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兄弟為了將來給誰給穆紅裳送嫁這個問題，又鬧騰一團，穆紅裳笑嘻嘻地看著哥哥弟弟，聽他們熱熱鬧鬧地討論將來出嫁的事，半點不好意思都沒有，就好像在聽旁人的事似的。

甚至還能很熱心的提建議，為自己嫁去哪裡出謀劃策，本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小姑娘，聽到這一類的話題就害臉紅。

「以後我能不能嫁去北境？」穆紅裳是真的認真的提出建議「也離你們近些。」

「肯定不。」穆淩笑著搖頭「妹妹可還記得，我外祖家原本就是北境的，我娘時長在勝州，外祖戰死後才遷去青州依親的。北境十三州苦寒且戰不斷，在那裡過日子可不是好玩的。」

「我記得四叔母家在勝州原本也算大戶人家，」穆青說道「曲老將軍戰死後，家中才慢慢敗落。」

「是。」穆淩點點頭「哥哥們都知道，勝州已然是北境十三州裡數一數二的繁華州府了，饒是如此，我母親也常嘆勝州苦寒。若說繁華富庶，勝州城別說比不上京城，甚至連青州這樣的偏遠州府都及不上的。北境十三州常年戰，是真的蕭條貧瘠，妹妹怎能去那樣的地方過日子。」

穆淩說的是實話。勝州是北境十三州的最西邊的州府，在雲山和絕羽山之間，從秦路的伏關過來，必須經過勝州，是北境向西的通途，秦路來往客商大多在勝州停留，因此算是北境十三州裡最繁華富庶的州府之一。

但勝州這個所謂的「繁華富庶」，也不過是跟北境其餘州府比而已，出了北境，就算是大周境最偏遠貧窮的州縣，也要比勝州強些。

「我外祖以前是太爺爺麾下的驃騎將軍，領著五品俸祿，曲將軍府在勝州已經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了，」穆淩一本正經的教育穆紅裳「我母親曾說過，時能有件繡花的細布子便已經開心不已，勝州那地方幾乎沒人穿錦緞。整個勝州最讓人羨慕的是知州家的小姐，能日日穿著素緞。妹妹怎能去那樣的地方過日子，便是旁人肯，我也是不肯的。」

「但以後你們都要在北境過日子，」穆紅裳理直氣壯的模樣「你們可以，我憑什麼不行？難不我不姓穆？」

「別胡鬧，」穆馳臉一板「我還指著你嫁去富庶繁華、風景秀的江南呢。三哥還指著，等到可以卸甲的那一日，去找妹妹養老呢。你若是嫁去了北境，難不讓我連卸了甲，都必須留在苦寒之地過日子？」

「正是。」穆錦嗓門超大的說道「姐姐可別坑我，我可不願意在北境過一輩子。」

穆紅裳沉默一瞬，接著十分認真地問道「那，我若嫁去江南，哥哥還有錦能不能先答應我，將來你們卸甲之日一定去江南找我，不可食言。若是你們肯答應，你們喜歡哪裡我就嫁去哪裡。」

「當然。」哥哥們都還沒說話，穆錦先拍著脯大包大攬「這有什麼難的。等我卸甲之時，我孫子大約都能守北境了，我自然是去哪去哪，誰也管不到。北境邊關又不用靠我一個老頭子撐著。」

「妹妹說什麼就是什麼，」穆鐵也笑著點頭「隻是妹妹嫁人後可千萬要省著些嫁妝銀子，否則將來哪來的錢養我們這麼多個老頭子。」

「這個哥哥放心，」穆紅裳答道「那我們說好了，說好了就不能變，若是你們騙我嫁去江南，卻沒有依約來找我養老，我可絕不原諒你們，要記仇一輩子的。」

「好！」穆鐵出手來穆紅裳的腦瓜，聲音微微發「一定。」

送行宴是穆青拜託家裡的管事訂的，菜已經提前定好。穆家兄妹們坐下沒多久，小二哥就來敲門上茶端點心，順便問何時上菜。

「酒先端上來，」穆青吩咐道「菜等等再說。」

「是！」跑堂恭恭敬敬「前兩日來訂房的大爺特意代過了，說貴人們要在小店停留整整一日，要小的們不可隨便打擾，因此小的就不在雅間裡伺候了。小的就在樓梯口聽候吩咐，席麵是提前定好的，貴人們何時要上菜，直接開門喚一聲就好。另外，討爺的示下，茶水點心每兩刻鐘換一次可好？」

「不用麻煩。」穆青搖搖頭「酒端上來，點心再多擺幾樣，我妹妹喜歡桂花口味的點心，你看著安排，茶水不用頻繁換，若要添茶，我再你。」

跑堂小哥答應著下去了，不過片刻，雅間的門被輕輕敲響，跑堂小哥帶著三四個小二哥上來，每人手裡都端著滿滿的托盤，幾人安靜忙碌，有人添茶，有人擺桌子，轉眼就擺了滿滿一桌點心。

酒壺也端上來了，依照穆青的吩咐擺在一旁。等小二哥都離開了雅間，穆青站了起來，朝穆紅裳點點頭「小妹，倒酒。」

穆紅裳點點頭，站起來拿起酒壺站在了穆青旁，開始一杯一杯倒酒。

六杯酒，整整齊齊排在桌上。等穆紅裳倒好酒，將酒壺放到一旁之後，穆青才端起最中間的一杯。

「今日送將出征，由我穆家掌上明珠親自執壺添酒。」說完後，穆青將手中的酒杯舉得高高的。

穆淩、穆紅裳還有穆錦也立刻端起酒杯，和穆青站一排，四杯酒高高舉起。

「願鐵將軍、馳將軍，平安。」

平安。隻有短短兩個字。穆家兄妹送將出征的祝酒詞就是這樣樸素。他們的願也是這樣樸素。

平安就好。

穆鐵和穆馳端起桌上的酒杯，朝弟妹們舉了舉，之後便一飲而盡。剩下的穆氏兄妹的酒杯一直高舉在手中，等到穆鐵和穆馳的酒飲盡之後，他們才仰頭喝乾了杯中酒。

「哥哥，要一直平安，直到卸甲的那一天。」穆紅裳端著空空的酒杯，著並肩站在一起的二哥和三哥「你們答應過我的，絕不可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