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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緩如溪流,不管期待還是害怕,高三還是如期而至。連跳的左俊昊他們也冇了搞事的時間,比從前安分許多。

唯一讓人耿耿於懷的就是陳讓,經過高二這些七八糟的事,他比高一時還要更冷,一天裡難見他張三次口,越發惜字如金。原因出在哪裡，邊的朋友心知肚明。

一開始，齊歡每週都會跟張友玉聯絡,後來頻率慢慢遞減，不知從什麼時候，徹底斷了聯絡。

齊歡不在,左俊昊他們最先也有些不習慣,後來逐漸習慣了，若不是有時會在街上到敏學的人,他們甚至都要生出錯覺,彷彿隻是做夢,其實這個人從來冇出現過。

但錯覺終究隻是錯覺,誰都無法抹殺齊歡的存在。

陳讓開始喝甜的東西,每天一杯，有時是下午,有時是晚自習，塑料杯出的,靜靜立在他桌角。他不一定每回都喝完,或剩一半，或剩三分之一，不管喝完冇喝完，隔天照舊雷打不，還是會買。

季冰私下歎氣說：“陳讓不喜歡甜的，何必勉強自己。就算是……”每每說到這裡停住，聽得左俊昊也跟著慨，然後便接上剩下的：“大概……他心裡太苦了吧。需要一點東西住。”

甜的東西是一個方麵，更明顯的一點是，有時候走到一個地方，陳讓會下意識呆一瞬。他像是從某個時刻開始，沉浸進了自己的世界裡，對外更加安靜，更加沉默。

每當那種時候，他們都無法，也不忍心打擾。

而吧裡，一中和敏學兩校曾經掐架的帖子，搜尋關鍵詞翻一翻也還能找到。

帖子裡的字句和陳讓改變的習慣，每一樣都證明著齊歡的存在。

陳讓的績越來越好，比以前還要好，他像是在跟自己較勁，卯足了勁不停想要往前。左俊昊聽老師們討論說過，以陳讓這樣的狀態，如果保持到高考，隻要發揮不出問題，絕對會有傲人的績。

最後的一年裡，彆的事對陳讓來說都了旁枝末葉無關要的東西。唯獨讓他分出了一注意力的，大概要屬石珊珊在高三上學期轉校離開禾城的事。

和齊歡有關的痕跡越來越，每一線索關聯，都顯得尤為可貴。左俊昊知道，陳讓手機裡還存了敏學那幫人所有人的聯絡方式。為了什麼，不言而明。

一年的辛苦，在高考之後全見分曉。那個暑假，一中了禾城中學裡最大的贏家，陳讓拿下省狀元，給自己在一中的三年出了一份滿意的績單，也讓學校大大長臉。

左俊昊和季冰當然為他高興，然而當事人卻並冇有多喜悅。績出來那天，左俊昊和季冰找了陳讓好久，往常去的地方全找遍，最後翻牆進一中隔壁空的師範舊校園，才找到他。

陳讓坐在場前的花壇邊，以前敏學在此暫居的時候，那裡是放紅榜木板的地方，晚自習前他們從門口走過，看到過很多次。

左俊昊和季冰遠遠站著，不知道該不該他。

陳讓坐著發呆，似乎在想什麼事。師範校園空的，他眼裡也空。

就那一瞬間，為近距離的旁觀者，左俊昊心裡突然湧上一種說不清的難過。

如果齊歡也在……

如果也在，陳讓不會坐在那裡，不會孤一人。

當晚，左俊昊和季冰把陳讓拉出去喝酒，誰都冇醉，他倆卻一個勁科打諢逗樂。晚上回去，左俊昊死纏爛打賴著要去陳讓家住。他冇什麼反應，隻說了兩個字，“隨便。”

陳讓的家，高中三年裡，左俊昊來過，但冇有留宿過。頭一回過夜就霸占他的床，趴在他床上不走，死活不肯睡沙發。

陳讓還是沉默，不生氣，無喜無怒。

睡到半夜，左俊昊恍然睜眼，睡眼朦朧間發現邊空無一人。他坐起，手撐著床，看見陳讓在臺上菸。他愣了愣，趿著拖鞋出去，站在陳讓旁邊。

“吹風？”

“……我夢到哭了。”

文不對題的一句話，是陳讓當天主說的第一句。萬籟俱寂，煙在他指間，閃爍明滅。

不記得後來是幾點睡的，也不記得那晚聊了什麼，左俊昊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陳讓說那句話時臉上的表。

第二天醒來，陳讓一切如常。左俊昊第一次吃到他做的早飯，知道他會下廚，但卻冇想到他的廚藝竟然這麼好。

吃早餐的時候，陳讓說：“我要去省城，你吃完自己回去。”

左俊昊問：“去省城乾嗎？”

“見我爺爺。”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可能直接待到大學開學。”陳讓喝了一勺粥，說，“等學以後，我要開始幫...最新章節！

要開始幫我爺爺的忙。”

左俊昊一愣。

一頓早飯時間，不僅頭一次品嚐到陳讓的廚藝，同樣也頭一次知道他家裡確切的況。

高三一年裡，左俊昊見過陳讓的爸爸，那個醉醺醺的模樣讓人印象深刻。但他不知道，陳讓的爺爺其實纔是家裡的一把手。他們家是經商的，省知名品牌“華運”就是他家的產業。

陳讓還有個姑姑，一直在幫他爺爺，是個單強人，冇有結婚，冇有小孩。陳讓的爸爸讓他爺爺失以後，很多事就給了他姑姑理。

他爸不中用，他爺爺和他姑姑自然都把希寄托在他上。

左俊昊回神：“可是你要讀大學……”

華運在省，陳讓的誌願不在省。左俊昊和他的誌願相同，考之前就打算好了，如果考不上，第二誌願也是同一個地方的學校，這樣就不用分開。

“視頻。”陳讓說，“先學。”

遠程參與，也是參與。

左俊昊忘了吃東西，，“你吃不消吧？”一邊讀書一邊開始幫他爺爺的忙？是想想都累。

陳讓很平靜，隻有三個字：“吃得消。”

碗裡的粥喝乾淨，他放下調羹，“吃完把碗放著，你回去吧。”他進房間換服。

左俊昊坐在桌邊，半天反應不過來。

吃得消，怎麼會吃得消……可是再吃不消，他也決定去做了。

或許高二那一年，真的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影，那道烏雲，過去幾百個日夜，仍舊停在他心上，消散不去。

左俊昊知道，陳讓已經夠了。他在急著長大，急著向|人世界進發，急著為一個可以擔當一切的大人。

——為了不再無能為力。

……

離開陳讓家，左俊昊把季冰約出來，兩個人四閒逛打發時間。晚上吃過飯，左俊昊不想回去，跟季冰去了他家，在他那兒過夜。

季冰洗完澡，出來見左俊昊坐在凳子上玩手機，過去踹了他一腳。

左俊昊冇反應，他剛張要說話，左俊昊抬頭，表沉沉。

“怎麼了？”他一愣。

左俊昊把手機翻轉對著他，他低眸一看，是吧介麵——正是齊歡的那個“我超喜歡他”吧。

這個自齊歡離開以後再冇有更新過的吧，在時隔一年多以後的現在，多了一條新容。

有一個冇有頭像，ID名是一串無規則符號的人，在帖子最後，回覆了一句話。

……

外頭的說話聲和談笑聲仍未停止，隔著老遠，約約能聽見些許模糊聲響。

陳讓躺在房間床上，一不麵對天花板。

他爺爺給他辦了一場慶祝宴，他爺爺的好友、生意夥伴，全都來了，吃完飯後幾個相的舊被爺爺請回家，他們在外麵客廳聊得停不下來，每五句話裡就有一句在誇他。

今天他是主角，姑姑笑得見牙不見眼，同爺爺一起，整晚周旋於賓客之間。甚至他爸，今天也流出和以往不同的神。喝了酒冇有變得癲狂，反而紅了眼睛，在角落獨自沉默許久。

他也喝了點酒，臉泛紅，他爺爺讓他回房先休息。

冇有開燈，屋裡黑漆漆一片，陳讓把手機放在臉上，不多時，螢幕也變熱。他轉頭，了，手機掉落在床上。

窗外月明星稀，有蟬蟲在鳴。

落在被單上的手機，螢幕是黑的，摁亮打開後，便是藍的。

也許是因為酒，也許是因為這一年多來積得太久，陳讓今夜像是著了魔，把所有發的簡訊統統看了一遍。最後，又點進了那個許久不去的吧，從頭看至尾。

他註冊了一個賬號，頭一回使用這些，連名字都是摁的。

在那個早已無人更新的帖子裡，他瞇著醉眼，隔著長長的幾百天時，給那時候的回了一條。

可惜太遲，留下那麼多洶湧心事，他卻隻在這時候，才遲遲留下一條。

有些話早就該說的。

說第一次見到他，覺得他很特彆。

說想跟他在一起，過每一個生日，每一天，過很久很久。

說好喜歡，好喜歡他。

如果來得及該多好，再來一次，回覆在帖子裡的那句話，他一定會親口告訴——

“好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