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已經不再重要。

前面探路的騎兵不得不拉下來面罩，風沙的敲打在人臉上的力度縱然算不得大，但那種集本讓人睜不開眼。在西北，這樣的天氣很正常。坐在馬車裡的方解看著窗外旋風捲起來的黃沙，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在樊固做斥候的時候那些歲月。

藏在雪窩子裡放冷箭的那個不敢殺人的年，如今已經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有些時候，方解總是懷疑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只是一場大夢。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還躺在前世那個小臥室的牀上，邊放著幾本漫畫幾本小說。被窩裡的溫度讓人捨不得起牀，他會看著窗外的樹枝發好一會兒呆。

但是，這終究不是夢。

他想起前世的自己，那麼單純的一個自己。

而現在，卻不得不變一個冷酷的冷靜的有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怕的人。

“我們會見到一個什麼形態的人？”

坐在他旁邊閉著眼睛假寐的項青牛忽然問了一句。

“形態？”

方解重複了一遍，然後搖了搖頭：“也許本就不是一個人，之前我們在提到它的時候用的都是那個東西這｀｀四個字。”

“方解，你有很多事沒有告訴我。”

項青牛說。

方解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項青牛睜開眼，看著方解笑了笑：“我知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一種不能或者不願意和別人分的故事。所以我一直沒有問，而當昨天咱們在樊固城地宮裡看到那一切的時候，我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你對那些東西明明也是第一次見到，但你的理解和我們都不一樣。這隻能歸結爲……你知道這些東西。”

“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東西呢？”

項青牛笑著說道：“等有一天你願意把你的故事告訴我的時候，我願意靜靜的聽你敘述。”

方解沉默了片刻，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

“等等吧，等到了大雪山大寺，知道了所有關於我的事之後，我才能把一個完整的故事講給你。”

“可是我好奇。”

項青牛可憐兮兮的說道：“要不先來個前奏？”

“我曾經死過。”

方解說。

項青牛一直等啊一直等，等了很久也不見方解繼續說下去，忍不住幽怨道：“這前奏也太短了點吧？你考慮過我的嗎？”

“但是這短短的前奏很人不是嗎？”

方解笑著說道。

項青牛撇了撇：“我要是有打的過你的把握，現在就暴揍你一頓。不過我這樣聰明的人已經從你的隻言片語中猜測到了一些……雖然這麼想有點可怕，但是你特孃的難道是借還魂？”

方解微微一愣，沒有回答。

項青牛顯然從方解表裡追尋到了什麼，立刻來了興致。這個神經大條的傢伙居然沒有一點害怕的表現，甚至變得越來越好奇。要知道一般人想到借還魂四個字就已經心裡發了，可是他居然還想刨問底。

“來嘛，說說，我又不歧視你。”

項青牛就好像一個人犯罪的傢伙，瞇著眼睛說道：“我們道宗典籍故事中，不是沒有借還魂的記載。你看大明王不也是這樣轉世的嗎？只不過需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喔，你這也是活生生的，我！你特麼不會是大明王的孩子吧！”

他自己說完之後又搖了搖頭：“有點扯淡哈……快說說吧，不然我就要憋死了。”

“其實到了現在，說說也無妨。”

方解緩了一口氣後說道：“也許我們到了大寺之後，就會得到一個比我世更讓你吃驚的真相。到了那個時候你們也都會知道我的來歷，這也就不再是什麼……我剛纔跟你說的不是假話，我真的死過一次，只是……不是在這個世界。”

項青牛立刻往前湊了湊，如果有瓜子花生小板凳他絕對擺好了聽方解說。

“我依稀記得，自己死的時候是什麼畫面。”

方解緩緩道：“前世的時候，我所在的世界和咱們在地宮裡發現的那些東西更加接近。那個世界沒有修行者，人們依靠科技生活。人們在生活中得益於各種各樣的工輔助，比如你所說的能載人飛行的鐵鳥。這種鐵鳥，從長安城出發一天就能到雍州。”

“我……！”

項青牛張大了，一臉的不可思議。

“但是我前世的那個世界，科技水平還沒有達到咱們在地宮裡看到的那個高度。但是已經有些接近，所以我能差不多分辨出地宮裡一些東西的功能。”

“怪不得！”

項青牛真的沒有一點驚訝，換句話說，他的驚訝居然不是方解死過一次，而是方解來自於一個那樣的世界。

方解看了他一眼，想繼續說下去。

然後項青牛忽然往後挪了挪：“我的天啊！你真的死過一次！”

方解嘆了口氣：“你能更特麼白癡一點嗎？”

……

……

“你怎麼死了的？我是問你前世。”

項青牛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著子問方解：“首先你能確定你不是一個冤魂嗎？道宗雖然有這方面的業務，但是道爺我不會抓鬼啊。”

“滾！”

方解罵了一句，然後繼續說道：“其實死的時候倒也沒有什麼痛苦，稍顯俗套了些。雖然我歷來算不得什麼好人，但在有些時候做點好人才會做的傻事也沒有那麼苦難。我記得出門的時候看到鄰居家的小孩帶著家狗在外面玩，那狗太大，孩子又小……結果狗撒了歡拽著小孩往前跑，小孩撲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但繩子繞在手腕上本鬆不開。”

“那隻大狗就那麼拖拽著往前跑，我跟在後面追。好不容易追上，把小孩救下來的時候，被車撞死了。”

項青牛問：“那你剛纔說有些俗套是什麼意思？”

方解道：“這麼死的人很多。”

項青牛點了點頭表示敬佩：“連自己死法都表示嫌棄的人，你確實非同尋常。”

“小孩呢？”

項青牛問。

“在我把遞給母親的那一瞬間，我被撞出去的。飛行了一陣之後就失去了意識，其實現在印象裡沒有什麼疼的覺。疼是在後來醫院裡甦醒過來的時候，當然，那也可能不是甦醒，只是一種錯覺。”

“醫院就是醫館？”

項青牛問。

方解白了他一眼：“你聽重點好嗎？”

“好的好的……”

“我在醫院甦醒過來的時候，其實醫生……就是郎中已經宣佈我死亡了。但是我清晰的覺到了自己還有知覺，最起碼可以看到。我甚至可以看到哭泣的父母，看到痛哭的親人，還看到那個抱著一個布娃娃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的小孩。”

“然後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方解說到這裡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

項青牛立刻道：“你是不是聽到了神靈說，去吧年，你將要去一個遙遠地方，爲那裡的王！”

“你滾開！”

方解嫌棄的看了項青牛一眼：“我聽到有個聲音說，我們現在缺的就是實實驗，但是這種實驗又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尋找而不是招募。一旦我們的實驗曝的話，就會遭譴責。”

“這是什麼意思？”

項青牛問。

方解搖了搖頭：“這是我前世死去之後最後的記憶，我一直在想這些話是什麼含義。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沒有看到是誰說的，肯定不是我的親人，也肯定不是我看到了的那些郎中。這個聲音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我一直都沒有找到答案。”

“然後你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個世界了？”

項青牛問。

方解點了點頭：“不過剛來的時候特別的昏昏沉沉，本沒有任何知覺。我看不到也聽不到，所以在最初那一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等我清醒的時候，我已經在逃亡的路上了。”

項青牛長長的舒了口氣，然後認真的問道：“你確定這些不是你編造出來逗我玩的？”

方解嘆道：“我是騙你財還是騙你？”

項青牛想了想，回答：“那麼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啊，嚇死我了！”

……

……

“其實有些時候我一直在懷疑，我來這個世界背後是不是藏著什麼極大的謀。之所以懷疑，就是因爲我前世臨死前最後聽到的那段話。那些話好像就來自我耳邊，但我始終看不到說話的人。而且那些聲音就好像從某種儀中傳出來似的，和麪對面這樣談說話發出的聲音不一樣。”

方解道：“就好像，咱們在地宮裡聽到大雪山大寺裡那個東西說話的聲音差不多。”

項青牛皺眉：“你的意思是，當時說這些話的人本不在你邊？但是他們卻知道你死了，而且就那麼注視著你。從你那些話裡來推測，他們應該是想用你的做什麼實驗？你的運氣還真夠差的，死了都不得安寧。”

“對了……也就是說，你現在的這軀殼，其實和你的靈魂是兩碼事對吧？當時你恰好在這個孩子的軀中重生，而那個孩子當時已經死了。這特麼的還是典型的借還魂啊，果然有些俗套。”

“這軀，是羅耀派人尋找來了，表面上是想復活羅武，但其實是羅耀爲自己準備轉世的一個。換句話說，這軀特別適合做靈魂的容。”

方解解釋道：“這樣想你可能就比較容易理解了……一個人的和靈魂是固定的，想要奪魄其實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不合適，那麼靈魂本就難以安家。而羅耀他找到的孩子，必然是適合做靈魂容的，因爲這樣才能方便他轉世。”

“所以……”

項青牛道：“你進來，就是個巧合？”

方解點了點頭：“這一步，應該是個巧合。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是什麼人把我送來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