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滿,又頃刻間空掉。
整個太極宮都熱鬧非凡。
也許這又是一件史無前例的事,一個道觀的觀主大婚居然是在太極宮裡舉行了盛大了典禮。也不知道史臺那些鐵齒銅牙的大人們是怎麼忍下來的,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黴頭。
方解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酒。
藉著項青牛大婚這般高興的事,黑旗軍上上下下凡是來了的,都希敬方解一杯酒。大家也都是高興,前陣子一舉摧毀了控天會的謀,這是一件大喜事。跟著項青牛大婚,這是第二件大喜事。
或者,再過不了多久就有第三件大喜事,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咦”
方解看著笑得合不攏的項青牛有些詫異的問:“怎麼看起來好像瘦了點?”
項青牛連猶豫都沒猶豫,扭都沒扭的了肚子:“最近運量有點大……”
方解哈哈大笑。
“現在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前那種行走江湖靠坑蒙拐騙的日子就要結束了……想好了嗎?是打算回清樂山一氣觀還是留在長安?”
方解問。
項青牛道:“煙織說,從小到大就沒有離開過長安城。等過一陣子我們倆打算出去走走,如果要是遇到什麼真讓人心的山清水秀或者覺得住著舒服的地方,沒準就定居了。要是沒有找到可以定居的地方,就還回長安城。我是不打算回清樂山一氣觀了,你說我一個道尊整天帶著老婆在觀裡秀恩也不是回事是吧。”
方解笑著說道:“也許下面的弟子覺得你是在爲他們做一個表率呢?”
項青牛道:“道宗從來不止弟子婚,但是……你覺得那些傢伙整日在觀裡呆著,能找到真?”
“未必不能吧?”
方解反問了一句。
項青牛愣了一下,然後呸了一聲:“你太特麼的邪惡了。”
“你爲什麼說要過一陣子再出去走走?”
方解問。
項青牛自然而然的說道:“你不是打算著過一陣子傷勢徹底好了之後走一趟大雪山嗎,這種事怎麼能的了我?”
“能”
方解點了點頭:“必須能,你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無牽無掛的項青牛了。你有了家室,就沒必要再去冒險。你應該知道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最難過的還是你的妻子。以後還是安安生生過你的日子吧,這種事已經與你無關了。”
“放你的屁噢。”
項青牛大大咧咧道:“你說沒我事就沒我事?當初道爺在大雪山大寺可是吃過虧的。吃了虧不去找回來,算不得男人。再說……二師兄終究是因爲佛宗之人而死,這種事我就算想假裝忘記,都裝不來。”
方解沉默,他知道自己勸不住。
“對了,我聽說那個悍卒醒過來了?”
項青牛忽然說了一件不相干的事。
方解點了點頭:“醒過來了,我請卓先生探查他的腦海神識,發現他於一種很微妙的境地,他本不是在昏迷,而是在沉睡。一種特別特別深的睡眠,後來廚子纔想起來,悍卒修煉的功法確實有些特殊。別人需要不斷的修行不斷的和人激戰來提升實力,而悍卒只需要不停的睡覺就足夠了。進這種功法之後,就會有一個很長時間的休眠期……就好像蛇要冬眠一樣,在他沒有達到一定的境界之前,他是不會醒過來的。”
“達到了?”
項青牛又問。
方解點了點頭:“不得不說,萬老爺子的強大讓人一直需要仰視。他當初給那幾個人的修行功法,完全是按照個人質不同而專門制定的。當然,這也許是桑做的事。”
項青牛嗯了一聲:“無論如何,這次去大雪山有多了一個可以開界的幫手。”
“我總覺得……”
方解把杯子裡的酒飲盡:“我總覺得之前的想法可能被一種不相干的事給左右了……我一直覺得桑和萬老爺子將那些人帶走送去十萬大山,是爲了有一天準備對付大雪山大寺裡那個東西。可是不久之前我忽然想到……就算湊齊了這八種質的人,這八個人的修爲就算再強大,加起來也未必比得過桑。”
項青牛臉微微一變:“似乎……有道理。”
方解緩緩道:“之前我一直在苦惱,那就是我本就不可能湊齊這八個特殊地質的人,因爲其中的兩個是我親手殺掉的。如果湊不齊這八種質是不是就無法對付大寺裡那個東西?我一直鑽在這個牛角尖裡不能自拔,直到前陣子悍卒甦醒過來的時候我才忽然明白,也許……桑和萬老爺子把他們送去十萬大山,只是爲了保護他們。”
“保護?”
項青牛愣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也就是說,你不打算帶著他們?”
“帶”
方解笑道:“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
……
“我也想去。”
桑颯颯看著方解的臉認真的說道:“不只是我,姐姐們都想去。”
方解看了看們,然後很堅決的搖了搖頭:“這次去,不會有什麼危險。雖然桑那樣修爲的人都一去不復返,可我覺得那裡似乎有些什麼事就是在等著我去的。又或者,那個東西一直在等待一個能改變什麼的人去。這個人不一定非要是我,如果有別人做到了某種事之後,也可能是這個別人。”
“這只是你的推測。”
沫凝脂一如既往的聲音清冷。
看著方解:“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自以爲是?”
“等我回來之後吧,我就不會在自以爲是了。”
方解看著沫凝脂的眼睛格外認真的說道:“也許以前你我之間有什麼難以解釋清楚的讓你我都很不舒服,這種東西就好像一子,一頭頂著你一頭頂著我,你我永遠也不會靠到一起。”
方解忽然說這個,讓沫凝脂立刻變得慌起來。扭過頭,似乎有史以來第一次怕了,不去看方解的臉。
“其實後來想想,這不過是作繭自縛。你把自己困住了,我也把自己困住了。”
方解這樣坦誠這樣嚴肅的在說關於的事,而且是當著沐小腰沉傾扇和桑颯颯們的面,沫凝脂有些無法適應。實在想不到方解會在這個場合說他們兩個人之間那微妙的關係,以至於有些窘迫,甚至想找個地鑽進去。
再強勢冷傲的人,在特殊的時候都會出自己弱的一面。
“等我回來,這一切都會結束的。”
方解用一種很奇特的語氣說話,就好像這個世界上某些事只是和他一個人有關。可能,除了桑颯颯之外其他人還不能理解方解。方解之所以告訴桑颯颯,是因爲桑颯颯最容易接這件事。
其他人,哪怕是沐小腰,只怕一時之間也難以接自己的人不屬於這個世界這種讓人難以置信的事。
“在去大寺之前,我要先去一趟樊固城。”
方解道:“這次我肯定不是一個人去,肯定不是什麼一路孤行的那種聽起來壯闊的江湖行。但是我總覺得,這件事到了最後還是要我一個人來面對。只是一種覺,所以你們也不用問我出於什麼而這樣想。”
“我們……不放心。”
沐小腰握著他的手說道。
“我知道。”
方解笑道:“相信我,大寺這一趟是我最後一次犯傻,自此之後我可能很久很久都不會再離開長安城。在我構建的一種新的秩序逐漸型之後,我也就沒有再去冒險的自由。從一種行走發現,變守護。”
方解說:“守護著我一手建立起來的秩序,守護你們。”
……
……
“我還是打算退下來。”
散金候吳一道一邊走一邊笑著說道:“這樣下去我一直吃虧啊……我若是在朝爲臣,就總是得給你行禮啊行禮啊,還真是有點覺得虧的慌呢……我若是退下來,在家裡養花種草陪著玉和外孫,難道你進了家門還讓我給你行禮?”
方解知道,這只是吳一道的在替自己考慮。
如果吳一道不退下來,這個位子就會爲很多人死地盯著的地方。散金候手裡握著貨通天下行,而貨通天下行握著國家的經濟命脈。吳一道的智慧有人及,他有怎麼會想不到日後的事?
到時候,只怕會有不人弄出一些有的沒的,縱然方解自始至終都不會懷疑自己,可最後只怕還是會淡了。
“越發顯得我人品不好了。”
方解嘆了口氣說道。
“做皇帝的,要什麼人品?”
吳一道笑道:“貨通天下行太大了,大到本就無法徹底控制。若是想以後長治久安,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貨通天下行拆分。將這個一的龐然大拆開來,儘量的削弱這頭龐然大的力量。”
方解點了點頭:“這件事,也是勢在必行,所以呢……你暫時還是退不下來。貨通天下行即便是我親自手來拆,面對的問題也會很多。我是一個如此怕麻煩的人,所以這種問題還是你來解決的比較好。”
吳一道認真的說道:“你這麼一說,倒是人品真不怎麼樣啊。”
方解哈哈大笑:“過一陣子等魏西亭在江南那邊的阻力小一些之後,我就要西行了。”
“非得去?”
吳一道問。
其實他知道方解是必須要去的,可是在國家這個時候,方解離開影響不可能沒有。就算最棘手的敵人已經被除掉了,可是方解要面對的是整個天下的權貴力量。這種消除舊有實力對天下影響組建新秩序的事,怎麼能沒他時刻坐鎮?
“不會太遲了回來。”
方解道:“況且我消失在所有人視線中一段時間未見得都是壞事。”
吳一道知道無法再勸,低聲音問:“帶我嗎?”
方解問:“爲什麼帶你呢?”
吳一道笑道:“你知道我對權位沒什麼興趣,這種事落在姑爺手裡是最好的結果。我一直以來都想追求一個更高的境界,我想看看……當初桑和萬星辰這樣的人,都及到了什麼。然後,我想看看,能不能比他們站的更高些。”
方解了額頭:“有個牛的岳父……最大的弊端就是以後小兩口吵個架都要小心翼翼的,萬一捱揍可怎麼辦?”
“我都說了。”
吳一道擡頭看了看天:“我的目標都定的那麼高那麼大了,誰還有心管你們這些俗事小事!”
方解也笑,兩個人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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