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見了朱厚照,那目中的冷冽轉化爲慈,微微一笑,對朱厚照道:“厚照,朕聽說你這幾日都很用功,很好,今日就算不能勝,可是這神氣卻是要嘉獎。”
朱厚照笑呵呵地道:“父皇要賞賜,何不如賞我一千兩銀子的月錢。”
聽了朱厚照的話,柳乘風的冷汗颼颼冒出來,心裡不由道:“這傢伙,不會是要告狀吧。只是贏他一點兒錢而已,這小子小肚腸,真不是東西。”
朱佑樘的眼中出狐疑之,道:“一千兩?你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朱佑樘對朱厚照雖然寵,可是在月錢方面卻是一向謹慎的,這時候朱厚照開口便是一千兩,朱佑樘此時已經覺不對勁了。
朱厚照小臉一紅,連忙道:“沒……沒什麼。”
柳乘風見狀,呵呵笑道:“陛下,這朝議要開始了吧?”
朱佑樘的目才落在柳乘風的上,道:“柳卿看上去很有把握?”
柳乘風想了想道:“應當有五把握。”
五……
這小殿中的人都不由吸了口氣,別的事倒也罷了,可是太子寫文章的事,在場之人卻都抱著懷疑的態度;太子的學問,大家都知道的,十天功夫就能有長進?除非這柳乘風是神仙。
其實朱佑樘曾讓不大儒和名士做朱厚照的老師,大家起先接的時候都誇太子聰明,可是教了一段時日,卻多是搖頭,雖然沒有說出孺子不可教的話,可是這態度卻是明明白白。
這個柳乘風,要嘛是吹噓扯謊,要嘛就是神通廣大。
連劉健、李東、謝遷三人這時候對這即將到來的比試有了幾分期待,心裡都在想:“倒要看看這柳乘風到底有什麼手段。”
朱佑樘此時也是抿一笑,對柳乘風的話不敢盡信,不過在他看來,這一次只要太子不至於到無下筆讓人貽笑大方的地步,就已是相當了不起了,至於能不能取勝,朱佑樘卻沒有飽太大的期。
“很好,你們能有信心,朕很寬,只要都肯竭力以赴,朕不會怪罪。來人,先請柳卿和太子到附近的小殿去歇一歇。”
柳乘風和朱厚照才由小太監領著退出去,這小殿裡,又恢復了沉靜。
“柳乘風這個人如何?”朱佑樘端起茶盞慢吞吞地問了一句,這句話自然是向他最倚重的三位閣臣詢問意見,平時朝廷要提拔誰朝,朱佑樘照例也會這樣詢問的。
這便說明,朱佑樘個人已對這姓柳的百戶有了重之心。
只是這話在三位閣臣聽來,卻都是出驚駭之,皇上這樣的話曾詢問過三四次,就比如那吏部尚書王恕,此前還曾被貶,朱佑樘也是這麼一問,得到閣響應之後,便直接敕命其朝,一飛沖天,拜吏部尚書。
也就是說,皇上是打算將此人大用了。可是此人不過是個小小的錦衛百戶,與王恕這種宦海沉浮數十年的老吏相比實在有著天差地別,爲這麼一個小人而徵詢閣臣的意見,卻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三位閣臣這時都在短暫地沉默,顯然正在消化著皇上的徵詢,良久之後,劉健慢悠悠地道:“陛下,此子彈國子監作,可謂果敢勇毅;督導太子讀書,也算是有些才學,聰敏伶俐;據說他還爲陛下調養,頗見效,可見他的忠心。此人允文允武,雖是錦衛,卻是鶴立羣,彩炫目。”
劉健頓了一下,捋著漂亮的長鬚,繼續道:“只是他太年輕了,年輕就免不了氣盛,盛氣凌人終究不是好事,好玉尚需雕磨,此時大用,臣以爲大大不妥。”
謝遷此時道:“老臣聽說,柳乘風和太子一起辦了個報館倒是有些意思,他現在是百戶,又是東宮洗馬,又要經營報館,倒不如藉著這個讓他好好磨礪一下。陛下,老臣說句實在話,老臣素來不喜此人,不過此人的手段確實令人刮目相看,老臣也同意劉學士的看法,此人還要磨礪一下,方能委與重託。”
“兩位卿,說的倒是有理……”朱佑樘著桌案,似乎在思索。
李東含笑道:“磨礪倒不如考校,老臣聽說,近些年來,京城中出了不神仙士,招攬門徒,聲勢浩大,靠近煙花衚衕便是迎春坊,據說那裡,士衆多,倒不如將這迎春坊也劃歸在他的百戶所下頭,看他如何應對。士雖然不至於禍國,可是大肆招攬良人,結府,據說連不皇親都待他們如上賓,這樣下去,終究不是國家之福,不過這件事朝廷若是干涉,阻力重重不說,聲名上也不好,不如讓錦衛去做,且看看柳乘風有什麼手段。”
大明建朝以來,天下逐漸升平,三教九流也漸漸冒出頭來。尤其是那些打著道門招牌的士,紛紛涌來京城,或建道觀收徒,或四招攬人心,如今已是越來越令人頭痛了。
朱佑樘沉默了一下,道:“朕聽說,連東侯都做了什麼道的信徒,是不是?也該管一管了,李卿說的對,朕有主張了。不過朕賞罰分明,有功就要賞,有過自然也要罰。柳乘風近來爲朕辦了不事,很是辛苦,若是今日太子能在比試中大放異彩,朕一定要好好賞賜,不能寒了他的心。”
朱佑樘舒服地靠在椅上,神奕奕地道:“朕這些年有許多宿疾,也越來越差,柳乘風屢上藥方,令朕今日恢復了一些,朕將來還有借用他的地方,這個人,可堪大用,不過正如三位先生所說,此子還要再磨礪一二,玉不雕不,這個道理,朕懂!”
這時晨鼓咚咚響起,朱佑樘站起來,道:“上朝吧!”
午門……
巨大的門這時已是大開,在莊嚴的晨鼓聲中,外頭守候的諸位大臣紛紛立於兩道之旁等候,有的竊竊私語,有的佇立沉默,可是門雖開,卻沒有人魚貫進去,所有人似乎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個個看上去輕鬆,看上去風淡雲清,卻都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隨即,便見一個個穿著蟒袍的王爺直門,唐王、晉王、齊王、寧王、上高王人等。
等他們進去之後,外頭的人才開始了,百卻不是走中間的門,而是兩邊的掖門,那吏部尚書王恕打前,之後是禮部尚書人等,還有翰林諸學士,鴻臚寺、太常寺的員,這進宮的學問,卻是不,誰該先進,既看職,也看資歷,有時候還要看出,若是堂堂尚書大人只是尋常進士,那也得乖乖地等庶吉士的下先走,只是能當上尚書的,出都是不凡,倒是沒有這個擔憂。
進了午門,王爺們沿著筆直的道,已是走在了最前,而後頭的百卻只能走兩邊的直道,大家分開兩邊,這時候誰都沒有竊竊私語了,連咳嗽都是儘量避免,以免失了威儀,被言彈劾。
等到了一金水橋邊,百又都停住,紛紛在這兒守候,接著便有一個太監飛快過來,爲首的王恕朝太監正問:“起居了嗎?”
這太監的臉僵直板,吩咐左右的大漢將軍,兩名魁梧的大漢將軍會意,各執著響鞭狠狠一甩,空之聲啪啪傳出,最後啪的一聲脆響,發出震耳聾的聲音。
太監這才道:“起居了。”
起居的意思,就是皇上已經起來了,並且整好了冠,做好了朝議的準備。
不只是如此,這個時候,會有幾個員從隊伍中肅然站出來,冷眼看著百依次過橋,這些,是監察史,據說在洪武年間的時候,因爲沒有立下朝的規矩,所以百往往爭門而進,有時爲了誰先的問題,甚至發生爭吵;洪武年間的百都是隨太祖打天下的人,爭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談崩了就罵,罵不過癮就回家掏刀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後來禮部就上書,說:“朝廷之禮,貴於嚴肅,而近者文武朝,往往爭趨競進,品級紊,高下失倫,甚非所以明禮法、振朝綱也。於是太祖便開始制定朝的規矩,這次序,也就建立了起來。
在一隊隊錦的大漢將軍注視之下,百們終於進了朝殿,而這時候,丹陛之上,穿冕服、戴著烏紗翼善冠的大明皇帝朱佑樘已是等候多時了。
每次百登朝,朱佑樘便如巡視自己的天下一般用目在百之中逡巡一圈,待宗王和百們行了禮,朱佑樘才著案,慢吞吞地道:“近日諸王朝,告太廟,宗親齊聚於此,朕甚寬。來,給諸位宗王們賜座。
一聲令下,早有準備的太監一個個從殿外進來,人手搬著一方錦墩,小心翼翼地放在諸王邊,再躬退下。
諸位王爺們也都是表各異,有的大剌剌地直接坐下,有的則是拘謹地欠著半個屁,謝了一聲吾皇聖恩四字,才默默地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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