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靜靜打量他。
他也打量著法空。
好像篤定法空看不到他一般,肆無忌憚,毫不防備。
法空笑了笑:“閣下何方神聖?”
“……”中年男子臉微變。
法空覺得奇怪,他的表太過驚愕好,好像自己能看到他是不可思議的事。
不由笑道:“深夜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中年男子輕輕橫挪了兩步。
法空笑著搖頭,目也跟過去:“既然如此,請便吧。”
“……你能看到我?”中年男子的聲音很有磁。
“爲何看不到?”
“……不對。”中年男子皺眉盯著他,上下打量法空,搖搖頭:“不應該的。”
“難道我應該看不到閣下?”法空笑道:“難道你在施展什麼奇妙的,所以能藏形,不被人所見?”
“不應該。”中年男子搖頭,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目前爲止,還從沒到過這般形,形忽然一,如同一片影子般掠過牆頭消失不見。
法空看著他消失在牆頭,搖頭失笑。
這人確實有點兒意思。
不過不像是王府的護衛,倒像是惡客。
但惡客也是王府的惡客,跟自己沒什麼關係。
自己的任務只是救了許妙如而已,徹底治好許妙如,從而毫無掛礙的返回大雪山。
他想到這裡,轉便要進屋。
走了兩步又停住。
他停在原地數秒,無奈搖搖頭。
強迫癥又發作了。
送佛送到西,既然要救許妙如,就絕不允許許妙如出什麼意外,決不能半途而廢。
他推門出了小院,慢慢往後花園走去。
一邊走一邊想。
這中年男子放過自己,很可能因爲自己看起來沒修爲,不過他沒殺自己滅口,看來不是什麼兇惡之人。
但這個世界,不是做壞事的都是惡人。
他看著慢慢悠悠,其實速度極快,眨眼功夫來到了淨湖。
進湖上一座小亭,坐到小亭裡靜靜欣賞著天上的明月。
這後花園四面八方都有護衛於暗,有的在樹林裡,有的在花圃下。
照理說很安全。
可強迫癥下,不過來看看就會坐臥不安。
婀娜的侍小桃從一間水榭輕盈走出,手託一盤,盤中有兩碟瓜果點心,兩碟小菜,還有一壺酒及酒杯。
法空合什一禮。
小桃嫣然一笑,細腰一扭,轉離開了。
法空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口醇厚芬香,當真是酒。
喝了兩杯酒之後,他發現了中年男子的影,正緩緩沿著樹林邊緣往這邊走。
他站在樹林邊緣,遙遙向這邊,卻沒有靠近淨湖。
淨湖與樹林之間有一片花圃,腰高的花圃正綻放著朵朵鮮花。
月之下,數十朵鮮花爭奇鬥妍。
夜風輕拂。
花香幽幽。
法空看一眼他,笑著舉舉杯。
王府不愧是王府。
即使信王府外外都質樸不奢華。
可看其用度,便彰顯其不同。
瓜果與酒都是外間難以買到的珍品。
法空搖搖頭。
金剛寺還是差了太多。
看來要在藥谷裡種上一些瓜果,品質上好的瓜果。
別的和尚要隔絕這些慾的,以解煩惱,最本的煩惱就是生死之苦。
而自己是沒有這個最大痛苦的。
所以自己修持佛法之路與別的和尚不同,沒必要跟他們一樣守著戒律。
好好生命,好好這好的世界纔是。
烏雲輕移,忽然遮住了明月。
頓時天地一暗。
法空看到那靜靜站著的中年男子忽然一,無聲無息的在影裡到湖上的迴廊。
法空嘆一口氣,淡淡吐出一個字:“定”。
中年男子忽然一下定在原地。
他一隻腳邁出去,停在半空,一下被定住,好像雕像般一不能。
他甚至眼珠都不能轉,想瞪大眼睛也做不到,只是怔怔看著法空。
法空輕輕搖頭,給了他一個眼。
待一杯酒喝的時候,中年男子才恢復了活,他臉微變瞪著法空。
法空瀟灑的舉起酒杯,朝他遙敬一下,然後輕啜一口,出之。
中年男子臉晴不定,死死瞪著法空。
法空微笑搖頭。
此時,烏雲過去,月再次灑落。
中年男子忽然轉便走,出了迴廊,離開淨湖時,在月下現出形。
袂飄飛聲隨即響起。
中年男子形陡然加速,重新鑽進樹林。
法空看到數道人影從暗出現,追向樹林,隨後便沒有了靜。
數次呼吸之後,一羣護衛悄然出現,無聲無息把樹林團團圍住,沒上前打擾小亭裡的法空。
法空看著他們把樹林圍得不風,水潑不進,暗自搖搖頭。
這些護衛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可那中年男子已經走了。
他好像能在影裡行走,不被人發現。
只是自己一直於藥師佛像加持的狀態中,神清心明,並不會被他矇蔽。
這是刺客吧?
折騰了好一會兒,衆護衛散去,從始到終,除了衫飄飛聲,一聲音也不發出。
好像一個沉默的世界。
法空笑了笑,看向西邊水榭方向。
西邊水榭的門打開,信王與許妙如一起出來,來到了法空跟前。
信王合什:“法空大師。”
法空起合什還禮。
“多謝大師。”信王道。
如果不是法空,自己竟然發現不了那刺客,當真是詭異的。
法空微笑:“區區刺客,怎能靠近王爺,倒是貧僧多事了。”
許妙如慵懶而麗,彷彿海棠春睡,玉腮含春:“難道是來刺殺我?”
“應該是刺殺孤。”信王臉沉,雙眼迸寒,冷冷道:“陳地!”
“屬下在!”
一道人影倏然從樹林鑽出,腳不沾湖水,虛空橫渡到小亭裡,抱拳躬行禮。
卻是一個相貌平平的青年,氣宇軒昂,雙眼如寶石熠熠生輝。
“怎麼回事?”
“屬下失職,有一個刺客闖進來了。”
“可追到了?”
陳地搖頭:“他好像不翼而飛了,不是我們護衛的,……應該是影子刺客。”
“嗯——?”
“影子刺客林飛揚。”陳地道:“行走於影,殺人於無形,修爲再高也發現不了他。”
“誰的人?”
陳地抱拳道:“他的份謎,但死在他手裡已經有三位貴人,兵部的陳大人與於大人,還有南宣王。”
信王皺眉:“刺殺了王爺,仍安然無恙?”
宣南王在偏僻的南地,距離神京上萬裡,他聽聞過此事卻沒怎麼關注。
原本以爲早已經捉到刺客,名正刑典,沒想到這刺客還逍遙法外。
這太過離譜了。
那可是堂堂的王爺。
雖然只是異姓王爺,還是承襲爵位的王爺。
但王爺就是王爺,關乎朝廷的威嚴,怎麼可能被刺殺卻捉不到兇手,天下怎麼看朝廷?
陳地遲疑。
“吞吞吐吐,有屁就放!”
“……是。”陳地咬咬牙:“刑部捉了人,不過嘛……”
“嘿!”信王發出一聲冷笑。
他一下便明白。
這樣的手段很常見。
出了影響極大的兇殺案,上頭嚴令破案,甚至設了期限,破不了案子就革了辦案之人。
這個時候,捉不到真正兇手,就推出一個人頂罪。
刑部大牢裡關著的死囚中不乏高手。
把這罪名推到一個死囚頭上。
反正是死囚,多一樁罪行一樁沒什麼兩樣,很容易買通,上下一串口供,就差不多能糊弄過去。
當然,這還要多個環節的疏通,如果糊弄不了死者的家屬,那就想辦法給予一定補償,封住口。
民不舉不究,誰都會上這樣的棘手案子,所以沒有人鬧的話,便稀裡糊塗的糊弄過去。
信王對這些場中的規則很明白,只是沒想到,攤到刺殺王爺這樣的大案,還敢這麼幹!
他臉沉沉的要下雨一般。
“誰辦的案子?……算了!”信王擺擺手,放棄了追究底的打算,冷冷道:“這個林飛揚可有辦法拿下?”
陳地面遲疑。
“廢!”
“是,屬下無能。”
“就沒人治得了他?”
陳地無奈的搖搖頭。
據他所知,現在還沒人奈何得了這林飛揚,忙道:“不過有一招能破掉他。”
“說!”
“只要沒有影,他便沒辦法藏,王府只要點上足夠的燈,就能照得沒有影!”
“……滾蛋!”
“是。”
陳地飄飛而去。
信王楚祥無奈的搖搖頭。
許妙如抿笑道:“王爺,這倒是一個主意。”
這一招很笨,但聽著還是有道理的,照得沒了影子,這影刺客就沒了藏之。
“聽他胡扯。”楚祥道:“且不說點那麼多的燈也不可能沒有影子,難不一天到晚防著這林飛揚?”
“那王爺有何辦法?”
“法空大師。”楚祥看向法空:“還請大師賜教。”
法空看向許妙如的皓腕。
兩隻雪白手腕空空如也。
許妙如冰雪聰明,頓時便省悟:“和尚,難道是那串佛珠?”
“戴上佛珠,王爺便可看到這位刺客了。”法空合什:“貧僧告退。”
他輕離開淨湖。
“小杏。”
“是,王妃。”苗條窈窕的侍輕盈進了水榭,很快捧出一個小紫檀匣。
許妙如打開之後,取出金黃綢緞墊著的佛珠,遞給楚祥:“王爺戴上看看。”
楚祥笑著接過來:“我這胳膊,作又魯,就怕給弄斷了。”
他試著戴了一下,雖然略,但還能戴得上,神漸漸出驚訝。
許妙如笑道:“這是法空大師加持過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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