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青牛捂著肚子一溜小跑很快就消失無蹤,也不知道鑽進哪草叢裡方便去了。看著那碩的影在視線裡飛走,方解笑著搖了搖頭。說起來和這個胖子不過是萍水相逢,當初在半路上這胖子要訛他卻被他識破。然後一路同行,兩個人科打諢倒也快活有點狼狽爲的意思。
就連方解都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刻項青牛居然能站出來幫自己。雖然項青牛裡說的輕鬆,但他暗中必然是費了好一番力氣纔給自己爭取來這樣一個有可能峰迴路轉的機會。只是項青牛這樣的人,只怕連幫了大忙之後賣力的宣揚自己的人這種在絕大部分人看來理所當然的事都懶得做也不屑去做。
方解從來不是一個捨得浪費機會的人。
他深深呼吸一次,然後緩步走向在茶鋪里居中而坐的那個男人。在初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不適應被追殺的刺激生活,沐小腰曾經對他說過如果你害怕你就深呼吸,在面對危局的時候,一個深呼吸也許有可能讓你起死回生。
靜心,越是危急越要心靜。自此之後,方解每次遇到難題他都會深呼吸,這已經了他的習慣。
走過去站在那人不遠,然後方解發現有些不舒服。
這張桌子旁邊只有一張凳子,那個男人坐了。桌子上只有一碗茶,那個男人在細細品味。也不知道那廉價的茶磚能品出個什麼滋味來,雖然方解不知道他是誰,但能讓項青牛說出自己的生死只在這人一念之間的話來,這人的份地位顯然高的嚇人。方解甚至懷疑,這個人的高度已經離了子的範疇,而是握著子的手。
大隋至尊只有一個,至尊也是人只有兩隻手。方解將這個人的高度假設爲能達到一隻手的地步,可見對這個人的重視有多強烈。
沒有凳子沒有茶,方解只能站著只能著。但他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一一毫的不悅,也沒有過分的謙卑。
“見過前輩”
方解抱拳行禮。
那個看不出來年紀的男人沒有擡頭,依然專心致志的品著不值錢的茶。他似乎是在等方解繼續說下去,又似乎完全沒有在意方解的存在。
方解沉默不語,微微向前傾著子。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那人放下手裡的茶碗語氣有些許不悅的說了一句:“我很忙。”
方解嗯了一聲,然後站直了子說道:“這件事我不知道如何能爲自己罪也不了罪,夜闖兵部的人是我的人,緣故我雖然很想提但不能提因爲涉及到的人會讓這件事更復雜,我只能說是擔心我死於非命而不得已才做出國律的糊塗事。但這個人對我很重要,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去死,所以我們只能逃走。”
那個男人微微皺眉,然後擡起頭看想方解:“你這是在浪費我的時間,項青牛說你聰明還真是擡舉你了。”
方解抿了抿脣說道:“死我活的事我做不出來,或許在您眼裡看來這是不值錢的婦人之仁,是白癡至極的想法。事實上,在我決定逃離帝都的時候有人也勸過我,捨棄自己的同伴以求獨活。我不是沒有猶豫過,但猶豫的卻是自己是否有能力做到最好而不是獨善其。”
“你走吧”
那個男人擺了擺手道:“蠢材和自認爲堅守所謂道德底線的人我都沒興趣理會。因爲後者比蠢材還不如,是白癡。回到你的同伴邊去,既然你這麼重重義那麼想必也願意和同伴死在一起。我能全你這一點,讓你們同年同月同日死。”
方解嗯了一聲,再次彎腰施禮:“多謝。”
他轉就走,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那個男人微微一怔,倒是沒想到方解居然真的走了。他沒想到這個被項青牛稱爲一流聰明人的傢伙,竟然連努力一下都不願意。即便他不會跪下來哀求自己放他一馬,最起碼也要試著努力說服自己吧。可這個年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強調了一次他堅守的那個可憐的不值錢的所謂底線。
“這裡只有一張凳子,一碗茶……是不是覺得自己被輕視了所以你心裡不舒服?以至於你裝出一副很堅定的模樣來做樣子以顯示自己並不卑微?”
他問。
走出去三四步,方解停住。
他轉看向那個男人,緩緩的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如果能保證我和我的同伴都不死的話,站著著又算什麼輕視?如果前輩您說可以放過我們這次,然後讓我跪下來爬到你腳邊你的靴子,我也很願意。”
聽到這句話,有三個人同時皺眉。
一個是這個看起來有些盛氣凌人的男人,一個是坐在最左邊那個面貌氣質完無缺的年輕男子,另一個,是坐在茶鋪幔帳里人。
“那好,你先跪下爬過來。”
坐在凳子上的男人忽然語氣平淡的回了方解一句。
方解深深吸了口氣,問:“如果我爬過去,您會不會放過我和我的同伴?”
中年男人沒有回答。
方解又問:“或者,我死,您放過他們?”
中年男人還是沒有回答。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那個人肅然道:“我雖然不知道您是什麼份,是不是高到我連仰都看不到的高度。而我只不過是一個從邊城樊固而來的小小斥候,在大隋數以億計的百姓中也算不得出類拔萃。論份和實力或許您是天際遨遊的鷹,而我只是一隻疲於奔命的螻蟻。但如果您不是大隋的員,而是大隋的敵人用這種方式來讓我乞求活命的機會,我只會用橫刀來回答您,哪怕我必死無疑。”
他說完這句話後,開袍準備單膝跪下。
這番話說出口,原本對他已經失之極的某人忽然眼神一亮,忍不住角微微上揚,他擡起手在桌子上輕輕敲了一下,然後起離開。
茶鋪里居中而坐的男人聽到這一聲輕輕敲打,臉一變,然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是他的弟子,不必向我下跪……如果當初進長安城的時候你就說出你和他之間的淵源,誰會爲難你?誰又敢爲難你?哪怕你做錯了事,也會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你應該慶幸,你剛纔說的話救了你,因爲你沒有忘本……你沒有忘記自己是大隋的子民,也讓我看到了你另一份堅守是什麼。”
“很好”
他說。
這個男人站起來,笑著說道:“走吧,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往前邁了一步,忽然扭頭看了一眼坐在最左邊位置上的那個白公子。他微微皺眉,眼神裡閃過一凌厲。
白公子依然盯著自己的茶碗,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沒人注意到,他悄悄鬆開了自己左手食指拇指和無名指著的法印,手指微微抖。
……
……
方解知道自己賭對了,在生與死的邊緣又賭對了一次。
在大侍衛的大院子裡,他看著桃樹上已經快要的果子微微出神。將他帶進皇宮大的那個男人讓他在這裡等著,然後就翩然離去。從進宮到現在已經過去將近兩個時辰,方解一直就站在院子裡,沒有人過來理會他。
他看著那個桃子,真的很想摘下來一個吃掉。
從早晨到現在水米未進,他很。
雖然他知道那些還沒有的桃子肯定不會好吃,說不得酸的讓人難以下嚥。但了一整天,了一整天,哪怕是看著一顆青桃也會讓人忍不住肚子裡微微搐。
“你在做什麼?”
就在他盯著一顆青桃怔怔出神的時候,有人在他後問了一句。
方解轉,看到了一個悉的影。
“見過卓先生。”
他彎腰行禮。
卓布緩步走過來,走到方解邊不遠的石凳上坐下來問:“爲什麼剛纔我看到你盯著那青桃,竟然那麼專注?那桃子給了你什麼悟,還是你在想些別的事?”
方解笑了笑道:“高人總是會將很簡單的事想的複雜起來,您難道以爲我是看著那青桃悟了什麼人生道理?真不是……我只是現在覺很,而我看著那青桃就能想象的出來這桃子一定酸的厲害,一想到酸,我裡就會流口水,口水也是水……多嚥下去一些,嗓子不會幹的特別疼。”
對於方解這樣的回答,讓卓布有些無語。
“我實在想不到,在這樣的局面下你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他說。
方解搖頭道:“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很。”
卓布瞪了他一眼問道:“你知不知道,在城外茶鋪你險些就死了?”
“知道”
方解微笑著說道:“但我沒死。”
“是你運氣好。”
卓布說。
方解繼續看著那顆青桃,繼續咽口水:“或許吧,我的運氣好像一直都不錯。”
暢春園
穹廬
皇帝看了一眼躬著子站在門口的羅蔚然,點了點頭說道:“進來說話……那個年安排在哪兒了?”
“在大侍衛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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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蔚然進門,垂著頭說話。
“你覺得如何?”
皇帝問。
羅蔚然想了想回答道:“陛下已經有覺得了,所以臣不敢再有自己的覺得。”
皇帝一怔,隨即笑罵一句:“諂之臣,當殺。怎麼看就怎麼說,你拍馬屁的功夫還不夠火候,最起碼比起蘇不畏來差的遠了。”
站在一邊伺候著蘇不畏尷尬一笑,爲皇帝斟滿了茶又退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這個時候羅蔚然才發現,明明蘇不畏就站在皇帝邊,可偏偏有一種這屋子裡找不到他的錯覺,他站在那裡,就好像是一個架,一張凳子,是這屋子裡的陳設而不是一個人。
所以對蘇不畏這個才提拔起來的書房秉筆太監,羅蔚然又多了一分重視。
羅蔚然垂首道:“臣倒是沒看出來這年到底有什麼出彩的地方,但既然他能收這年爲弟子,甚至不惜爲了救這年一命而賜下小金丹這般天下第一等的神藥,其中必然有道理,雖然臣並沒有看出來是什麼道理。這年質不能修行,而且膝蓋似乎也太了些……”
他指的是讓方解下跪的事。
“你是大侍衛的指揮使,他不過是個邊軍小卒,跪你是遵守大隋的規矩,算不得。朕失之在於……他太惜命,如果一個人太過於惜命,就沒有了忠貞。”
“臣擔心的也是這個,但幸好……他上還有大隋軍人應有的驕傲。”
“朕喜歡這驕傲。”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把他帶到暢春園裡來吧,不管那年有沒有資格爲他的弟子,但畢竟這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十年了,那年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朕想問問那年,他現在什麼模樣,又是去了何……”
“那兵部的事?”
羅蔚然試探著問了一句。
“自然不能就這麼放過方解,等朕問過之後再想該怎麼殺他。”
皇帝擺了擺手道:“另外,去查查,一個份只不過是邊軍斥候的小人,爲什麼邊竟然有八品上強者做護衛,朕對這件事也很好奇。能讓一個八品上的強者爲了救他,甚至不惜冒犯國法殺進兵部大堂……朕想知道這後面是不是還藏著什麼事。”
“喏!”
羅蔚然應了一聲,隨即躬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在大侍衛的院子裡,方解看著那顆青桃竟然真的悟到了什麼,他猛的拍了一下腦門驚一聲。
“老瘸子又騙了我一次,哪裡是兩個人,分明就是一個人!”
還是與此同時,步長安城的妙僧塵涯看著大街上的衆生百態,看著那些大隋百姓臉上的滿足和得意,看著這些沒有信仰之人上蓬的生機和活力,他忍不住皺眉自語道:“師尊說的不錯,這裡果然是妖魔橫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