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親會的時候發生來了什麼事,不過是因爲——大勢已去,寧王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四個字而已,而那個摘下面的西狄真武新皇,讓寧王不得不放下,或者說失去了繼續抵抗的勇氣罷了,因爲那個男人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籠罩在所有人頭上的霾,只不過這一次,他終於不再遮掩那些野心和慾,讓寧王看見了他守護的天朝早就從最初的時候就開始崩壞了。”
吳管家遲疑了片刻:“屬下還是不明白,就算是天朝的衆人知道了那位新皇的真實份是九千歲,但九千歲名不正言不順,雖然武力強大,勢力龐大,卻仍舊是閹人份,脅天子以令諸侯,所以才能令衆人臣服,但是他僞造太監份,於宮中長居,以伺先帝,本就是天下之大不諱,又怎麼會能令朝臣百震服?”
芳閉上眼,脣角的笑意冰涼而譏誚,眉目之間閃過一冷戾:“那是因爲……那個人,雖然和我一樣做過最卑賤的事,讓人最爲不恥,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有誰比流著西狄和天朝兩國嫡的那個男人更理所應當坐在兩國一統皇位上的人呢?老天還真是‘眷顧’他,最高貴和最卑賤的都是他!”
吳管家一呆,只覺得有些東西似乎不該是他應該知道的,只是沉默著,遲疑了片刻,轉了個話題:“是了,大人,如今西狄和天朝都已經不復存在,國號都改爲天極,最近司禮監也不曾有新的消息要追查咱們,爲何我們還要躲在這裡,而從今往後,我們到底要何去何從?”
芳慢慢地搖椅到了窗邊,撥開窗紗,看著窗外不遠繁華的街景,淡淡地道:“先去西南吧,那裡有我答應的某人要完的最後一件事,至於以後……。”
他擡起削瘦的手,擋在眼前,彷彿是有些不堪面前那些熾烈的一般,輕聲道:“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吧。”
說著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咳咳……。”
一邊的吳管家慌忙去取了乾淨的手帕遞過去,又去拿熱的湯藥過來。
芳略略鬆開捂在脣間的帕子,看著帕子上的點點暗紅,疲倦地輕笑。
果然,拜那個男人所賜的傷,還是傷到心脈和肺腑了。
就像自己和他有五分相似的容貌,也因爲脈的空虛,而漸漸衰敗。
他低頭看見自己垂落在上的髮,那曾經如緞子一般的黑髮,如今已經是半灰白了,象徵著他日漸消失的生命力。
記得有人曾贊他容貌如春之,秋日之霧,不想也逃不了春,秋霧的命運,朝散夕死。
不過,有什麼所謂呢。
反正,這個世間,最無常的就是命運。
沒有人能逃得過。
就連那個彷彿是這世間最強大的男人也一樣……那個他最仰慕的男人。
芳忽然睜開眸子,眸裡閃過銳利的,看向西南方的天空。
西狄皇族的祖訓一直都是復中原,被驅逐到了西南荒苦毒蟲最多,海浪滔天之兩百年,都沒有能抹掉的執念。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雖然那個男人再憎恨兩國的皇族,卻一樣逃不了最後的宿命。
最想毀滅的東西,卻不得不守護,甚至在手中圓滿。
原本因該爲滅世之魔,洗天下的男人,最終卻爲一統天下之主,執掌昆吾,爲天子人皇。
再怎麼掙扎,也逃不了這詭異的運道,還真是充滿矛盾,痛苦又可笑的……
命!
……
……
……
“是命,也不是命。”
低和的聲音輕輕地掠過的耳邊,像千里平原上掠過的最溫暖的一抹淺風。
西涼茉擡頭看著自己上方的那張麗得人心魄,卻又讓人心中只覺得平和,沒有毫侵略卻讓人移不開眼的面容。
“是麼?”
百里看著伏在自己膝頭上的子,溫然一笑:“丫頭,你可聽過,不破不立,一切事的轉化與萬的生死都有他們的契機,就像天空的星圖彷彿總會有萬般變化,但實際上軌跡彷彿都是既定的。””
“但是如果一切都是如命運一般既定的,人又有什麼必要努力去改變一切?”西涼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每一次和百里呆在一起,都很舒服,他上那種平和溫的氣息,超越了男的別,彷彿有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沒有百里青在的日子,每當覺得寂寞和痛苦的時候,每當思念的時候,每當被繁重的國事迫得不過氣的時候,就會來找百里。
“但是天空會有新的星子誕生,當他們誕生的時候,星圖就會有了新的變化,誰又能說這變化一定是好還是壞,也許是吉兆,也許是兇兆呢。”百里微微一笑,手替西涼茉撥開臉上的碎髮,聲道。
“就像你一樣,你是一顆新誕生的星辰,不屬於這個世間,卻又出現在這裡,改變了整個格局,悄無聲息地讓他走向另外一條新的軌跡。”
西涼茉聞言,頓了頓,有些自嘲地翹起脣角:“也是,當初我可沒有想到跪在他面前,爲他的人的時候,會引起後面這麼大的變數。”
這大概就上輩子那些人們說的——蝴蝶效應,在溼炎熱森林裡的蝴蝶煽了翅膀,然後會在海洋的彼岸的國度掀起一陣巨大的風暴,奪取無數人的生命。
“不過……。”西涼茉枕在百里的膝上,微微瞇起眸子,擡起手彷彿在遮擋一般,漫不經心地道:“如果我沒有和他在一起的話,也不是沒有想過,走上另外一條路,比如爲太子良娣,然後是太子妃,皇后,也許,還有更大的可能,比如像前朝的那一位帝一樣。”
“呵呵……。”百里聞言,輕笑了起來。
“怎麼,不相信?”西涼茉挑眉,不過,也沒打算讓他信。
這麼驚世駭俗兒大逆不道的東西,昭彰出一個子彷彿充滿野心的樣子,在這個時代,總不會被人接的。
不過百里似乎知道世有些離奇的事兒,已經讓頗有點吃驚了,因爲相信百里青自己都沒有確定下來的事,是不會那麼無聊拿來和百里討論的。
但在這個時代,也許有些東西是所不能理解的,正如會出現在這裡,本來就是匪夷所思。
百里擅長占星和玄學、佛學,他也許知道什麼也不足以爲奇。
“當然不。”百里收斂了笑意,但是眉目依舊是溫模樣,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的樣子,彷彿聽到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耐的,因爲你上有星象裡殺破狼三星的星位氣息,這三星主將、破、殺戮、等等,看似不詳,卻又是搖天下大勢的星辰,可破,可立,也許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你所擁有的能力和閱歷也許確實足以讓你擁有爲主宰者的能力和野心,只是……。”
“只是……我遇到了他。”西涼茉笑了笑,接過他的話尾。
他百里青容貌奇,卻被稱爲惡鬼,妖魔一樣的存在,西涼茉貌似溫良秀恬如瑯軒之花,卻也一樣擁有不馴的野心。
最初、最初遇到百里青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
被前生父親所肯定過,聽過那時候的父親的嘆息,如果是男兒,因爲那些殺伐果決的能力,比一般男子更明斷是非取捨的冷酷能力,父親就會想法子認回,但是……
前生因爲是兒,所以也只能爲輔佐者,沒有更好的政治前途,即使死去,父親也不會有太多的可惜與傷心。
那這一次重生,既然已經被那些人毀掉了現世安穩的初願,就乾脆犯天下之大不諱,重拾武帝之路,試試看自己到底能走到什麼地步,證明子又如何,一樣可以讓在上。
只是,在遇到他以後,沒有想到,彼此會爲對方悄無聲息地改變了軌跡,最初的想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被拋擲到腦後了。
“所以,這是命,也不是命。”百里微笑。
西涼茉嘆了一聲,瞇起眸子,爲自己掬一捧同之淚,彷彿很悲傷地嘆:“沒法子,我也是尋常人,爲所迷啊,又遇到一隻千年狐貍妲己轉世的妖魔,非是我難大,而是對手太強大了,芒太耀眼,讓我一個不小心,忘記自己要幹嘛了。”
百里失笑:“你這丫頭還真是……百無忌。”
西涼茉看著百里的模樣,淺淺的落在他白皙的皮上,在他上彷彿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讓他的廓看起來有一種剔的覺,彷彿盛開的水晶蓮華,乾淨而清明。
輕嘆了一聲。
時對他彷彿特別的眷,這麼多的折磨和歲月在他上彷彿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西涼茉翻了個,懶洋洋地伏在他膝頭,手懶洋洋地在一邊的池水裡撥,調弄著水裡晃盪的錦鯉,忽然道:“阿……。”。
魚池裡的魚兒們不怕人,也越來越大,笨頭笨腦的,當初是還傻著的百里最喜歡的玩伴,如今百里恢復了神智,也只是偶爾會來餵食,卻已經不會再咋咋呼呼地跑進水裡玩得一溼淋淋的。
有時候想起來,還是懷念當時那癡傻的純年。
“嗯?”百里替挽起那垂在水邊的長髮,免得全都被池水沾溼,西涼茉和他呆在一起的時候,最不喜梳頭,多是隨便綰了一個側髻,一素白寬鬆無紋飾的袍子,飾的袍子,眉目不施脂,讓看起來宛如不諳世事的。
“你沒有怨恨過麼,像他一樣怨恨不公。”點了點一隻魚兒的,看著它傻乎乎地沉下去。
百里靠在長欄邊,順手取了把髮髻上做裝飾的玉梳替慢慢地梳頭,一邊溫然地道:“曾經也會,只是,世間涼薄,人生苦短,此生已然輕舟已過萬重山,我更願意去記取那些曾經的溫暖的記憶,記得那些曾經更好的一切,也爲你們祈福。”
西涼茉垂下眸子,輕聲道:“那我的母親呢,你還麼?”
百里爲梳頭的手微微一頓,隨後淡淡地笑了:“。”
西涼茉一愣,側過臉,近乎不可思議地看著百里:“你……。”
“我佛慈悲,衆生皆在心中,皆爲所。”百里微微一笑,笑容沉靜而悠遠,彷彿天空中清淺的暖。
若是尋常出家僧人說這些話,西涼茉肯定心中輕蔑,說不得就要譏諷出口了,但是不知爲何百里的話卻讓怔然之後,心中卻有淺淺溫暖意生出來。
這個人,永遠都乾淨、溫暖、包容。
他包容所有的醜陋和罪惡,安靜而堅守著本心。
向是人世間最溫和溫暖的芒,從不被玷污,也不會灼灼燃目得讓人不能直視。
“是個蠢,有最好的,卻從不珍惜,貪圖太多的虛妄,而沒有能力得到和守護的東西,所以,註定只能讓一切灰飛煙滅。”西涼茉轉回頭,繼續懶洋洋地趴在百里的膝頭。
“不過,我也有一種讓一切灰飛煙滅的衝!”忽然有點咬牙切齒地蹦出一句話來。
百里爲梳好頭,指尖輕輕略過的肩頭,彷彿在安一隻有些暴躁的貓兒,聲道:“怎麼了,封后大典在即,可是又聽了流言蜚語?”
西涼茉悶悶地把臉埋在他膝頭:“唔。”
雖然知道一定會有人說很多很多的閒話,也從是那種計較虛名的人。
但是居然閒話說到了小青兒和小熙兒那裡,不管再怎麼保護兩個小傢伙,看著他們頂著跟人打架出來的兩張小花貓臉哭著問是不是不是親生的,心頭就很鬱悶。
很有點想讓那些老迂腐們飛灰湮滅的慾!
百里輕著的黑髮,淡淡地道:“人世間,流言蜚語最是不,飛花三千皆虛晃,不念便不苦,且只求心中大自在,便可。”
西涼茉悶悶地道:“嗯,阿九去西大營巡視半個月,不在,有些不爽罷了。”
曾經百里青下落不明的日子,心煩了便會到百里的禪室來,如今百里卸任了‘九千歲’,更是愈發的逍遙自在,只呆在後宮裡專門修的禮佛堂裡,要不就是戴著人皮面一布去雲遊四海,前幾日纔回來,那逍遙看得心中不時也好生羨慕。
隨後也不說話,便只懶懶地趴著。
百里笑了笑,任由如貓兒趴在膝頭一般,隨手娶了一隻短玉笛,悠悠地吹了起來。
渺渺的笛聲飄開來,優而悅耳,讓空氣裡都多了空靈的味道。
笛聲盡了。
他低頭看去時,膝頭的子已經沉沉睡去。
西涼茉睡著的模樣,看起來極爲單純,一晃眼,彷彿也不過十幾歲的模樣。
那廓悉得讓他彷彿在那一瞬間看到許多年前的同樣一個麗的十幾歲的,只是如今一切都幻化做了夢幻泡影,消散無蹤。
他靜靜地看著西涼茉,輕嘆了一聲,微微一笑,放下短笛,將上的衫取下,給披上,便靜靜地坐著,閉上眼。
一直到不知何時日頭都已經開始偏西。
百里忽然睜開眼,看向邊。
邊已經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高挑的影,氣息幽深邃,宛如暗夜之主,亦是一簡單的黑的綢寬袍子,只那華麗的暗流和袖口邊緣上繡著的飛雲龍紋顯示出他不同的份。
他一頭緞子一般的長髮散發著幽幽的暗,髮尾潤,一看便似剛沐浴過,面容上也沒了那華的重紫勾勒的華麗胭脂。
“阿青,你回……。”百里剛想張,卻被百里青一指點在脣上,讓他聲。
“噓。”他幽魅的眸子深不見底,只是淡淡地彎起脣角,隨後坐到石凳的另外一邊,優雅隨意地一撥長袍,慵懶地直接往睡的西涼茉上一躺,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地道:“困了,睡一會。”
說罷,便自顧自地閉上眼。
西涼茉似覺到有什麼著自己,只是悉的氣息讓微微顰眉,嘟噥了兩句,又睡了。
百里看著這形,脣角微微揚起,低頭看向一池錦鯉,出手去輕撥了下一池碧波,淡淡一笑,也手擱在欄桿邊,支著臉頰合上眸子。
念十生佛語,三世阿彌陀佛,不過是求個棋收檀香木,捲畫堂東,現世平穩,紅塵安好。
一切的一切。
是命,也不是命
這樣,極好。
……
遠遠的有小沙彌端著茶水進來,看著宛如畫一般的場景,楞了許久,低頭輕聲唸了聲:“阿彌陀佛。”
然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老子是分界線的分界線——
月夜下,幽暗的林子裡。
一輛馬車靜靜地停靠在樹下,周圍一圈護衛警惕地分散開來將馬車拱衛在其間。
“怎麼樣了,可有消息?”男子冷冽嘶啞的聲音在馬車裡響起。
“回世子爺,前日探子回報,咱們的目標已經潛伏進了弱水城。”馬車前的蒙面男子恭敬地道。
馬車裡的男子沉默了片刻,隨後冷笑一聲:“很好,這一回,我看還往哪裡逃,即刻出發。”
馬車邊站著的一名中年男子有些猶豫地道:“世子爺,咱們已經長途奔波,一路上還要避開司禮監的耳目,是否先歇息一兩日,目標出現,據描述,也不會那麼快離開所在地。”
馬車竹簾子忽然被人驀然一掀開,出一張略顯消瘦的俊逸英武的面容來,只眉目間略顯得滄桑和盤旋著一子戾氣。
“先生,我放棄了在上京的一切,放棄了我們國公府第的嫡系,就是爲了要給父親報仇,所以纔來到原來西狄的地盤,如今仇人近在眼前,又怎麼能夠讓我能放棄得了?”
那中年男人看著西涼靖的模樣,想要再說大家長途奔襲,實在不易,但是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
世子爺如今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能夠聽勸的年輕將軍了。
如今的世子爺滿心被愧疚和憤怒所佔據,還有太多的失和痛苦,只有先讓世子爺手刃仇人,說不定還有轉機。
必經世子爺已經是靖國公府唯一的希了。
中年男人點頭,隨後一擡手:“即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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