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菲爾德號，指揮大廳燈通明，亮若白晝。

天網控制終端前的參謀們，都站起，扭頭看向指揮臺。目專注。

“怎麼回事，誰贏了？”人們互相打聽養。

誰也沒有得到的答覆。大家只看見那些圍在戰電腦前的斐盟將領們半張著。那一張張呆滯而震驚的臉，看起來就像被丟上了岸的魚。

環形平臺上人頭攢。更多的人涌出了辦公室，站在過道的人羣后踮著腳尖長了脖子往下瞅。

這場忽然發的部衝突，讓每一個斐盟兵的心臟都被揪了。大敵當前，衝突持續的時間越長，聯軍就越危險。

失去了黑斯廷斯，誰來指揮聯軍？

誰能帶領這支艦隊，逃索伯爾的虎口？

雙星角戰役以何種方式結束，結束之後，這支矛盾重重的艦隊，又該何去何從？

種種疑問，就像毒藥一般，侵蝕著斐盟兵們的五臟六腑。悲觀的緒，籠罩著整個指揮大廳口氣氛凝重得讓人窒息。

“好像是藤井剛中將輸了。”消息從視角更好的參謀們那裡傳來。

“輸了？”人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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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會輸？”一位滿臉絡腮鬍的參謀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從普羅米修斯宴繫到A3星系，總共有九個星系，超過七十個般，段。別說跳躍點，就是航道上的戰略要點就不下五十個。戰目標只是延緩西約艦隊前進速度而已，怎麼可能輸？”

“對啊，不會是看錯了吧？”絡腮鬍參謀旁的人們也七八舌地道。

“沒有看錯！”更確切的消息從指揮臺上傳了過來，消息的容，讓每一個傳遞者都眼睛發直：“藤井剛中將輸了，慘敗！從普羅米修斯星系到旺星系，中將本停不下腳步。所有的空間跳躍點和戰略要點都沒有用，一停下來，就被西約艦隊纏住。幾次都差點全軍覆沒！”

人羣再度一片譁然。

當參謀們還在長了脖子打探消息的時候，指揮臺上的斐盟將領們，還在努力地試圖消化自己看到的一切。

藤井剛和胖子的推演，只持續了五分鐘的時間。

和通常的戰推演不同，這是一場有特定目標的快速模擬。雙方既不需要考慮其他的戰條件，也不需從兵力調部署作爲開端。從頭到尾，推演雙方就像是兩輛急速飛馳的賽車，沿著星際主航道一進一退，進行突破和阻攔的較量。

將軍們全程目睹了這場閃電般的較量。

第二十五秒，普羅米修斯星系第七航段障礙區。三路並進的西約前鋒艦隊，以一個左勾拳般的迂迴”迫使準備建立阻擊陣地的放棄計劃，全速後撤。

第四十六秒，墨提斯星系跳躍點。曾經在這裡將班寧的前鋒艦隊牢牢擋住的匪軍，卻在兩百支西約艦隊本無所顧忌的強行突破中毫無辦法。如果不是藤井剛果斷放棄部分兵力強行撤退，拼命擺洪水般涌出跳躍點的西約艦隊的糾纏，推演早在第一分二十秒就結束了。

接下來的戰鬥，也是如出一轍。

一分五十三秒，墨提斯星系第三航段。

兩分二十六秒，A第一航段。

三分零一秒，A7星系跳躍點——

一直到A3星系，藤井剛能做的，除了撤退，就還是撤退。

大家震驚地發現，他們原本以爲可以憑藉的戰略要地，本就不堪一擊。

胖子對每一個戰略要點的缺陷，都瞭若指掌。在他的指揮下，西約艦隊忽而中路疾進，忽而兩翼包抄，忽而三路齊飛，忽而叉掩護。本不理會匪軍的部署，只按照既定的方式，一路突破。前面的匪軍自然會在危機面前主撤退。

第五分十六秒，快速推演結束！

彷彿歷史重現一般，停在雙星角通道的匪軍，姿態和斐盟艦隊抵達這裡時看見的那支匪軍一一樣！

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唯一不同的，就是現實中的匪軍是一支完整的艦隊，而藤井剛指揮下的匪軍，卻只剩下了百分之六十五的兵力！

這是對所有指責匪軍自私自利的人的一記響亮的耳！

力道之大，直得人眼冒金星！

“拉鍊式突破。”

良久，拉斯艱難地嚥了。唾沫，用苦的聲音，說出了這個在所有將領們的心頭翻滾著，撞擊著，卻怎麼也無法衝破窒息腔的名字！

拉鍊式突破，不是一種戰，而是對一種戰爭特定態勢的稱呼。

顧名思義，這種特定態勢指的走進攻一方在突破防方的攔截時，因爲其擁有如同拉鍊的拉頭對鏈齒一般無可抵的天生優勢，可以任意破開防，毫阻礙地前進。

在這種態勢下，防方在兵力，資源，地形乃至所有影響戰爭勝負的因素上，都於絕對的下風。

所有的戰條件都對進攻方有利。

攻方發進攻時候，不需要顧及防方的任何部署，只需要對需要突破的地點實施特定的戰作。就能破解防方的一切阻擊策略。就像拉鍊鏈齒一般，防方部署再妙，咬合得再再堅固，遭遇拉頭的時候，也只能毫無抵抗地分開。

這種況相當的罕見。在將軍們數十年的職業生涯中，幾乎沒有看到過一例！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對拉鍊式突破到陌生。相反，這是每一個指揮都異常悉和警惕的名字。早在數十年前，他們還是一名年輕的軍校學生時，他們就從導師那裡學習過拉鍊式突破的一切特徵，瞭解過遭遇這種態勢的嚴重後果。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遭遇拉鍊式突破，對於防方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現在，大家終於明白匪軍本不和索伯爾艦隊照面，只是大踏步後撤的原因。只不過，相較於拉鍊式突破的出現，更讓他們震驚並困的是，這種在蔽極強，在戰前幾乎無法辨別的戰鬥態勢，胖子是怎麼知道的？

要知道，想要判斷出拉鍊式突破，需要大量的計算和反覆的推演。即便是在小規模的戰鬥中，這種計算的量都非常巨大，更何況，這是攻守雙方超過兩百支艦隊，戰鬥全程縱貫九個星系，數十個航段和近百個戰略要點的戰鬥。嗯要計算出來，需要的推演量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

可胖子卻準確地作出了判斷！

在之前的推演中，他指揮的西約艦隊，沒有毫的猶豫和遲疑。

哪一個跳躍點應該使用集中突破，哪一個跳躍點又應該使用分散跳躍；哪一個障礙區應該採用左右迂迴的戰，哪一個障礙區又應該採用佯攻牽制側翼掩護，他都一清二楚。

不僅戰選擇準確，節奏掌控也異常嫺。強大的攻勢，甚至讓大家產生了一種如同對面指揮作戰的是索伯爾一般的錯覺！

要做到這一點，胖子需要多次的推演和計算，那沉重繁雜的工作，只是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我道歉”

終於，藤井剛打破了沉默。他口中輕輕吐出的三個字，就像是驚雷一般，從人們頭頂滾過。

人們呆呆地看著這位臉蒼白，後背卻依然拔的萊恩中將，不敢相信這是他說的話。以他的強，以他對匪軍的見，大家可以想象他認輸，卻不敢相信他認錯。

藤井剛靜靜地站在原地，注視著胖子，耳畔的喧囂對他來說遙遠得彷彿在宇宙的盡頭。

只有胖子怒罵聲和整個推演過程，像電影一般反覆在他的腦海中回放著。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道閃電，撕破瞭如同昏暗雲層般的偏見。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麼的離譜！

當自己因爲萊恩的戰局而對南下戰略心存不滿的時候，自己忘記了，爲了捍衛東南通道，爲了斐盟鐵三角不被西約封鎖，勒雷聯邦已經進行了四年艱苦卓絕的抗爭。

當自己坐在生活區的咖啡廳裡，憤懣地指責匪軍風而逃的行徑，以不恰當的言論造艦隊中的對立緒時候，自己卻忘記了匪軍剛剛收復了勒雷通道，擊敗了謝爾頓，擊敗了班寧。同時忘記了，這裡是這支軍隊的守護之地，背後就是他們的家園。

他們無時無刻不在努力戰鬥，無時無刻不在分析戰局，推演方案，隨時準備著用犧牲來捍衛自由和尊嚴！

在生死存亡的戰爭中，因爲短視和誤解對盟友採取懷疑的不友好態度，是何其的愚蠢。

沒有人會將後背毫無保留地託給自己不信任的人。在西約名將索伯爾的面前，這種訌，就已經註定了斐盟聯軍的失敗！

儘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可是，對藤井剛來說，卻彷彿過去了一個世紀。

說出了最困難的那三個字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胖子的眼睛道：“田將軍，我必須向您和匪軍的每一位兵道歉。你們的撤退完全正確。我對你們的一切指責和猜疑，都毫無據。爲此，我到”他的脣囁嚅著，良久，艱難地吐出了最後兩個字：“愧！”

一道刺目的白，從遠方膨脹開來，橫掠過戰艦舷窗。每一個人的表，都在這芒中盡顯無。麥金利角的微笑，瑪格麗特的釋然，拉斯的矛盾，馬奇亞的讚許藤井剛凝視著推演屏幕，彷彿想把這一場他職業生涯中最慘痛的失敗牢牢銘刻在心底：“我收回我剛纔所說的話。同時，放棄我的第二個問題。”

他轉過頭來，環顧四周：“我承認田將軍的領導權。這場推演對抗，已經足以證明他完全有資格領導聯軍。我承認錯誤，並且不會再繼續錯下去。儘管因爲之前的矛盾和猜疑，重新建立信任很難。可是，我將從現在開始爲此努力。無論這場戰役的結局如何六藤井剛的目，最後落在胖子的臉上：“至，我不會爲我錯誤的拒絕一位優秀的盟友而到後悔。”

萊恩中將口中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打在反對南下並對匪軍抱有偏見的將領心頭。不人都面愧。被胖子一同怒罵之後，再全程目睹這場推演，每一個人都在反思。現在，他們終於明白，自己原來所堅持的不過是偏見和短視。

藤井剛的道歉很乾脆。沒有忸怩沒有辯解。錯了就是錯了。

正如他所說，相較於一句道歉，錯誤的拒絕一位優秀的盟友，甚至因此導致戰爭的失利，更讓人追悔莫及。

“應該道歉的人還有我。”拉斯從人羣中走了出來。這位格傲慢，曾經率領一支ｃ級艦隊潛行十幾個星系襲擊敵國境上百支運輸船隊而名的將軍，走到胖子面前，擡起下，“胖子”我得承認，你有那麼一點本事！我看錯你了！”

不剛剛看到拉斯瞪著推演屏幕，失魂落魄地喊出“拉鍊式突破”這句話模樣的將軍們都笑了起來。

拉斯就是拉斯，即便道歉也一副倔驢子臉，怎麼也不肯放下段。

胖子也笑了起來，他知道，在反對南下的人中間，藤井剛和拉斯算是核心人。

他們的轉變，即便不能代表所哼哼相同觀點的聯軍兵的轉變”卻能在這場註定慘烈而艱苦的戰爭中，奠定一個合作的基礎。

“我也爲我剛纔罵人的話向你們道歉。”胖子習慣地得了便宜就趕賣乖，一臉憨厚老實大度沒心眼地和兩人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