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呈輕輕劃著平板上的選單, 敷衍地掃一眼,上頭是什麼菜都沒細看,他揶揄季星遙“要不要給你來一份蒸蘑菇?不然紅燒蘑菇?”
當著服務員的麵, 季星遙沒嗆他,“不吃菌類。”
“你前夫還真有意思,你不吃烤蘑菇了, 他就開始吃炒蘑菇。”選單翻到了底頁,他一個菜都沒點。
服務員極有耐心, 不話不催促。
謝昀呈把平板遞給服務員, “前兩頁的菜各上一份。”
服務員“好的,先生, 您稍等。”
等服務員離開,季星遙輕抿一口茶,“以後你跟慕靳裴的battle別牽扯到我,我跟他沒關繫了。”
謝昀呈掀了掀眼皮,“你過完河就拆橋,還有點良心?”
季星遙假笑“我這卸磨殺驢。”
謝昀呈“”
口水仗他很能打得過, 現在也沒那個閑逸緻。
他往後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
小布丁的生命在倒計時, 他突然覺什麼都沒意思了, 就連剛才讓慕靳裴心梗都沒了以前的幸災樂禍。
季星遙給他倒了杯溫水, 很看到他沮喪的一麵。
謝昀呈突然慨“養什麼都行, 孩子不能隨便養,養出能要你命。”
他在說他自己,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的生活裡會有絕, 恐懼,還有痛苦。更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連都失去了興致。現在, 他滿心牽掛著的就是那個小不點能活多久。
季星遙挲著水杯,“會有奇跡的。”
小布丁跟在邊的時間超過了月月,天天出現在麵前的人突然不見了,不敢去想。
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生離和死別。
“我還想繼續尋找小布丁的親生父親。”
謝昀呈瞇著眼,“查了這麼多年都沒結果,還怎麼查?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不花你的錢你不心疼是不是?”
“怎麼找?當初能問的能查的都查了,一點線索也沒有,沒人知道以前跟誰談過,連最好的朋友都不清楚。”
小布丁媽媽在倫敦工作過一段時間,也是在那半年裡了男朋友,後來不知為何就辭職回國,然後就有了小布丁,況沒人知道。
季星遙細想了下當初的調查細節,“小布丁媽媽好像是在餐廳兼職認識了那個男朋友。”
這是小布丁媽媽英國那邊的同事所說,但同事跟小布丁媽媽私底下不,也沒見過那個男朋友,所有訊息也是偶爾從小布丁媽媽那裡得知。
突然想起“何楚堯以前就住在倫敦,他們家涉足餐飲,找線索應該比較容易,要不讓他幫個忙?”
謝昀呈著眉心,“你看他靠譜?”
季星遙莫名其妙“不靠譜你跟他合夥做生意?”
謝昀呈“他人傻錢多,他出錢我運營。”
季星遙“”
謝昀呈給的建議潑了盆冷水,“那家餐廳老闆都換了好幾撥,現在改了咖啡館。餐廳的一些監控資料早就不知道弄哪裡去了,現在十二年過去,到哪裡找?你真以為現實裡像好萊塢大片?不管多懸疑的案子在兩個小時的劇裡總會給你代。現實不是,真要查什麼都容易,全世界就不會有沒那麼多懸而未破的案子。”
“奔三的大姐,你實際點行不行?”
說著,謝昀呈被氣的心口發疼,“墜機案我們用了五年多纔好不容易調查清楚,而且是有目標的調查。小布丁的世就像大海撈針。你知道太平洋有多大嗎你?”
季星遙依舊無語,這個男人能把地球給杠出宇宙。
謝昀呈坐直,盯著季星遙“你怎麼突然又要給小布丁找爸爸?找他乾什麼?有我好?小布丁說了,不找了,找了沒意思。”季星遙這人,生來就是給他添堵的。
季星遙沒跟他爭論,“小布丁太懂事,自己現在沒辦法到走,怕給我們添麻煩才說不想找真爸爸了。如果真的不想找,就不會特意說出來。那麼有儀式地說出來,也不過是給自己一個代,讓別人見證著,同時讓自己死心。還是個孩子,我不想承這麼多。”
謝昀呈蹙眉覷。
季星遙剜他一眼,“你是種馬,無無義,跟你說這些簡直對馬彈琴!”
“你他媽”謝昀呈忍住了沒接著罵,他怕真要罵出來會把杯子直接甩他臉上。
不遠還有慕靳裴,聽到靜後還不直接沖過來湊他。
季星遙沒跟他一般見識,理解他心不好。
不管怎樣,決定了,“我想替找,萬一小布丁要治不好呢?我不想帶著憾離開,哪怕父親對沒那麼深的,在最後一刻給一個擁抱,也此生無憾了。”
謝昀呈“要是健康平安,你給找個多餘的爹乾什麼?添堵?”
這回換到季星遙皺眉,他心裡那點自私的小九九懶得拆穿。
謝昀呈冷嗤一聲,他接著道“小布丁有我個爸足夠,以後有數百億產繼承,就算是個碎鈔機,最後把自己給碎壞了,我的錢也碎不完!長得又聰明,自己還有花不完的錢,為什麼非得想不開去找個什麼真爸爸?真爸隻會給假錢!”
季星遙扶額,這還是匹杠種馬。
服務員推著餐車過來,他們的聊天中斷。
一番槍舌戰之後,謝昀呈心裡舒坦不。巧了,前兩頁選單裡竟然有炒蘑菇這道菜。他直接放在季星遙麵前,“我從來不吃菌類,緣分,你不吃還不行。”
季星遙不想再跟他起爭執,吃頓飯跟打架一樣。吃了幾口蘑菇,忽然抬頭,“你別義憤填膺,該結婚結婚,小布丁我能養得起。”
“結婚做什麼?”謝昀呈盯著盤子裡的炒蘑菇,看上去好像吃好的樣子,他端過來撥了一半。
“對男人來說,有錢有孩子就夠了,要老婆乾什麼?”
季星遙後悔跟他聊和婚姻,他的婚觀早就扭曲到地獄,說再多也是白搭,閉口不言,開始吃菜。
沒到半小時,兩人吃完。
謝昀呈喊來服務員,買單。
季星遙拿上包,去了洗手間。
服務員拿著賬單和平板過來,告知原價,然後說“先生,您隻需要支付一半即可。”
謝昀呈拿出手機準備付款,他沒多想,“今天店慶搞活?半價?”
服務員“不是。老闆說,季小姐免單。”
謝昀呈緩緩抬頭,“你們餐廳現在什麼況?”
服務員按照經理的吩咐說道“我們老闆姓慕。”
謝昀呈輕哂,他就說一個餐廳前兩頁的招牌菜怎麼會有一道炒蘑菇,當時隻是疑,沒往別想,原來是慕靳裴吩咐餐廳送了他們這道菜。
他收起手機,跟服務員說“我是慕靳裴姑媽家的表哥,你們這餐廳,親屬能不能記賬?”
服務員“”
謝昀呈起離開,留下服務員在那淩。
快淩晨,季星遙還沒睡,倒了半杯紅酒,趴在臺看院子裡的夜景,已經很多年不喝酒,沒那個心。
這段時間心態慢慢平和,又有了以前的心境。
晃晃酒杯,輕抿一口,緩緩嚥下去時眉心微皺,不知道是時間久了沒喝酒的緣故,還是謝昀呈這酒本來就口一般。
不知怎麼了,突然特別想張伯。
謝昀呈晚上說的那句話在耳邊縈繞,怎麼趕都趕不走。
“養什麼都行,孩子不能隨便養,養出能要你命。”
張伯就是這樣吧。七年前,親世界的崩塌又何嘗不是張伯的災難。但不知道張伯去了哪裡,曾經那個號碼早就停用。
季星遙忽然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轉快步走進房間。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讓張伯知道已經原諒他。
找皮筋把長發紮起,開始除錯線。五千塊的房費花得不冤,謝昀呈讓人給準備好了所有作畫工。
準備工作完,季星遙拉開窗簾,夜幕空靈,散落著幾顆星星,天邊掛著一淡淡的彎月。
做個深呼吸,坐在畫布前。
今天又能跟二十一歲那樣,披星戴月作畫,任何人任何事都影響不了。
著空空的畫布開始構圖,腦海裡一幅幅畫麵掠過,還有清晰如昨的聲音,“張伯,靈長什麼樣呀?”
“跟我們遙遙一樣。”
“哈哈。們也三歲了嗎?”
“三歲零九個月。”
“哦,那我三歲幾個月?”
“三歲零九個月。”
不知不覺,天亮了。
清晨的從窗傾瀉而下,灑在季星遙上,在畫上落了日期,到了秒。
季星遙個懶腰,設定好鬧鈴,赤腳爬到床上,什麼都來不及想就昏沉睡去,一覺睡到下午一點鐘,跟裴鈺約了四點見麵。
裴鈺外出談事,三點半才趕到畫廊,剛煮了杯咖啡,敲門聲就響了,還不等請進,門推開。
“媽。”慕靳裴關上門。
裴鈺“你怎麼來了?”
慕靳裴愣了下,細細品著母親的語氣,不是關心他怎麼突然過來了,而是有點不待見他,那句話的語氣其實是你怎麼來了!
從母親不歡迎他的態度就能猜到是誰要來,“你約了星遙?”
裴鈺把手裡的咖啡給兒子,把他朝外推,“你趕走吧,不然星遙肯定以為是我跟你串通好,你別懷我名聲。”
慕靳裴“”無語凝結,他拿上咖啡去了三樓他的專屬畫室,站在窗邊可以看到所有進出畫廊的車輛。
他心不在焉喝著咖啡,目盯著畫廊大門口那個位置。
十多分鐘過去,沒有一輛車過來。
他看了眼手機,已經三點五十,正在這時餘裡多了一抹黑影,他倏地抬頭看去,季星遙從路邊走過來,後有輛計程車正在調頭。
季星遙曾經來過k畫廊數次,慕靳裴帶上過來接裴鈺一塊去吃飯,有時遇到裴鈺跟客戶談事,跟慕靳裴就會在三樓畫室打發時間,大多時間都是慕靳裴抱著,拿著的手畫畫。
及時打住胡思想,不由抬頭看了眼那畫室那個方位,四目相對,怔了怔,隨後收回視線快步走進畫廊大廳。
慕靳裴嘬了一口咖啡,下樓。已經撞見了也就沒必要再躲著藏著,他拿了本k期刊在一樓大廳看。
期間續了兩杯咖啡。
直到外麵暮四合,樓上才傳來腳步聲,季星遙和裴鈺邊聊著邊下樓。
“那飯局就定在這個週五?”
這是季星遙的聲音。
跟著是母親的說話聲,“我也是這麼打算,平時他們都要加班,再遇上路上堵車有時八點鐘都湊不齊,散局得半夜,影響第二天上班。週末大家正好可以放鬆一下。”
們已經到了樓下,裴鈺“那就這麼決定了,人由我來聯係,餐廳我來安排,到時我去接你。”
正說著,看到了慕靳裴,“你怎麼還沒走?”
慕靳裴放下期刊,“我等星遙,有個事。”他站起來,“媽您要安排什麼飯局?”
裴鈺沒瞞,“給月月辦畫展,我找了個團隊來做,準備再請我的一些好朋友捧捧場。”
慕靳裴頷首,他示意母親,“您忙吧,我送星遙。”
跟裴鈺告別,季星遙徑直走出畫廊大廳,慕靳裴隨其後。
到了綠化帶邊,季星遙才停下,也沒看他,“什麼事?”
慕靳裴跟商量,“你之前說我一個月可以見月月兩次,我能不能把其中一次見麵的機會換五次通話?每次通話我保證不超過半小時。”
季星遙提醒他,“見一次你可以跟月月待一整天,你確定要換五次不超過半小時的通話?”
慕靳裴毫不猶豫“確定。”一個月他可以跟月月待在一起一整天,每次給月月打電話他就能聽到季星遙五次聲音。
他怕季星遙拒絕,於是這麼解釋“我不一定每個月都有時間去見月月兩次,萬一遇到出差?電話我分著打,次數多了對我也不一樣。”
季星遙考慮半刻,點點頭答應了。月月已經六歲,記憶慢慢牢固,這樣的方式有利於增進。
慕靳裴“謝謝。”他又說起畫展飯局那事,“提前跟你說一聲,週五我也過去。”
這人還真會得寸進尺,季星遙臉一冷“你過去乾什麼?”
慕靳裴“我兒的畫展我自然得出一份力,再說你跟我媽也不能喝白酒,到時你們招呼得過來?既然請客你們總不能讓人不盡興吧?”
季星遙沒反駁,知道自己不擅長應酬,在酒桌上做不到八麵玲瓏,說不定都能冷場。
拿出手機,開始車。
慕靳裴的車就停在綠化帶旁,“我正好也回去,你住哪家酒店,我順路送你。”
季星遙拒絕了“不用,謝謝。我不住酒店,住民宿,離這邊很遠,不方便。”
慕靳裴蹙眉,住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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