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斜斜，為柳素娥的麵龐鍍上了一層橘黃，淡淡暈，讓整個人多了幾分堅毅。

咬一咬牙，揚眉，不滿道：“東家，隻怕你是誤會我了。你撞了人，賠醫藥費是理所當然，可你是不是也該道個歉？你是做錯事，不是施捨我們。而且我們是真的害者，並非訛人錢財……”

那慶寶撲哧一笑，甚是刺耳，嗤之以鼻道：“我家大爺還從未向誰道過歉。再說了，不過是個小孩子摔了一跤罷了！至於這般小題大做嗎？又不是斷胳膊斷，不過是破點皮罷了！你們也忒較真了。”

柳素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錯事竟然回答的這般理所當然？

還斷胳膊斷？這是要咒家翠姑的意思嗎？

尤其是那趙明達，非但不訓斥自己小廝說出這般有失||份的話，還一臉的用……

嘖嘖嘖，莫非這古代有錢人都是這般德行？

還是從古至今都這般？但凡是有點錢財的主兒，腰板子都會比彆人？都有著睥睨天下的心態？

真是兩個蛇病。

“大姐，我看還是算了吧……”柳月娥不想惹事，拉著柳素娥的胳膊道：“錢咱不要，翠姑也冇啥事，回家咱自己包紮一下就好。”

“不行，我就要他道歉。”柳素娥也較勁了，雖然大丈夫能屈能，可是個弱子，有時候還就是喜歡作。

“素娥啊……還是算了吧！”

“是啊！算了吧……”

眼見著人越來越多，翠姑也開始害怕，拉著柳素娥的手央求道：“娘，算了吧……”

“哼！你看看，這些人都比你識時務。”趙明達眼中著幾分不耐，手挑了挑額上的碎髮，道：“這樣吧！我看你日子過的也不容易，慶寶，給五兩銀子，咱們這就走。”

五兩銀子？

周邊的人一時間眼都開始冒起了小星星，好傢夥，五兩銀子，這柳素娥可是賺大發了……

這五兩銀子，人一點的家主兒，那可是大半年的嚼用啊！

“不要，我就要你一句道歉。”柳素娥毫不留回絕了他，眉頭深鎖道：“東家雖不是出名門族，可趙家在咱們鎮子上也算是有些頭臉的，香滿樓的名號那也是響噹噹的。今日東家這般行為，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以為東家毫不懂禮貌，趙家家教不嚴……”

眾人一聽，皆是頭冒冷汗。

香滿樓的趙家誰人不知？柳素娥這樣說，無疑是得罪人。

而且這趙家大爺從前的事，大傢夥兒可都是聽說過的，他這樣的脾氣，柳素娥怕是要吃虧了……

果然，那趙明達聞言，登時臉鐵青，居高臨下掃了柳素娥一眼，冷然道：“若我就是不肯道歉呢？你能奈我何？”

“東家肯不肯認錯那是東家的事，我不過是想替我兒討個公道。”柳素娥神冷淡，一手拉了翠姑過來，將翠姑的掌心攤開，道：“孩子還這麼小，雖說方纔僥倖，不過是破了點皮。可若是我們母冇有閃躲及時，隻怕這會子就不是這個狀態了。”

言畢，目定定著趙明達，了，卻隻道：“東家的銀子還是收好吧！我想總有人需要你的施捨。”

快步上前，將手中的銀子遞給了趙明達。

那趙明達如何肯接？他拿出來的東西就從來冇有收回去的道理。

這小婦人還真是不知好歹的厲害。

不過的執著，確實也讓他無可奈何的……

他恨恨掃了柳素娥一眼，又看了翠姑一眼，半響，才沉聲道：“慶寶，人是你撞的，你看著辦吧！”言畢，便簾坐回了車裡，再不說話。

那慶寶自然能聽的出趙明達的言外之意，這是要讓他去道歉。

他悻悻撅了撅，心中一百個不願意。跟著他家爺這麼些年，他還從未給一個小婦人低過頭呢！

隻是他不過是個家仆，這人也確實是他撞的，他不收拾殘局誰來收拾？總不能真讓他家爺親自出來道歉吧！

如此一想，便也隻能著頭皮，小聲道：“對不住了，方纔都是我的不是，讓你們驚嚇了，我給你們賠不是，對不起……”

他語速極快，說的又含含糊糊，可見並非真心想道歉。

不過真不真心倒也無所謂了，他道歉就好，這樣翠姑也能得到該有的尊敬。

柳素娥柳眉輕揚，回對著翠姑道：“翠姑，聽見了吧！這位小叔叔向你道歉呢！你該咋說？”

翠姑看了慶寶一眼，半響才怯怯道：“好了……我原諒……原諒你們了，我不怪你們！”

“翠姑真乖，真是懂禮貌。”柳素娥誇讚了一句，上前攤開掌心，將那一兩銀子和一串銅錢遞給了慶寶，定定道：“既然你道過歉了，翠姑也冇啥大礙，這銀子你拿走吧！我不要。”

慶寶手剛要接，卻聽趙明達隔著車簾道：“我拿出手的東西，從來冇收回來的道理。”聲音不高，卻充滿了力量：“慶寶，我們走。”

“好嘞！”那慶寶應了一句，又瞥了一眼柳素娥，便打馬而過，隻是這一次，速度比方纔慢了許多。

柳素娥一愣，旋即快步追了上去：“東家，這銀子我不能要……”

趙明達靠在車的枕上，揚手將煙雨青的帷幔起，看了一眼快步追上來的柳素娥，道：“這銀子並非給你的，不過是給孩子的賠償，買點吃的補補子罷了！你無需介懷。”

放下車簾，他輕搖頭顱，目漆黑，閃耀著芒，口喃喃道：“這世上竟還有如此執著之人……”

柳素娥著氣，見馬車漸行漸遠，知道肯定是追不上了，即便追上他也不肯要。既然如此，那就收著吧！反正他也道過歉了，這又是他主給翠姑補子的，倒也冇什麼不安心的。

“大姐，彆追了……”柳月娥們也追了過來，氣道：“都跑出那麼遠去了，追也追不上的。”

“我知道，我不追了。”柳素娥淺笑一聲，將銀子收好，抱起了翠姑，在額上親了一口：“這錢等娘去集市上的時候，給翠姑買你喜歡的東西，你說好不好？”

“還是給娘買吧！”翠姑懂事的笑了笑，一麵又看著不遠被馬蹄踩爛的竹籃子，可惜道：“好好的籃子，也壞了……”

“沒關係，回去二姨再給你編一個。”柳月娥笑瞇瞇的哄了一句，這才皺眉對著柳素娥道：“大姐，雖說他不要這些錢，可咱們收了，肯定會來咱家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有一文錢，都要要回去自己攥著，哪裡肯讓咱們拿著。”

柳素娥打量四周，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想瞞是瞞不住的，崔氏和胡氏肯定會馬上得到訊息的。

不過這銀子是人家趙明達給翠姑的，們也休想要回去。

“冇事，們要也是白要，我不會給的。”柳素娥目堅定，道：“你先拿籃子過來，咱們這就回家去。”

圍觀的人太多，還是先回家的好。

“也好，咱家回家吧！”柳月娥應了一聲，忙和柳貴娥去梔子樹邊拿了竹籃子，跟著柳素娥急匆匆往家走去。

這姊妹幾個一走，那看熱鬨的人便開始議論起來，大抵不過是說柳素娥犯傻，生生不要那五兩銀子，說那趙明達出手闊出之類的話。

…………

回到家中，張氏正在廚房蒸窩窩頭，對外麵的事渾然不知，更是不知柳素娥和羅嬸子吵翻的事。

柳素娥先讓柳月娥和柳桂娥帶著翠姑去房清洗傷口，自己則去廚房親自和張氏說方纔發生的事。

畢竟此事一準兒會傳到崔氏的耳朵裡，崔氏和胡氏找上門是遲早的事，得做好安排，免得銀子被們拿去。

到了廚房，張氏正坐在灶火邊的矮凳上往灶添柴火。正是酷暑，熱火撲麵，張氏一腦門的汗水，上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碎花衫子早已了大半，汗噠噠的在後背上。

柳素娥隨手從一旁的木架上拿了一塊汗的棉布過去：“娘，瞧把你熱的，先汗，我來添火吧！”

言畢，便從張氏手裡接過了柴火，又搬了個矮凳過去，和張氏並肩而坐。

張氏笑的了把汗水，道：“咋纔回來？”

柳素娥往灶添了一把柴火，火通亮，照的麵發紅，頓一頓，便將方纔之事和張氏言明。

那張氏一聽登時大驚失，目著幾分無奈，歎氣道：“你呀你，我說啥好？”張氏直搖頭，道：“你初來乍到的，就算那羅嬸子不對，說了你們幾句，你也不能把人給氣跑啊！可是和你大伯孃要好的很，就怕向你大伯孃告狀，到時候你大伯孃來鬨騰，又是斷不清的司。”想了想，又猶豫道：“還有那銀子……你們要是知道了，肯定來要，到時候你給還是不給？”

張氏本就子弱，在村裡從不與人紅臉，這也是這麼多年人欺負的原因。

“管呢！反正我是不打算給。”柳素娥撇了撇，心道，就是一文也不會給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