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準和顧承暄從偏門溜進殿，顧錦璃抬眸看向他們，揚而笑，四弟長大了，也變得越發聰明瞭。

顧承暄剛才跑到顧錦璃邊耳語一番，原是他們想去花園抓幾隻蝴蝶為陛下助興，得顧錦璃同意後，兩人便趁溜出了殿。

這幾隻蝴蝶堪稱點睛之筆，為這份壽禮更添了兩分神。

見建明帝龍大悅，傅準笑得出一口小白牙，覺得自己剛才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天已見涼，草木都現枯黃，蝴蝶更是難尋，就這幾隻還是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的。

見傅準一臉傻笑，八皇子看他一眼，故意大聲道：「九弟，你笑什麼呢，你可準備好給父皇的壽禮了？」

他們兩人年歲相仿，八皇子自長得壯實，沒欺負九皇子。

八皇子知道傅準原先準備的是雕像，後來被人弄壞了，雖說父皇沒有責罰他，但想來這麼短的時間定然做不出什麼好東西來。

建明帝聞聲過來，目溫和。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相信所謂的天降異象。

他坐在高臺上，將下麵的事看得一清二楚，那幾隻蝴蝶是老九和顧家小子放進來的。

但這份孝心，建明帝很是用。

「準兒，你給朕準備了什麼賀禮？」建明帝和的語氣讓八皇子有些吃味，暗暗瞪了傅準一眼。

傅準起，小大人似的拱手行禮，隻年歲到底還小，一張臉上全是掩不住的喜。

「回父皇，兒臣給父皇準備了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眾人錯愕。

宋運抬眸了顧錦璃一眼，微不可察的牽了下角，眸中煙雨散去，有淡淡的笑意浮現。

刑部尚書府的孫小姐餘姝正好瞧見，的低頭一笑。

宋二公子笑起來更好看了呢！

侍將生日蛋糕呈了上來，那是一個三層的大蛋糕，白的油底刷的不算規整，一條金黃的龍從蛋糕底盤旋而上，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趴在蛋糕上。

金龍腳踩團團祥雲，龍爪如枯枝，龍頭宛若一塊長了角的方形板磚。

顧錦璃扶額，這賣相竟比想象的還要慘烈。

好好的裱些花不行嗎，非要弄一條跟長了腳似的大蛇，皇家人的審果然是他等凡夫俗子所不能理解的。

建明帝顯然也被眼前之醜到了，不可置信的道：「這便是生日蛋糕？」

這能吃嗎？

看著那條金龍，莫名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對呀，這就是生日蛋糕。」傅準說完還看了顧錦璃一眼，大大方方的道：「這蛋糕胚和油都是靈毓縣主做的，但是這裱花都可都是兒臣親手畫的！」

傅準一臉驕傲，顯然對自己的藝果非常滿意。

但他不能獨自居功，此番多虧了靈毓縣主幫忙，他必須要讓父皇知道才行。

顧錦璃這一刻隻想說，九殿下，大可不必。

當真不大想和這條奇奇怪怪的「金龍」扯上關係。

建明帝有些詫異的看向顧錦璃，這裡麵還有靈毓的事？

顧錦璃隻得起，笑容有些勉強，「回陛下，這生日蛋糕乃是臣婦偶然在一本書上所見。

隻要壽星在生辰之日吃了生日蛋糕，便能心想事，事事稱心如意。」

建明帝瞬間來了興緻，「此竟還有這等講究？」

傅準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壯的雕龍紅燭，「父皇，先將這蠟燭點燃，待父皇許願之後再吹滅蠟燭，許下的願就能實現。」

承暄去年許了長個子的心願，結果今年願就達了，父皇是真龍天子，願更會靈驗。

顧錦璃哭笑不得，沒想到四弟倒是教的徹底，將連這都告訴九殿下了。

不過這蠟燭怎麼瞧著像是新人婚時用的紅燭？

顧錦璃笑笑，算了算了，重在心意，還是莫要拘泥於形式了。

建明帝心懷開懷，便也樂得配合。

他點了點頭，陳總管會意，立刻走下高臺雙手接過傅準手中的紅燭。

火石點燃燭心，淡黃的燭火輕輕搖曳，燭暖融，映在建明帝的眸中，顯出幾分罕見的溫。

沈皇後怔了怔。

自從卿瑤過世，便再未從他的眼中看到過這種暖。

他的眸子總是幽幽冷冷的，似丟了凡人應有的溫度。

這樣的他，倒是多了些許生機。

建明帝在傅準的指揮下，含笑閉眸，對著跳躍的燭火許下了一個心願。

願骨至親早日團聚，願永如今日這般的天倫之樂。

蠟燭被吹滅，傅準拍著手，歡笑出聲。

所有的算計詭似乎都被這道輕快純粹的笑聲驅散，這一刻彷彿沒有朝堂之爭，黨派之分，隻是一個普通人在兒的環繞下過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壽宴。

每人都分到了一塊蛋糕，可看著盤中白乎乎綿綿的東西，他們著實不想口。

可建明帝不但了筷子，吃了一小口後竟對此讚不絕口，不但將盤中的蛋糕都吃掉了，竟然還將蔣貴妃放在一旁沒的蛋糕也給吃了。

眾人這才將信將疑的試探著吃了起來，結果都覺甚為驚艷。

這味道雖有些怪，但當真不錯。

特別是一眾子，在吃過之後竟有一種「恨不相逢」之。

這等妙的味道，們竟然錯過了這麼多年，真是天大的憾。

一時間顧錦璃邊圍了不貴夫人，紛紛詢問製作之法。

蔣貴妃卻臉沉。

雖說不想吃這勞什子玩意兒，可不吃是一回事，陛下不給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麗妃噗嗤一笑，怪氣的道：「陛下這也是為了貴妃好，貴妃說話已經夠膩的了，再吃甜食怕是會把自己齁死呢！」

「麗妃還是管好自己吧，當心一頓飯多長兩斤，再胖下去怕是椅子都坐不下你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起來，沈皇後全當不見。

反正此時殿氣氛正好，兩人的爭吵並不顯眼，由們去吧。

一場壽宴就這般無驚無險的度過，眾人甚至覺得有些恍惚。

沒有意外的壽宴，為什麼竟覺不那麼真實了？

各國使臣本以為能在宮宴上打探到大梁的黨派紛爭，沒想到竟被迫看了一場君臣和睦，父慈子的戲碼，又順便見識到了大梁英年才俊的不凡。

這頓飯吃的，當真有那麼點窩火。

建明帝似是意猶未盡，竟又將幾個兒子兒媳喚去了乾坤殿。

臨行前，建明帝了溫涼一眼，抿了抿，還是將話嚥了回去。

罷了，不急在這一時。

幾個年皇子被喚到了乾坤殿，他們心中卻都甚是忐忑。

雖說父皇看著心不錯，但應也沒高興到想要再與他們把酒言歡的份上。

「說吧，今日都有什麼事？」建明帝懶洋洋的落座。

他半瞇著眼，手指叩擊著桌麵，讓人一時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幾人麵麵相覷，明明是父皇喚他們來此，為何這般發問。

倏然，季寒煙起袍，跪了下來。

「寒煙，你這是……」傅凇一時怔然，但轉而便猜到了其中緣由，也起袍隨著妻子跪了下來。

夫妻一，自應患難與共。

季寒煙神容，心中泛起的暖意給了足以麵對一切的膽量。

「妾今日犯了欺君之罪，請父皇降罪！」季寒煙跪地俯，聲音雖輕，但吐字堅定。

「哦？」建明帝尾音雖揚，但並無意外之意，隻淡淡道：「說來聽聽。」

於是季寒煙便將事原委一一道來，隻隻字未提其他人。

建明帝牽笑了笑，不便喜怒，「這種事可不是你一個人能做的，說說，都有誰幫你了？」

季寒煙抿，不語。

周倩則張的攥著拳，後悔一時心幫襯了季寒煙。

若早知如此，便連那幾朵花都不幫季寒煙綉了。

建明帝見不說，也不問，「你不說，那朕便來自己猜。

那副畫既是皇後所作，此事必有玉華參與，沈嫵與你一同進殿，想來也不了。

還有靈毓那一番話，條理清晰，字字珠璣，聽著倒是比你更瞭解那副畫的深意，若朕所想沒錯，此事必然是主謀。」

聽建明帝未提及自己，周倩鬆了一口氣。

蔣欣阮則暗暗挑起了角，滿是幸災樂禍的笑。

顧錦璃向來喜歡多管閑事，如今終是惹了禍事，真是活該。

「父皇，此事都是妾所想，是妾苦苦哀求，玉華們才勉為其難的幫了妾……」見建明帝將們的小作全都看在眼裡，季寒煙心下不免著急。

建明帝卻擺了擺手，鋒利的勾起一抹淡笑，「你不必替們遮掩，朕不但不會怪們，還會重重的賞們！」

季寒煙幾人一時愕然，卻聽建明帝欣的道：「你是玉華的皇嫂，玉華幫你，說明顧念脈親，是個有義的孩子。

至於靈毓們，此番不僅僅是幫了你，更是全了朕和大梁的麵，朕若不賞反罰，豈不了昏君！」

聽建明帝這般說，季寒煙高懸的心才輕輕落下，這才忙將事原委細細講來。

建明帝聞後，掃了周倩一眼，輕描淡寫的誇了一句，「妯娌間知道互相幫襯，不錯。」

可實則建明帝對周倩還是有些失的，老二老三關係向來很好，兄弟間彼此互助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若真設地為老二家著想，今日便不應由沈嫵麵了。

周倩福謝恩，臉卻紅了。

沒想到父皇竟然這般寬和，早知如此……

周倩悔不當初，傅凜的眸也略為複雜。

傅冽傅凝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那副畫軸當真就是禮部呈上的壽禮。

乍然聽聞此事，他們震驚之後，竟不由齊齊打了一個寒。

若沒有顧錦璃出謀劃策，今日這場壽宴恐就是另一番模樣了。

百花枯萎，那種形怎麼想怎麼讓人膽戰心驚。

隨即傅冽心中湧起了驕傲，剛才二嫂可說顧家三小姐也出了不力，某隻小白兔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而此時傅決和蔣欣阮心裡卻是有些慌的，若父皇隻想詢問這件事，喚老二一家便可，何必將他們全都找來？

倏然，建明帝向傅決，驚得他的心驀地一跳。

「老五，你可有話想對朕說？」

傅決揣半晌也不解其意，隻能小心翼翼的垂首道：「父皇，兒臣無事啟奏。」

建明帝角漫起一抹冷笑，食指隨意的叩擊了兩下桌麵，「溫涼箭的時候，那周榮是你推出來的吧？」

周榮是三皇子周倩的嫡親弟弟，建明帝自是知曉。

那周榮被推出來時，他掃了一眼周榮的位置，老五就在那附近。

他沒有證據，也沒想責罰傅決，但該有的提點卻不能，是以建明帝並不給傅決喊冤的機會，冷冷道：「你們在想什麼，朕都清楚。

隻不管做人做事，都要存些底線。國家利益與個人富貴孰輕孰重，不用朕再告訴你們了吧？

有些東西爭得，可有些東西隻能朕主給，不是你們任何人都能所求的，明白嗎？」

建明帝這一番話可謂句句誅心，傅凜傅決忙收斂心思，恭順應下，不敢分辯。

傅決更是握雙拳，任由指甲嵌中，卻連一痛意都覺不到，隻心中的嫉妒與不甘幾乎要將他徹底湮沒。

為了一個溫涼，父皇竟然當眾斥責他，不過一個外臣之子，難道還能比得上他這個兒子嗎？

該敲打的也都敲打了，建明帝抬抬手讓他們退下，免得再多看他們幾眼，好好的心都給毀了。

眾人退下，陳總管才低聲開口問道：「陛下，禮部之事可用派人調查？」

建明帝沉默了一瞬，「讓人暗中查探便好，不必聲張。」

靈毓那個丫頭好不容易逆轉了局勢，他又何必再掀波瀾。

而且他心中已有大概，若真是那人所為，想必也查不出什麼來。

建明帝閉目養神，長嘆一聲，若所有孩子都如那般聰慧懂事，那該有多好。

突然有點羨慕顧明哲呢……

一行人出了乾坤殿，皆默默無聲，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