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好準備的了。”

方解看了看案頭上驍騎校送上來的報，語氣緩了緩：“現在到了一個很微妙的時候，不管是我們還是敵人，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做完了。直等到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的那個時候到來，就看誰準備的更充分。”

他手下人重要的人都在。

“我們的對手已經把他們的策略一條條準備出來，我們也已經把我們的策略一條條準備出來。”

“看起來……”

方解擡起頭，臉肅然：“我們似乎準備的不如對手充分，最起碼他們知道我是誰，你們是誰。但是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藏在哪兒。”

方解站起來，告訴他們：“去吧，等著那一天來。”

……

……

“你可能會死。”

方解說。

坐在他對面的人點了點頭：“臣知道，從主公讓臣做這件事的時候，臣就知道可能會死。但是臣沒有猶豫，因爲沒有必要猶豫。到了現在，臣也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話要說。臣不猶豫，第一是因爲臣的母親告訴臣記住四個字，知恩圖報。第二個原因，是臣要做大……真正的能在位置上展現自己抱負的大。”

坐在方解對面的，是獨孤文秀。

“這件事，沒有幾個人知道。”

方解緩緩道：“到那一天之前，到手之前，我都不會告訴別人你其實是在爲我做事。所以，你被誤殺的可能很大。我會派人保護你，但是到那個時候局面必然瞬息萬變，我不能保證你肯定安然無恙。所以……我想問你，你還有什麼事沒有做完？”

“贍養母親。”

獨孤文秀回答。

“好”

方解點了點頭：“這件事太過重要，你應該明白，如果我告訴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泄出去，一旦泄出去非但前功盡棄，而你也會死。”

“不後悔”

獨孤文秀搖了搖頭。

方解嗯了一聲：“讓你去做惡人了……我派人把你老家那些欺辱過你們母子的人都收拾了，卻讓你自己揹著這個罵名。等到這件事完結之後，我會給你恢復清白。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讓你完你的夢想。”

獨孤文秀沒有說謝謝，因爲他知道這是自己應得的。

“還有一件事。”

方解看著獨孤文秀認真的說道：“不要擔心魏西亭，他不會威脅到你的位置。我調他回來，是想在別的事上用他。這件事需要一個心腸足夠狠的人來做，你不適合。你和他是兩個類型的人，你可以穩住整個天下，而他可以在你穩住的天下中不斷的掏出一個一個的……所以，你會更辛苦。因爲你要穩住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天下。”

“真的要那樣做嗎？”

獨孤文秀問。

方解點了點頭：“必須那樣做。”

獨孤文秀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道：“臣可以理解，爲什麼臣已經打了他們部，主公有機會在他們聚會的時候一網打盡卻沒有出手。因爲如果那樣的出手，只是表面上的一網打盡。只有等到他們拿出全部的實力，再一網打盡纔是真的一網打盡。可是臣不理解，爲什麼要改變天下的格局？”

“我給你解釋，你也還是不會理解。”

方解往後靠了靠，讓自己做的舒服些。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一種不應該出現在他上的疲憊。在獨孤文秀的印象中，方解是一個永遠都不會疲憊的人。爲了達自己的夢想，方解就好像一個上滿了發條的機械人一樣，時刻都在運轉著。

“臣還是想試著去理解。”

獨孤文秀說：“因爲臣，必須去理解。”

方解覺得心裡一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一句：“家裡的力也很大吧，老夫人太聰慧，應該不斷的在告誡你。”

獨孤文秀苦笑：“面對再狠狡詐的敵人臣都不怕，因爲臣知道他們都會滅亡。但是面對母親，臣真的無計可施。臣只能不斷告訴，臣沒有做錯什麼。但是母親卻是太聰明，雖然足不出戶，可知道我在做什麼對您不利的事。”

方解道：“那天，我會把老夫人接到暢春園。”

獨孤文秀的臉微微變了變，垂首：“謝主公！”

方解停頓了一會兒後說道：“你問我，爲什麼要如此固執的想改變這個世界，也許連我自己都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我不能告訴你這樣做會對後世有什麼好的影響，因爲我不確定。我也不能告訴你這樣做對現在有什麼好的影響，因爲我還是不確定。”

他笑了笑：“也許這只是我腦子裡一個完的構思而已，卻不可能得到完的展現。有些事，你無法理解，我也無法說清。這個世界墨守規的時間太久了……就好像我看著這座長安城一樣，每一次看到它都是這樣一種莊嚴肅穆的覺，一不變。但是，如果不打破這種格局，那麼世界就會再次的進一種循環。這種循環絕對不是進步，而是固步……你沒有看到奧普魯人的強大，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如果我不改變，那麼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第二個奧普魯來侵。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不夠強大，永遠都只是被別人欺凌的下場。”

“但是我要改變……就會及太多人的利益。”

方解問：“你能懂嗎？”

獨孤文秀搖了搖頭：“臣還是不懂，但是臣知道自己是個好臣子，所以先把不懂放在一邊，照辦就是了。”

……

……

“那是一間用金銀鋪滿的屋子……”

獨孤文秀緩緩說道：“如果主公您見到那間屋子也會大爲震撼，無法想象，他們就是用那樣一種簡單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控制慾。而且他們真的做到了……不，是他們的祖輩做到了。”

方解笑了笑：“有個了結之後，我一定要去看看那間屋子。”

“臣覺得……”

獨孤文秀忽然說道：“散金候可信，爲什麼主公不把這件事告訴他？”

“散金候確實可信。”

方解道：“這件事我不告訴他，是爲了他好。我始終把對散金候的信任維持在一個很微妙的況下，如果我過度的信任他，對他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太掌握的太多，到時候就沒辦法而退。”

這回答有些冷酷，但是獨孤文秀知道這正是對散金候最大的信任。

沒錯，如果散金候知道的太多太多，掌握的太多太多，他沒有辦法而退。但是散金候將來時候一定要而退的……方解雖然沒有說，但是獨孤文秀猜的出來。他日方解登基稱帝的時候，吳玉必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選。方解的其他人不會想去做皇后，們不是那種子。

而且方解答應過吳一道，一定會讓吳玉做皇后。

到吳玉母儀天下的那天，散金候也就到了功退的那一天。散金候很清楚，他手裡掌握的力量已經太強大了，一旦吳玉爲皇后，那麼他就是權勢滔天！方解要想放手去做，必然會涉及到貨通天下行……如果散金候到時候已經撒手不管了，那麼方解的改變就會順利很多。如果散金候到時候不撒手？怎麼辦？

散金候也正因爲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纔沒有過多的去問。他只是在遵守，或許這是他和方解之間沒有約定的約定。

“主公真的要把黑旗軍的將領都拆分到各地去？”

獨孤文秀問出自己第二個擔憂：“如果這樣一來，各方節度使的權勢太大，對朝廷不利。”

他想提到羅耀，提到李遠山，可是想到這兩個人在方解心裡應該都不是什麼好的回憶，所以忍住了。

“這是一條必須要走的路。”

方解笑了笑：“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獨孤文秀搖頭：“臣沒有。”

方解道：“他們付出了那麼多，理應得到應得的。現在我只希他們能夠明白，到以後他們自己會清楚該怎麼做。高厚祿，這些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但是兵權……他們應該知道不得。”

獨孤文秀點了點頭：“所以，臣還是繼續剛纔的那番話……散金候可信。”

“哦？”

方解看向獨孤文秀：“怎麼說？”

獨孤文秀道：“黑旗軍的將領，多半出自寒門。他們之中有不人會覺得，自己拼了命得來的東西，是理所當然。沒錯，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就怕他們之中有些人會覺得，自己得到了這些之後，理所當然的可以圈佔更多的利益……這是不對的理所當然。如果有一個地位很高，能影響他們的人在以後一個穩定的時期把這種事點出來，他們不會不明白的。”

獨孤文秀笑了笑：“試想，在以後天下大定之後……如果有一天分鎮各方的節度使湊在一起喝酒，席間，德高重的散金候點上那麼幾句……事半功倍。”

方解也笑：“你是一頭修煉了多年的狐貍？”

獨孤文秀笑的越發燦爛起來：“還不是被主公降服？”

“說說後天的事吧。”

方解遞給獨孤文秀一杯茶：“後天就是大朝會，到時候所有準備的東西都會發出來。敵人的，我們的。你現在是最瞭解這件事的人，你來說說……他們有幾分勝算，我有幾分勝算？”

“臣不知道。”

獨孤文秀雙手端著茶杯，認真的回答：“臣只是打了他們之中，也知道了其中幾個最重要的人的份。但是這僅僅是那幾個人的份而已，那麼龐大的一個組織，肯定不只是他們幾個。他們也不是完全信任我，所以給我看到的只是他們想給我看到的。他們想讓我以爲，那就是他們的全部。”

“臣不瞭解，他們到底有多大的實力。所以也就無法判斷，他們有幾分勝算。”

方解嗯了一聲：“真不知道你這樣一個誠實的人，怎麼騙過了那些人。”

獨孤文秀笑道：“正是因爲臣足夠誠實。”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給你一個一展拳腳的機會，如果史冊上記載我是一個惡人甚至是暴君，那麼很不幸，你就會是這個暴君邊最大的那個佞。”

獨孤文秀鄭重問：“佞這個詞……是褒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