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半, 儲征從公司出來，平時他都是自己開車回去，今天太累就由司機代勞。

他跟慕靳裴住一個小區, 方便加班和接送老闆。

疲憊不堪，他靠在椅背打盹。

車速緩緩降了下來，司機小聲提醒“儲特助。”

儲征睜眼, 還以為自己幻聽，“是不是喊我？”

司機示意他看右道路邊。儲征倏地轉臉, 他看到了一個悉的車牌, 老闆的車。跟著，老闆的影映眼簾。

慕靳裴走在人行道, 懷裡抱著季星遙。季星遙正仰頭看他，老闆目視前方的路。

深更半夜，這兩人這麼有雅興，一路公主抱回家。

他突然想起從醫院出來時老闆問他，季星遙有沒有抱怨他，那時他沒多想, 這會兒明白過來，老闆可能一不小心惹季星遙生氣, 現在這個公主抱是給季星遙道歉加賠罪。

之前許睿說沒人能讓老闆忘了仇恨, 他也這樣認為。

現在他覺得自己過於武斷, 至這一刻, 季星遙讓他暫時忘了仇恨，隻不過忘的時間不夠長。

儲征讓司機開車，此此景他下車就是大煞風景, 沒人想看到他。就算是老闆，也會嫌他礙眼。

汽車提速, 消失在夜裡。

慕靳裴住離季星遙公寓有三公裡，這才走了不到一半路，期間歇了三次，慕靳裴胳膊酸，季星遙和腰都累。

即使各種不舒適，季星遙也沒打算餘下的路跟他一塊走回家，在他懷裡就算上難可心裡邊快樂著。

季星遙摟著他脖子，“明天你胳膊肯定抬不起來。”

慕靳裴“這倒不至於。”他每天都鍛煉，強度不比抱走路低。要不是白天跑了七八公裡，他剛纔不至於走個幾百米就要停下來歇歇。

季星遙無心說了句“那以後你兒有福氣了，能被爸爸從小抱到大。”沒說我們的兒，顯得自。

不過他的兒肯定得生呀。

那會是一個怎樣可有趣的小丫頭。

不幻想。

就因為剛才那句話，慕靳裴腳下有千斤重。還好背，季星遙看不到他眼底緒湧。

季星遙抬眸，“怎麼不說話？在想什麼？”

慕靳裴定定神，沒跟對視，一直看著前邊的路，“你還小。”他提醒，“二十一歲。”

“我媽二十三歲那年生了我。”

慕靳裴無言。

路口，轉彎。

這個方向風大，季星遙手冷，下意識把手進他襯衫領裡，“你恐婚？”直接問。

慕靳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報仇之前他什麼都沒考慮過，也不想結婚，不知道這種況算不算恐婚。

季星遙理所當然地把他的沉默當預設，這個話題半吊在這裡尷尬不已，弄得好像要上趕著嫁給他一樣，雖然也特別想得到他。

公開關係又怎樣，見了家長也不代表什麼。

笑笑，“我剛才隻是隨口那麼一說，不要有心理負擔。”略頓，“結婚肯定是我跟我老公結，生孩子自然也跟我老公生。”

從他領裡拿出左手，用指尖描繪他的下頜線，語速緩慢，“你隻是我男朋友。”

慕靳裴頓下腳步，低頭看。無意當中說的‘男朋友’和‘老公’，卻在殘忍地提醒他一個事實

終有一天他們會分開，也一定會恨他，可恨著恨著也就淡了。就像母親裴鈺對謝君毅一樣，恨全沒了，隻剩厭惡。

大概也會如此。

五年六年過去，或者十年八年過去，那時才三十歲，遇到一個喜歡的人，然後他們結婚，生孩子。

的生活跟他再也沒有關係。

想到這些，像有一片薄薄的刀片從他五臟劃過。

季星遙沒搭理他的眼神，不高興肯定是有的。側臉在他心口，瞇眼，拍拍他肩膀，“男朋友，到底還走不走了呀。”

故意加重‘男朋友’這三個字。

慕靳裴早就領略過的錙銖必較，他還在盯著看，但始終眼睛閉。

“遙遙。”

“睡著了。”

“”

慕靳裴怕站時間長了被風吹著涼，隻好抬步朝前走。之後的一路段兩人之間都是沉默，各懷心思。

寒冷的夜，清冷的街，他們的氣氛也一樣。

“我沒說恐婚。”慕靳裴最終打破沉悶。

季星遙哪裡有那麼好哄，“你跟你以後老婆說去，我是你朋友。”

慕靳裴把往懷裡收一些，良久，他低聲道“你喜歡的，我能給的全都會給你。”

這話說出來時他自己也到不可思議，這意味著他一步步在退讓，連婚姻都退讓了，可沒經過大腦的話就這麼說了出來。

季星遙始終沒睜眼，“不稀罕。你有錢我也有，你長得好看我也長得好看。你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你不一定有，還不知道誰給誰呢。”

慕靳裴“那你可以給我，給我什麼我都要。”

季星遙懟他，“行啊，等我結婚那天我親手給你寫請柬，還專程給你送過去，請你來觀禮。記得到時給我這個前友包一個大紅包。”

慕靳裴聲音冷下去，“星遙。”

“星星離這太遙遠，不知道有多億年，你這個音量聽不到。”

“”慕靳裴再次被噎。

季星遙的腰和發酸，讓他換個方向抱。慕靳裴把放下來，以為這次能睜眼，可還是瞇著。

“路燈不刺眼，你不用一直瞇著。”慕靳裴眼角。

季星遙“是我眼睛太亮，我怕路燈自卑。”

慕靳裴“”半天沒緩過氣。

這邊風大，他把上的風釦起來，怕冷，出門時把他的風給套在外麵。

歇了兩分鐘，慕靳裴把調換個方向，這次頭靠在了他右邊肩窩。

季星遙雙疊，悠閑自在。

冷不丁的，說了句“慕靳裴，也就我大度，不想跟你計較。”

慕靳裴懂在說什麼，還是剛才那個所謂‘恐婚’話題，他解釋“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想過婚姻，是我的問題。”

安靜片刻，季星遙開口，這回沒再針對他，“遇到你之前我都沒想過談，對我來說跟別人相浪費時間。我家裡人包括我爸媽都覺得我不正常，怕我心裡有問題，我活在自己世界裡的那種快樂沒人能懂。畫畫就是我的命，我熱它，所以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孤獨。”

說著，睜開眼，慕靳裴在看，目相。

“對你，我是臨時見起意。”實話實說，“我也從來沒考慮婚姻，所以就大度一回原諒你沒考慮。”頓了下，“不過不排除有天我突然沖不理智，然後就婚了。”

再次用指尖描繪他的下頜線，緩緩地由上而下，“男朋友，你有幸娶到我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別氣餒，加油。”

慕靳裴低頭，親的眼，然後是。

季星遙這會兒心裡舒坦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他“今天公寓樓失火你還要坐電梯上去，當時心裡怎麼想的？”

慕靳裴“不知道，沒時間想，怕你中毒。”

季星遙扣他脖子，在他懷裡蹭了蹭。

剛才還針鋒相對，這會兒又一派溫，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可能這就是令人捉不的地方。

回到家已經淩晨兩點多，季星遙問慕靳裴“你現在回去還是等我睡著你再走？”

今天他惹了兩次，想讓睡個好覺，“我看著你睡。”

季星遙拿了睡去洗澡，簡單淋浴，從浴室出來時打了幾個哈欠。

折騰了一天，心俱疲，躺床上就睜不開眼了。

慕靳裴把燈調暗，坐在床沿把手給抓著。

還沒用五分鐘，季星遙酣然夢。

慕靳裴關了燈離開，他在客廳站了會兒，給司機打電話讓司機把他行李送上來，時間太晚他也不想來回折騰。

洗過澡，他在沙發上湊合睡。

這一夜，無夢。

次日清晨，季星遙被電話鈴吵醒，是張伯。

“遙遙，慕靳裴在不在旁邊？”

季星遙“”爬起來醒醒神，“張伯，我還沒起。”

“嗯，我問你慕靳裴在不在你旁邊。”

季星遙自己耳朵，這話有邏輯病呀，沒起，所以慕靳裴怎麼可能在邊？

“張伯，您剛醒是不是？”

張伯“我早起來了。”他乾咳兩聲，“遙遙，你不用瞞著張伯，我是負責你安全的，怎麼會不知道誰在你公寓裡留宿。”

季星遙徹底懵了，沒必要撒謊呀。

張伯打電話來不是質問慕靳裴怎麼會留宿在公寓，他是想告訴，“跑車手續辦好，在地下車庫，你打算什麼時候送給慕靳裴？”

季星遙想了想，“等他今天來接我就送給他。”

張伯沒再多言，孩子長大了。“那你待會出來，我把車鑰匙給你。”

季星遙覺得張伯今天怪怪的，他有公寓的指紋，平時也是跟提前說一聲就直接進來，今天這是怎麼了？

“您就直接放玄關上。”

張伯還是擔心“萬一慕靳裴出來，不就看到了？”

季星遙“張伯，”無奈失笑，“慕靳裴真沒在這，不過他昨晚送我回來的，後來就回他自己”

說著，也沒那麼確定了。

後來睡著，至於他走沒走還真不知道。

“張伯，等等啊。”掛了電話，掀被子下床，一路小跑著出臥室，跑了幾步又退回來，臥室門上了一張素描紙。

我昨晚沒回。慕靳裴留

季星遙扯下留言條去客廳，慕靳裴正在廚房煮咖啡，他穿戴整齊，頭發半乾，應該剛洗過澡沒多會兒。

後有聲音，慕靳裴轉臉，“醒了？”

每天一睜眼就看到他的覺很不錯，季星遙張開雙臂，他抱了抱，“去洗漱，吃過飯我把之前欠你的畫補給你。”

“那幅《走進你的世界》？”

“嗯。”

“你今天不忙？”

“還行，有儲征理，晚上我加個班。”

慕靳裴放下，“你去換條白子，我把你背影也畫進去。”

季星遙摟著他脖子，表嚴肅，眼神認真“我當你一天的模特有什麼好拿？”

慕靳裴無語。這幅畫本來就是畫了送給的，還反過來討要好。“你提。”

季星遙還記著他昨晚說的那句“我喜歡的，你能給的全都會給我，我沒記錯吧？”

慕靳裴點頭，猜不又會來什麼新奇點子。

季星遙跟他對視“等春節後，你帶我去一個能你心裡孤獨的地方，我陪你，然後帶你走出孤獨。”

風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