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〇二章 爛柯仙罰

錢青健本打算早去早走，隻需尋到張仲堅的山，就算完了李天然委托給他的事，而後及早離去，讓袁承誌找不到他們這些人，便能緩解一下事端。

若是能夠將此事拖延到明年年初、李自縱兵燒殺掠之時，這兩千兩黃金也就不是問題了。華山派中雖然有個別人行事莽撞，卻絕不會甘當如此闖王的走狗。

此外，他也的確需要鄭芝龍跟隨山，隻因這爛柯山雖然區域不大，卻也有三千餘畝的方圓，多人尋找那個山總比他一個人更快些。

雖然鄭森多有不滿，但最終鄭芝龍還是順了錢青健的意思，陪他進山。自從海上遇見錢青健起，鄭芝龍就抱定了此人必是大才之念，一而再、再而三地遷就於他，又豈能為了一頓飯生出齟齬？

鄭芝龍起隨行，鄭森卻表示無意進山，此時已是夕西下、暮沉沉，又不知道進山做什麼，吃飽了撐的喂蚊子麼？

卻不料錢青健道：“你不想進山也，卻是不能待在這靜巖鎮等我們，山那邊有個石梁鎮，你們都過去那裡吧。”

“為什麼？”鄭森已經怒形於。潛臺詞是你算老幾，憑什麼乾涉我的行？

鄭芝龍看了看錢青健，又看了看兒子，不知說什麼纔好，卻聽錢青健道：“我沒時間跟你解釋，去不去隨你。”說罷轉往山裡去了。

鄭芝龍嘆了口氣，道：“福鬆，又不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換個鎮子休息又能如何？你就聽他的吧。”

父命難違，鄭森隻得從命，卻不服道：“若是他真有道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又待怎地？孩兒又不是那貪生怕死之人，可是他這……”

“好啦好啦，你們幾個，跟我陪著錢先生山。”鄭芝龍心知兒子沒錯，卻不好當著手下的麵指出錢青健的不是。

爛柯山，又名石室。相傳為中華圍棋之。後世現代各國多有將“爛柯”作為圍棋的代名詞，甚至中國象棋也與之有所關聯，著名象棋譜《爛柯神機》就是有力的例證。

錢青健從前並未來過爛柯山，此次李天然委托而來，卻不是在李天然的口中首次聽說此山。在仙界時，李三夫人就曾給他歷數凡間三十六天、七十二福地，他如數記下，知道爛柯山位列天之八。

此番在水路之上，他向王姓船伕打聽此山時，那船伕很是給他講了一些關於爛柯山的傳說。

第一則傳說，說是晉代樵夫王質山采樵，見到了兩位仙人下棋，便駐足觀戰。待到一局既終，回過頭來發現隨的斧柄已經爛了，急忙回家，卻見家園早已人事全非，方知世間已過百年。後來才知那下棋的兩位仙人是赤鬆子和赤須子，頓悟之下，重返山中，便也了仙人。爛柯的本意就是斧柄爛了的意思，爛柯山之名由此而來。

第二則傳說，是唐代另一樵夫，不知姓名，山發現兩人在此下棋，駐足觀一局後，回到家中卻發現自己已是老態龍鐘，而家人卻似與他山時一般無二，家人也不認識他了，直到對照各種往事無誤，才彼此相認，家人懼哭，說為何隻一頓飯的功夫，你就老了這樣了？後來有人說，那兩個下棋的人是鐵拐李和呂賓，在此修煉仙道。而這樵夫因為曾做惡事，因此被仙山奪了壽數以示懲罰。

這第二則傳說與李天然所說的故事全然相符，李天然曾說他的師父虯髯客之所以來到爛柯山定居，就是為了尋找鐵拐李和呂賓比武，隻因當初他們在海上打得那場未分勝負。但是虯髯客似是來晚了一步，從他定居爛柯山之後，再也沒有遇到鐵拐李、呂賓等人，反倒是聽說過一些關於李呂等人的傳說，說他們修仙有，都飛昇仙界了。

神奇的傳說將爛柯山渲染的神無比，這些傳說更是被遠近百姓代代相傳，但凡做過坑蒙拐騙等惡事之人，生平不敢踏此山一步。

錢青健在一名海盜的攙扶下走山中，外表上是目不視，實際上是武魂開路，方圓百丈盡在武魂覆蓋之中，他心中也自惴惴，自忖這一生坑蒙拐騙的事乾的也不，雖然本目的不是為了害人，但終究不是正人君子所為，也不知這仙山是否會對自己施以懲罰。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憖然，即所謂怕啥來啥，剛一山，他立即就覺到了異常，心頭巨凜，一把將扶著他的盜匪推了個趔趄。

這一變故毫無征兆，人人錯愕之極，鄭芝龍更是問道：“錢先生，你怎麼了？”

卻見老錢麵凝重，雙閉，似是在傾聽什麼聲音，而此時山中唯有夏蟲唧唧，蚊蠅嗡嗡，哪有什麼其它的聲音？

人人不解，隻因他們不是錢青健。

老錢到了什麼？他到了正有無邊的力向他緩緩迫來，這力來自於山石，來自於草木，來自於天外，來自於周邊的空間。

這力，就如同將古往今來的千萬名武林高手匯聚在他的周上下，同時向他發出劈空掌一般的可怖，這沛然無邊的掌力並不迅疾，卻本無從應對，無從拆解，無可抵擋！

他無暇回答鄭芝龍的問話，心中卻在大聲屈，這仙山果然不同尋常，可是，邊這些海盜都是雙手沾滿鮮之人，為何這山便隻對我一人發難？

那足以碾世間一切的力量愈發臨近，如此形勢，逃是逃不掉了，絕漸漸占據了他的心靈，難道這纔是真正的神仙法力，這纔是世間最高的力量麼？這力量，若是以自己曾經的三百年北冥真氣來對抗，何異於蚍蜉撼樹？

悔恨隨之油然而生。宇宙之大，無奇不有，從前的自己，太過狂妄了，竟然認為仙人的法力不過爾爾。竟然認為這地球上再沒有什麼險境能奈己何，難道說，隻因我一向藐視神仙，才遭到瞭如此懲戒麼？

不想了，沒時間再去探尋這些因果原委了，他把最後的生命，用於回憶每一位妻子。

一張張麗的臉孔在他腦海中閃過，嗯，隻希在這最後的生涯裡，讓我將我的人回憶一遍，不要落下一個……

最後的時刻裡，他的心境變得無比放鬆，無比自然，無比坦，沒有了喜怒哀樂，沒有了憂傷恐懼，隻有一片祥和。

驀然，他的心靈竟然和他的武魂結合在一，武魂的知力和察力變得分外清晰，他發現，在他的右前方一米，竟然存在一個真空的空間！

這裡所謂的真空，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沒有空氣，而是那方空間竟似是不力侵襲的！

求生的本能，令他想都不想，提起右腳便斜斜出一步，邁向那方安全的空間，然而他卻發現，那空間隨即消弭不見，出去的本沒有落足之地。

耍我？錢青健然而怒，要殺便殺，老子活了幾百年也算是賺了，還特麼耍我乾什麼？

怒氣才生，武魂卻又知到左前方出現了一相同的空間，這次他來不及收回右，直接將右橫踢，踢向那方空間，一來是爭取速度，二來也是出於憤怒，我讓你耍我，我特麼踢你！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步踢出，竟然真的就踢進了那空間之中，他右腳進，左腳隨即跟進，整個人便進了這方空間之中。

這一瞬間，武魂可以清晰地覺到，剛才他站立的所在已經被那無邊的力了一團虛無，似乎連空氣都被榨一空，這……這究竟是特麼什麼妖法？忒特麼詭異了！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朦朦朧朧之中，鄭芝龍等人盡皆大不解，這錢瞎子在玩什麼玄虛，打太極麼？也不像啊，他手上沒有任何作，隻出一隻右晃來晃去地晃了半天，才邁出一步，倒是跟夢遊差不多。

然後他們看見錢青健往左前方移了一步，問道：“你們都沒事吧？”

鄭芝龍哭笑不得，回道：“我們當然都沒事，隻是，錢先生你這是在做什麼？”

錢青健剛剛獲得片刻息，正待編個什麼理由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卻忽然覺那沛然無極的力重又襲來，剛剛覓得的安全空間又已不再安全，頓時顧不上說話，集中全部神在武魂中，去知生存的空間。

命運似乎總是在給他留有一線生機，空間在他的右後方第三次出現，這一次，他嘗試了三次，才用右退進了安全地帶。

經過了這一次笨拙的逃亡，他似乎明悟了什麼，這天地之間的力似乎並不是要奪取他的生命，反而是在迫他去悟一種奇異的規律，這規律是什麼呢？

又經過數次躲避進退，他終於悟出，這規律竟是一種神奧的步法和法！

在這種步法和法的輾轉之中，他的武魂變得更加敏，思維變得更加敏銳，他終於意識到，此時他憑借這種步法一步步躲避那足以毀滅一切的力，竟似在和這山石林木下一盤搏殺激烈的中國象棋！

大地為盤，他和他周邊的山石林木皆為棋子，他時而像兵卒一般有進無退，時而像戰馬一樣蹄踏八方，時而像戰車那樣橫沖直撞。

悟中，他彷彿看見了上古曠野上，那如山如海的浩然陣列，又彷彿看見了異族陣列之間的鏖戰絞殺。忽而那些兵甲車馬又殺向了自己。

這棋下得很是奇特！對手的一方車馬兵將應有盡有，而自己雖然孤一人，卻可以擬作車馬兵帥來應對，進擊則為車馬兵卒，騰挪則為軍中之帥。

在這棋盤一樣的戰陣中，或者說是在這戰陣一樣的棋盤裡，他越走越練，越走越有信心，再也不用恐懼有被殺滅的危險。

隻是，這盤棋，下到何時纔是盡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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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相傳，中國象棋起源於舜，宋代以前無“士”“象”“炮”三種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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