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蘆——」
「賣煤……呀呀呀別打臉——」
市井之間人聲鼎沸,轉眼已經大年三十,滿街都是舞龍舞獅的隊伍,絢爛煙火在長安城的角角落落升騰而起,把夜幕剛剛籠罩下來的巍峨京城又照亮了白天。
長安城百萬人口,年關大部分都回去與家人團聚,但總有一部分遊子遠離故鄉,或是遊歷江湖或是備考科舉,大年三十也隻能在街上兜兜轉轉,尋找那從小陪伴到達的年味。
青石巷的孫家鋪子,一年到頭從不歇業,此時自然了江湖客一壺溫酒追憶過往的好去。唯一可惜的便是隻有三張酒桌,來晚就沒了,不人跑過來見沒位置,隻得打上一壺斷玉燒悻悻然離去。
孫掌櫃每年這個時候,下酒菜都會盛一些,和鋪子裡的客人說說笑笑,再喝個二兩小酒,便算是過了個舒舒坦坦的好年。
不大的酒肆中,發黃的酒幡子搖搖晃晃,靠進角落的酒桌旁,祝滿枝抱著比臉還大一丟丟的酒碗,咕嚕咕嚕的抿了一口,有些沒打采:
「以前過年的時候,我娘會做好多好吃的,可熱鬧了,唉~好想回家……」
年關放了兩天假,祝滿枝換上了兒家常見的小襖褶,頭髮也梳的十分緻,便如同剛剛長的鄰家,乖乖巧巧的很是可。
寧清夜坐在對麵,依舊江湖人的裝束帶著鬥笠,聞聲平淡道:「江湖人就這樣,活過今天可能就沒了明天,日子按天過,不按年過。」
行走江湖多是刀口,這也算是實在話,不過放在年三十的時候說出來,難免有些晦氣。
祝滿枝放下酒碗,下擱在胳膊上趴著,打量著眼前的狐子:
「小寧,你從小就在道館裡長大?那豈不是連男人都見不到……」
寧清夜微微蹙眉:「道姑不是尼姑,道士有男的,可以親。再者我八歲上的長青觀,以前都呆在蜀地。」
祝滿枝偏著頭,沒話找話:「蜀地好玩不?聽說那邊有很多好吃的,我還沒去過。」
寧清夜回想了下,輕輕搖頭:「我記事起就和我娘一起居在深山裡,每年也過年。後來鐵鷹獵鹿,張翔帶著狼衛找上了門,沿路追殺,我娘把我送出了蜀地,被武當的人救下,送到了長青觀,小時候的事兒也記不清了……」
「唉~可憐……」
祝滿枝幽幽嘆了口氣,端起酒碗想和寧清夜一下,寧清夜卻是不搭理,微微挑眉:「這些天你抓了十幾個小蟊賊,掙了不銀子吧?」
祝滿枝沒打採的小臉兒一僵,坐直了幾分,目忽閃:「嗯……為民除害,是我因該做的……銀子什麼的,都是月俸……」
寧清夜淡淡哼了一聲:「你換了新子,還用上了豪門夫人小姐才會用的香,就憑衙門那點俸祿,恐怕不夠……」
「嘻嘻……」祝滿枝眨了眨眼睛,從懷裡掏出一小盒胭脂放在桌上:「你不說我差點忘了,衙門是賞了點銀子,我還給你買了盒胭脂……」
寧清夜用劍鞘將胭脂盒推開,眼神平淡:「幫你出力辦事,江湖規矩你應該清楚。」
「咱們同姐妹,提銀子多傷……」
「誰是你姐姐?」
「我是你姐姐……哦不,你是我姐姐……」
祝滿枝含含糊糊開始裝醉,往桌子上一趴就沒聲兒了。
寧清夜吸了口氣,大過年的,最終還是打消了手的念頭,小口吃著酒菜。
夜漸濃,遠離故鄉的兩人,看來就要這麼在外麵渡過除夕夜。
寧清夜在道館長大,除開報仇外,其實對繁華的長安市井興趣,本想醒裝醉的祝滿枝一起去街上轉轉,一陣談聲忽的的從巷子裡傳了過來:
「……就是這家酒鋪,在長安很有名氣,以前不江湖前輩都來過……」
「……哼—我以前聽師父說起過這裡,當年去尋一個騙子幫忙畫畫,千裡迢迢跑到這兒買了壺好酒送過去,結果那騙子藉口說什麼『世間人再難如畫』,出爾反爾……」
寧清夜柳眉輕蹙,不聲回頭看了眼。不大的酒鋪外,四個異域打扮的人結伴行走,為首的是個紅子,牽著白駱駝,薄紗遮麵帶著維帽,段兒十分出彩。
孫掌櫃自然也聽到了這番對話,好奇打量四人幾眼,開口和氣道:
「姑娘說的是徐丹青那浪子?唉~那小子從來言而無信,被人纏住了就讓人姑娘跑來買酒,回去就沒影了……你師父是誰?老頭兒我說不定還記得……」
四人腳步一頓,明顯出幾分謹慎。
鍾離楚楚和呼延傑隻是隨**談,見孫掌櫃搭腔,為防暴份,隻是隨口道:「掌櫃不認識,來壺酒。」
孫掌櫃見狀也不多問,江湖上總有不方便的時候,搖頭輕笑打著酒水。
鍾離楚楚覺得這地方不宜久留,接過酒壺後便快步離開了孫家鋪子。
寧清夜打量幾人裝束後,稍微回憶了下,便提著劍起出了酒肆,尾隨其後跟了上去。
而趴著裝睡的祝滿枝此時才抬起頭來,確定寧清夜走遠後才鬆了口氣,起結賬的時候,瞧見孫掌櫃表古怪,好奇詢問了句:
「孫老伯,你認識方纔那紅服的人?」
孫掌櫃嗬嗬笑了聲:「不認識,嗯……你那朋友的師父是誰,你應當聽說過吧?」
祝滿枝這幾天從寧清夜口中套了不話,自然是點了點頭:「獨秋真人,聽說以前也是個大狐……大人,本來要當皇後的,逃婚被追殺纔出的家。」
孫掌櫃嘆了口氣:「出家得道家庇護能躲過朝廷和唐家的追究,卻躲不過百花群蝶的嫉妒,天天躲在長青觀連門都不敢出,還有人上門挑事兒……」
祝滿枝對這些江湖八卦可好奇了,眨著大眼睛道:「哎喲~好可憐,小寧以後估計也差不多,現在出門都不敢臉……」
「那是自然,『天香國』這四個字,就和『天下第一』一樣,不是那麼好當的。不過祝姑娘肯定沒這煩惱,不用心這事兒。」
「嗯。」祝滿枝點了點頭,稍許又覺得不對勁,瞪著大眼睛道:
「掌櫃的,你怎麼罵人呢?」
「嗬嗬……」孫掌櫃撇撇:「老老兒是說姑娘年紀還小,沒長開。」
「這還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