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吳家酒樓，趙明達走的很快，心裡卻默默歎息。人這一輩子，若是嫁不了好兒郎，註定要悲苦一生。譬如他的母親，病臥床榻，卻仍舊眼穿盼著心中心心念唸的那個人來看上一眼……

悲哉，卻又讓人心生憐憫。

他又何嘗不是，為牽絆，始終走不出……

眉峰輕蹙間，隻聞得背後清晰明快的腳步聲，漸漸追了上來。

“東家，方纔的事真是……”柳素娥快步追上了趙明達，不管趙明達出於何種目的，至已經困，必須道謝。眼神真誠，如幽幽湖水，言語輕，如翩翩羽。

可話茬還是被他冷冷打斷，終究冇讓說出“謝謝”二字。

“你不必謝我，我說過，我不是幫你，我隻是在為香滿樓討回公道而已。”趙明達停了腳步，麵上淡淡的。下的他，側臉很好看，麵容白皙，鼻梁高。隻是角冇有一的弧度，略顯冰冷和孤傲。

柳素娥麵微紅，心裡略有些尷尬。

不過是道句謝，他為何就這麼敏？好像道句謝就會和他扯上關係似的。

這種急於撇清的覺，真的讓人很傷神。

既然不能道謝，柳素娥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哦”了一聲。

這一聲聽上去明顯很挫敗很無奈。

柳掌櫃急忙上前打圓場，低笑道：“素娥啊！今天的事你也彆往心裡去。你是給我們香滿樓送貨的，你的事，我們香滿樓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柳素娥麵上換了笑容，微微頷首，輕笑道：“多謝柳管家，我以後必定按時送貨，不負所。”

“好好好……”柳管家仰脖爽朗的笑了起來，氣氛登時好了很多：“你方纔冇傷吧？”

柳管家好心，也是見柳素娥可憐，不免多了幾分關心。

“我冇……”柳素娥正要回答，卻聽一聲輕咳：“柳叔，打南邊送來的蓮子兒到了冇？若是到了，給我備上一份……”

“……哦，蓮子兒已經到了，等會子我吩咐人去給您備……”

“嗯，那今兒的青菜可送到了？”

“……”

柳素娥咬了咬，知道這是趙明達嫌棄煩，讓快點走的意思。

張氏也不傻，自然聽出了趙明達話裡的意思，一時拉了柳素娥的胳膊，輕聲道：“素娥，咱們先走吧！我看東家也忙的，咱們還是彆打擾了。”

柳素娥也不想再自討冇趣，反正已經和柳管家說過謝了，該有的禮數冇。至於趙明達接不接的謝意，那就是他的事了。

“好。”柳素娥點了點頭，對著還在不停回答趙明達問題的柳掌櫃道：“柳掌櫃……”目落在趙明達上，還是輕聲道：“東家，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柳掌櫃臉上還有幾分尷尬，本來和柳素娥說話說的好好的，卻偏偏被他們東家打斷。

“……那你們慢走。”柳掌櫃隻能苦笑著和柳素娥道彆。

再看看趙明達，隻是輕哼了一聲，算是道彆。

柳素娥頷首，施了一禮，方拉了張氏離開香滿樓。

趙明達靜立於風中，有風拂過，角翩翩然揚起。心中長歎，但願能早日離困境，再不似今日這般狼狽。

…………

“素娥啊，方纔可真是嚇死娘了，你冇事吧？”張氏見走遠了，這才拍著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道：“這個吳明澤，真是混賬王八蛋。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看他滿腦子都是恨，恨不得把你治死纔好。”張氏想起來還有些後怕，隻覺脊背發涼的覺：“素娥啊！以後有什麼菜方子什麼的，我看你還是彆賣給旁人了。咱家雖然窮，可是日子卻也能過得去……”

柳素娥卻心不在焉，還在想方纔的事。

很顯然，方纔之事，肯定是有人給柳掌櫃和趙明達送了信，若是不送信，他們怎麼可能知道吳明達不讓給他們香滿樓送菜的事？

管中窺豹，由此可見吳明澤早已不得人心。他那酒樓，若是再不好好經營，隻怕也撐不久了。

得趕開始自己的事業才行，一步一步追上去，總能趕上他們。

“娘，你就彆管了，咱們還是快去看攤位吧！我想早些開始賣麪條。”柳素娥握了拳頭，不管局勢多艱難，總要向著有的地方闖一闖。

一陣風颳過，柳素娥隻覺整個人都神了很多，鬥誌昂揚的覺。

一番打聽尋找，在這條街上還真就找到一個攤位。地方不大，長不過三丈、寬不過兩丈，卻也足能容的下三四張桌子的模樣。周邊兒都是賣吃食的，炸糕、糖串子、包子、饅頭、各糕點，卻也應有儘有。

這一片地方正好在道分叉，正好過往商客頗多。加上週邊又是鶯歌燕舞的花街柳巷，生意倒也很好。

這攤主原是買湯餃的，年歲大了，便不想再乾，打算把攤位給租出去。

這攤位地理位置極好，租金自然也不便宜。一番討價還價，終於一兩銀子一個月。

張氏聽說一兩銀子，不由拉過柳素娥，咂舌道：“素娥啊！可是一兩銀子呢！一兩銀子，都夠咱家一兩個月的嚼用了。若是這生意不好做，豈不是賠了？”

站的角度不同，看待問題也不同。

對張氏來說，花一兩銀子弄個攤位，那就是冒險。冒險的後果隻有兩個，一個是能賺到銀子，皆大歡喜。而另外一個，就是一兩銀子打了水漂，或者連個聲響都聽不到。

可對於柳素娥來說，這攤位就意味著在古代“開疆擴土”的第一步，不去嘗試，如何得知自己一定會輸？人活著，不就為了一口氣。若是連一口氣都不肯爭，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再加上這兩次吳明澤對的糾纏，讓越發認清現狀，不自強，必定會被欺負。必須強大自己，讓任何人都欺負不起。

“娘，冇事的，不過是一兩銀子罷了！”柳素娥溫言安，說的時候，眼如碧波一般，卻又充滿了自信：“讓我試一試，好不好？”

張氏固然保守，心中也害怕賠錢。但是看到柳素娥眼中的期待和堅持，又不忍潑涼水，咬一咬牙，還是答應了下來。

正好那日賣菜方子賺的銀子柳素娥一直帶在上，給了柳二河一兩，還餘下一兩，正好當作一個月的租金。

那攤主也是爽快人，這一片攤位都要保護費，正好他了大半年的，還剩下一個月的，也就冇算柳素娥的錢，隻讓付了租金。

雙方訂好合同，各自簽字畫押。

那攤主又帶著柳素娥去認識了這一片的地保。

這地保名徐達，生的人高馬大，家中排行老六，旁人便稱呼他為徐老六。隻因他小時候跟著人學了些拳腳功夫，為人又頗有些霸氣，好結朋友，喜歡白吃白喝。日子一久，便集結了一眾小弟，做了這裡的地保。

這地保也是有講究的，隻要他收了你的保護費，必定會護你周全。而他們也有衙門做後盾，他們收的保護費，衙門也會分。這樣一來，這一片擺小攤的，算起來卻也是衙門給做後盾，安全倒是安全，最起碼不會被人尋釁滋事。

這也是柳素娥想要的。

吳明澤也在鎮子上，開攤賣麪條，也怕吳明澤來鬨事。有了地保做後盾，也算高枕無憂。

柳素娥背過人，又悄悄給了徐老六五十文錢，隻低低笑道：“六爺，這銀子您拿著喝茶去，往後還請六爺多多費心。”

徐老六見柳素娥識相，又是個婦道人家，還了他一聲爺，這麵子上也算是足了，自然拍著脯子滿口答應道：“放心，有什麼事兒我徐老六都會照應著，你隻好好做你的生意就行。”

打點完了一切，柳素娥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做生意並不簡單，每一個環節都要打點到了，若是打點不到，等出了事，是冇有人願意幫你一把的。

這世界就是這麼現實，除了至親之人，一切都是利用和被利用罷了！

張氏卻很心疼那五十文錢，嘀嘀咕咕道：“五十文錢就這麼冇了，這能買多白麪饅頭啊……”

“娘，您彆看我給了五十文錢，往後卻多了個靠山啊！”柳素娥解釋道：“他們是地保，保一方周全。我花了銀子，往後吳明澤那畜生就不敢再欺負我了。”

張氏一想也是，心裡雖然想的明白，可還是忍不住疼，隻歎氣道：“日子艱難啊！這做生意也不好做……”

柳素娥笑笑，抬頭著天。

人生事本就艱難，就算生在罐子裡，也有煩惱。所以還是灑做人，拋卻心上煩惱，努力向上的好。

“好了，咱們去買麵吧！事都辦妥了，咱們就回家……”柳素娥輕噓一口，拉了張氏的手去采買。

今兒早上的一吊錢，現在也隻剩下了九百五十文錢，必須要合理用才行。

買麵，買大骨頭，買碎，一樣都不能。

好在有張氏在，張氏很會劃價，九百五十文，倒也夠采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