒼穹,在夜空中分外醒目。
提供給艙中電力的急線路在最後一個發機被吞噬的前一刻已經失去的作用,機艙頂部的數列應急照明燈在幾下閃後突然全數熄滅,連同座椅一側的小燈一起都黑了下去。機艙終於陷了黑暗中,除了機艙外的火再無一點明。原本就已經被恐慌所籠罩的乘客們,現在頓時引發了他們一陣悽慘哭嚎。
賀方著舷窗而坐,被安全帶牢牢束縛在窄小座位中。機翼上被烈風鼓著的橙火焰猛烈地燃燒著。閃爍的火穿過舷窗機艙中,映得賀方的面上忽明忽暗,耳畔充斥著尖和哭泣。
不知爲何,賀方此時出離了恐懼,反而是心如止水般的平靜。他看著周圍的一切,卻覺像是坐在影院中欣賞一部新近出爐的災難大片,對即將面臨的結局並沒有多真實。
舷窗外的熊熊火焰照亮午夜時分的萬米高空。“如果站在地面上仰,應該讓人驚歎的景吧。”賀方心中胡思想。
一團燦爛的焰火在空中開,賀方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就此凝固。
……
意識猶沉浮於黑暗中,但從的各個部位傳來的不適逐漸將賀方從昏迷中喚醒。那種覺不是傷後的疼痛,而是從骨髓裡出的虛,如同失過多的反應,渾如當年胃出後躺在病牀上那般渾發冷無力。
渾虛的覺很讓人難,賀方還是覺得很高興。只要有覺,且不論是什麼覺,至代表他還活著。能從空難中活下來,再怎麼說都是可喜可賀的一樁事。只是很快賀方卻又恐慌起來,因爲他發現他的腦袋裡多了許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韓岡?那是誰?!”
賀方心中猛然一驚,意識徹底清醒了過來。頭腦中莫名多出一段的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完全是另一個人的人生。從年到人,以韓岡爲名的十幾年的人生歲月留下的痕跡瑣碎而完整。但這份記憶並不屬於二十一世紀,而是千年之前,因時久遠而衆說紛紜的宋代。
“不會吧……被千年老鬼上了?”
賀方覺像是被夢魘住一樣,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事故中傷到了頭部。他吃力地想睜眼看看周圍的況,但薄薄的眼皮卻如有千鈞之重,怎麼也睜不開去。用盡了渾氣力,也不過讓眼皮了麼一兩下。
“醒了,醒了!爹爹!娘娘!三哥哥醒了!”
一個驚喜的呼聲隨著賀方眼皮的微微而響起。的聲音脆,還有著甜甜的糯音,但傳賀方耳卻變了黃鐘大呂,震得頭腦一陣發暈。而後一片雜聲響起,邊又多了一男一略顯蒼老的聲音。他們爲賀方一點微小的作而興不已,話音中滿懷著驚喜,可賀方的心卻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賀方自大學畢業後,走南闖北十來年,全國各地的方言就算不會說,也能混個耳。但旁三人說的竟然完全不是他所悉的任何一種方言,音調怪異,有幾分陝西話的影子,但也有一點廣東話的腔調。
“是古音嗎?”賀方聯想起腦中多出來的千年前的記憶,“難道不是我被鬼上,而是我做了鬼上了別人,而且還是宋代古人的!”
一念及此,賀方心中更爲混,一陣陣地。雖然喜歡拿著手機翻一翻網絡上穿越系的小說,但賀方卻不會去相信真有一越千年的事。只是如今的現狀,卻容不得他不信。
存在即是合理。
賀方一直秉持著這樣的觀點。他現在能清晰地聽見邊三人喜極而泣的聲音。這不可能是幻覺或是做夢!腦中的記憶這樣告訴他,傳耳中的話音也是這般告訴他。
夢境也好,幻覺也好,都不應該超出自己所擁有的知識範圍。但傳耳中的莫名稔,同時卻與任何方言都不相同的語言,以及頭腦中還殘留的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完全否定掉了這是幻覺噩夢的可能。
“不會真是穿越吧?!”
回想起過去看過的一些打發時間的小說,賀方的心越發的混。難道真的是越過千年的時間,來到過去的世界?若真的發生了這種事,要怎麼生活下去?
混跡在社會最底層,賀方是絕不願意,但像一些書中的主角那樣生生背下幾百首詩詞的本事他可一點不會!雖然對歷史瞭解很,但賀方至也知道,不會詩作對很難在古代順順利利地混個出。
還有現在的家人,他要怎麼面對?而分隔在另一個世界的父母,現在又怎麼樣了?
紛的思緒不斷消耗著賀方不多的一點力,很快的,他又陷了沉睡之中。
……
再一次醒來,賀方是被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所驚醒。
“韓兄弟,聽說秦州城裡又來了一位名醫,姓李,在京兆府名頭響亮的了不得,多高貴人爭著延請他上門診病。去年韓相公的小妾宿疾惡發,李大夫幾針下去便斷了。韓相公千恩萬謝,到府中都不用通報的。今次李大夫來秦州訪友,正巧縣裡陳押司的小兒子得了風邪,又轉肺癆,也是與你家三哥一般,但他是藥到病除,轉眼就下地能跑能跳。雖然這李大夫【注1】診金貴點,但用來救命也沒人說不值……”
一個刺耳的公鴨嗓音傳耳中,不知爲何,賀方的心中便是一陣怒意上涌。這種江湖聲口,聽著就知道是在胡吹。藉著高顯宦或是明星偶像的名頭來墊腳進行的騙局,在社會上闖多年的賀方如何會不悉?就是沒想到一越千年竟然被人用在了自己的上。
“李癩子!你上次說的那位諸葛大夫,俺家千求萬請用六畝田換來的藥方,卻屁用都沒有!你現在還來騙俺?!小心老孃老大耳刮子打你!”
極彪悍的吼聲,卻讓賀方心中到一陣暖意,這是“他”母親的聲音。但他馬上又擔心起來,因爲從“母親”的話中,能聽出很明顯的搖。
“俺真是太冤了!”只聽得被喚作李癩子的公鴨嗓門起了撞天屈,“阿李嫂你想想,這天下間哪有包治病的神醫?就像如今的李大夫,也不能拍著脯說一服藥下去,就能讓你家三哥活蹦跳地站起來。但終歸是一條出路,總不能看著你家三哥就這麼病下去吧?田賣掉還能再買,人沒了可就買不回來了!”
“……李癩子你不就是貪著那塊河灣邊的三畝菜田嗎?盡著教俺家賣田。老孃在這裡說了,就憑你出的那幾文錢,賣誰都不賣你!”
“阿李嫂看你說的,俺豈是要貪你家的地?你賣誰俺都不會話……不過話說回來,你家的那塊菜園,村裡有哪家買得起?也只有俺纔出得起價!要不你也別斷賣了,先典給俺,拿到錢給三哥兒治病。若是以後有了錢也可以再贖回來。”
注1:宋代醫多以大夫爲號,如和安大夫、和大夫,稱爲伎。所以民間對醫生便多以大夫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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