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尚在得意洋洋,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早,他頓時一點喜悅都沒有了,整個人呆若木,以至於邊上的隨員問他怎麼置,他也只是哆哆嗦嗦的不發一語。
皇上又跑了。
跑時還留了字條,說是過些時候自然會回來。
按常理來說,皇帝爲天子,跑了一次就已經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可是這第二次……
其實這事還真怪不得劉慧,想想看,一個尋常的天子被人虜了去,想必在敵人手裡雖說未什麼侮辱,可多半也沒有太多的優待,按理說這個時候好不容易離虎口,總該老實了吧。
可惜劉慧還沒有認清正德的強大之,正德皇帝是什麼人?他的思想和行爲實在是很難用常理來琢磨。
結果這麼多陪駕之人,誰都沒有想到皇上又會開溜,更沒有提防其他,結果皇上還是說跑就跑了。
這一跑還真是乾脆,只是倒黴了劉慧,劉慧知道,這一次自己死定了,把皇上安全送回京師,他這迎聖之功固然是跑不掉,可皇上跑了,無論是不是皇上自作主張,總得有人來做替罪羊,有人來背這黑鍋。
他發了半天的呆,還是沒有回過勁來,總覺得眼下的事實在是匪夷所思,這一次皇上邊只有劉瑾一個人,不用說,這肯定是劉瑾拐跑的,問題是皇上已經上了劉瑾一次的當,又怎麼會上第二次?
琢磨不啊。
其實這事兒還真不能用常理來琢磨,在別人眼裡,劉瑾只是個奴婢,皇上是天子,皇上出京是被劉瑾拐跑的,其實他們猜錯了,誰都拐不跑皇上,能拐跑他的也只有他自己,道理很簡單,因爲出京是皇帝的心願,在皇帝的角度來看,他這一次雖然被俘,錯卻並不在他,也不是劉瑾,事實上在出京的時候,他還自信滿滿,認爲自己出京之後能夠橫掃蒙古鐵騎,名天下。就算是敗了,那也只怪邊將們不太給力,和他無關,和劉瑾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而這一次,同樣也是朱厚照的心思,只是恰巧被劉瑾抓住了而已,朱厚照本來就是膽大包天的人,什麼事不敢做?其實大家都以爲皇上沒有主見,其實皇上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只是他的主見實在不能用常理來揣測罷了。
更不必說,皇上和劉瑾之間深厚的,那種久居在東宮,便是自己的父母一個月都難得見幾面,卻都是劉瑾日夜陪侍左右,爲他端茶到水,爲他講故事,爲他過挨罰,十幾年來,朱厚照已經習慣了有劉瑾在邊,對皇帝來說,這世上能相信的只有幾個人,而劉瑾絕對是其中的一個,所以劉瑾就算貪贓枉法,就算再混蛋,可是在朱厚照看來,他都是自己人,值得相信和託付。
只是這些東西,又怎是劉慧這樣的人能夠理解?他在發了好一會兒呆之後,終於意識到,若是自己再不補救就徹底地完了。
“快,快,現在就打道回去,去見楚王殿下,還有,派人通知沿途的各路關卡,但是……但是絕不能皇上出走的消息,只說有個貴人走失了,讓各府各縣按圖索驥……”
單憑他手裡的這點人,要想把皇上追回來斷無可能,而且這裡通四通八達,皇上是往哪個方向跑的都不知道,自然還是先去尋幫手,劉慧不敢回京,於是決心先去楚王那邊。
於是一行人急匆匆地趕到薊縣。
此時的薊縣已由明軍駐防,而蒙軍不得不在城外設帳,既然條件已經談妥,在履行義務之前,柳乘風是斷不會讓這些人出關的,所以每日在薊縣設宴招待蒙古諸王公,表面上是其樂融融,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
劉慧去而復返,讓柳乘風很是詫異,可是當聽說皇上跑路時,柳乘風大驚失。
當今皇上畢竟是自己的兄弟,而柳乘風能有今日,靠的也是太后和皇上的信任,現在皇上又是蹤影全無,這可就真正棘手了。
雖然柳乘風知道,正德皇帝在歷史上有過不這樣惡劣的先例,可是現在他不得不擔心起來,他一面向京師上奏,一面開始派出所有能用的力量開始尋訪,和上一次不一樣,上一次大家至還知道皇上去了哪裡,可是這一次最令人擔憂的是本無從知道皇上的目的地是哪裡。
柳乘風相信,此事一旦傳出去,絕對又是一次天下震,可是消息是捂不住的,過不了多久,懿旨便從京師傳來,速召柳乘風京。
旨意中沒有出太多的信息,可是柳乘風卻是知道,張太后只怕已經急得跺腳了。
他也不再猶豫,將善後的所有事宜給了錢芳,帶著一羣親衛沿著馳道直接回京,這裡距離京師不遠,一日的功夫便抵達京師,不過他到達京師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柳乘風決心去通政司那邊應個卯,再等候太后傳召。
可惜在通政司還沒耽誤多久,宮中的懿旨就已經到了,張太后已經顧不得禮節大妨,直接召見。
柳乘風亦是不敢耽擱,飛快宮,不過這一次張太后召見的地點卻是正心殿。
除了柳乘風,居然閣三個學士也到了。
楊廷和憂心忡忡地落座,其實說起來,在閣之中對朱厚照最爲關切的就是他了,他畢竟是帝師,能閣,靠的也是這個份,雖然他詹事府的時候和朱厚照有很多爭端,可是這卻難免難以割捨。
李東則好一些,他不擔心這個,所以還能保持泰然之的態度。
焦芳就不同了,此人心裡頭全是自己的小算盤,雖然表面上一副關切之,可是柳乘風卻知道,這老東西什麼都是假的,唯有他自己纔是真的。
張太后的眼角有淚痕,爲一個母親,兒子這個樣子實在令難,就算再有毅力,可是那種失而復得、得而又復失的卻如夢魘一般折磨,爲這兒子碎了心,可是做兒子的卻太過率而爲。
柳乘風拜倒在地,鄭重行禮,道:“臣見過太后娘娘。”
張太后板著臉,道:“不必多禮,坐下。”
柳乘風坐下。
張太后急不可耐地問道:“可有消息了嗎?”
柳乘風苦笑道:“廠衛、哨探都已經放出,暫時還沒有消息。”
“已經過了兩天了……”張太后渭然長嘆,道:“兩天的功夫,再要把人尋回來,只怕更難了。哀家命苦,早知這個樣子,寧願隨先帝一道兒去了,至眼不見心不煩,至不用這樣碎了心。”
柳乘風道:“娘娘放心,人早晚都要尋回來的,皇上雖然胡鬧了一些,可是人也聰慧,就算在外遇到了事,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這一句安並沒有什麼效用,楊廷和只是嘆息,道:“無論如何,也得把皇上找回來,可是這一次亦是要嚴防消息走,否則天下臣民會怎麼看?以臣的愚見,皇上一直說想去江南走走看看,或許這一次,他去了江南也不一定,可以立即下一道旨給朱輔,令他暗中尋訪爲好。當然,若是陛下能通知當地府,那更是好極。現在鬧出這樣的事,朝廷雖然獲得了一場大捷,卻也沒甚意思,皇上不回來,閣的公務,微臣都無心置了。”
楊廷和說的是實,天下沒有皇上是不的,畢竟這時候還是大明的中期,還沒有到中後期那種有沒有天子都一樣的時候。
張太后只是默默無語。
李東道:“這消息能瞞一天兩天,可是時間拖得越久,遲早還是要泄出去,所以找回陛下是當務之急,這事難就難在只能暗訪,絕不能讓有心人知道,尋訪之事,只能託付廠衛。”
焦芳眼眸一亮,接著道:“不錯,非廠衛不能事,可是劉瑾那狗賊攛掇了皇上出走,罪無可赦,他現在仍然還任司禮監掌印太監和廠督公,現在是不是該有人頂替了?這個人必須與劉瑾沒有什麼私,而且對太后、對皇上也要忠心耿耿,微臣斗膽,倒是覺得馬監掌印太監張永可以勝任。”
焦芳這個人還真是無利不起早,但凡有點機會就借題發揮,他之所以提舉張永,是因爲知道張永是柳乘風的心腹,而他現在急需在柳乘風面前表現,所以趁機做了一個順水人。
不過他說的確實沒有錯,要整合廠衛尋訪皇上,沒有一個人掌總是不的,這廠必須得有個人來挑大樑。至現在執行的是新法,廠確實有節制廠衛的權利。
柳乘風此時也顧不上怪這焦芳無事生非,到這個時候還計較個人得失,卻是看著張太后,等著張太后拿主意。
張太后苦笑道:“就這麼辦吧,這個懿旨,哀家來發,張永這個人確實可以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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