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笑道:“七娘是我妹子,迴護是應該的,你怎麼客氣上了呢?”
有杜氏、趙氏在,鄭琰與池修之沒有多做接,池修之湊到鄭琰跟前道:“放心,陪客我都找好了,誰辦得不好,你記下名字來給我。”
鄭琰低聲道:“我省得,想來外祖母也不會讓我吃虧的。”
由於池外婆不太懂家務,一部分事務由池舅媽分管,另一部分則是池修之代勞。這陪客裡多半就是池修之同事的老婆,池舅媽倒是想邀一些差不多份的娘子作陪,無奈池修之因《氏族志》把世家得罪慘了,樂意來的沒幾個。
什麼時候什麼陣營都不是鐵板一塊,世家裡也有“叛徒”,比如池修之的前同事李丞的妻子楚氏就來了。李丞與池修之走得近,就不是那麼堅定地執行家族冷淡池修之的政策了。此外亦有一些池修之請來的人,這些人在池外婆耳朵邊兒沒說鄭琰的好話。
楚氏就說:“鄭家七娘我們只見過一兩面,模樣兒是頂好的,也不差。您就說,可是顧益純的學生,教養能壞了麼?”
又有池修之另一同事的妻子趙氏道:“我有一族妹嫁鄭家,夫妻和睦,他們家是一點兒七八糟的事兒都沒有,門風端正的。”
這些人都是世家旁枝,自然知道要對池外婆說些什麼。
池外婆還是不太安心:“我是大郎長輩,卻不能預池家事,他這婚事定的我心不安。聽你們這樣一說,我纔好過一點。”
中又有一林氏道:“別的不用說,小娘子廚藝非凡,有在,令外孫食上再不會虧的。”
楚氏還誇杜氏:“邢國夫人是與丈夫共患難過的,不離不棄,有這樣的母親,兒也壞不了。”
聽得谷氏暗暗嘆息。那侄兒已經回家了,這一次倒是想讓孃家媽和嫂子們過來幫襯一下的,奈何谷氏覺得池修之侮辱了世家,不願意摻和進來,婉言拒絕了。不來就不來吧,可這一羣捧臭腳的又算什麼事兒呢?
谷氏心中不快,憑誰見了沒骨氣的人都不會痛快。這些人還是池修之弄來的,這讓谷氏對這門親事的態度變得更差。
杜氏母到的時候,谷氏的表就沒那麼欣喜。杜氏何等眼神兒,一即知,心也很晦暗,這死賤人原就想跟池家結親,現在被截了胡,心裡還不知道要對阿琰生出什麼樣的怨恨來呢。自己雖說“哪有十全十的人家”,真看到這個“中不足”,心裡還是不爽。
池外婆的態度倒是和藹,膽子小、認死理,池家不是名門了,哭得傷心絕之後便認了命。今天還認真爲杜氏介紹陪客,寒暄畢,一個勁地爲外孫子說好話,拉著鄭琰的手叮囑:“大郎是個好孩子,從小就懂事,也有志氣。你與大郎定了親就是池家的人了,從此休慼與共。他一個人不容易,你們要好好過日子。好好照顧他的起居,你們婚,他就給你了。”
鄭琰心說,這老太太也不是個刻薄的人啊。乖乖點頭:“您說的是。”回握住了池外婆的手,嘖,這老太太保養得真好。
谷氏更是想死了,這婆婆這就是撒手不管了?是,鄭家勢大,也許錢也多,食無憂,可這您知道麼?會把日子過什麼樣兒您知道麼?萬一有不妥的地方,你是管呢還是不管呢?大郎父母雙亡,您這是不負責任啊!是人家舅媽,還是個沒兒子的寡婦,池外婆都不管了,要如何表態?不由暗自神傷。
聽說楚氏等奉承杜氏,杜氏問楚氏:“尊夫還在大理寺麼?”
楚氏答:“正是。”
鄭琰已說:“聽說明年要調任的,多半要高升呢。”
更不像話了,你個宅婦人不要這樣活躍啊!
谷氏憂鬱了,有這樣一門親戚,以後日子要怎麼過?心中打定主意,若是池家無禮,有侍奉得婆母土,便關起門來過日子,不與池家有牽連。這個屋子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起道:“阿孃,我去看看茶果。”
池外婆道:“去罷,自己小心。”
谷氏逃也似地走了。
池外婆看著谷氏的背影,嘆口氣:“是個好孩子。”
鄭琰抱著池外婆的胳膊笑道:“是呢,既是一家人了,就該是不論貧富貴賤都要在一起的,禍福與共,生死相依。您二位謹守門戶,奉家族之祀,令人佩。”好人,換個時空能得貞潔牌坊了。
池外婆道:“這就是‘禮’了。”
“難怪池郎事公正,富貴不能,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敢抗貴戚爲小民主持公道(侵奪田產案),是久在芝蘭之室,得其薰染,”鄭琰哄老太太是有一把刷子的,“所以阿爹才取中了他。只盼以後,我也能得其風範。”
池外婆很欣:“就是這樣啊!”
這一次親友見面活,除了谷氏,別人尚覺滿意。
谷氏聽池外婆說:“阿琰真是個好媳婦。”對這個黑暗的世界完全絕了,服侍婆母安歇,自己回房輾轉難眠,狠狠哭了一場:這世道沒救了。
第二天早上還要臉,繼續陪婆母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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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修之不好在人堆裡呆太久,在外面等得擔心,直到散場,他進去問了池外婆的觀點。池外婆道:“阿琰人不壞,現做了你的妻子,你也不要因爲鄭氏淺薄就對不好。夫妻是一,已是你池家的人了。”
池修之滿意了,道:“外祖母一日勞累,還請早些安歇。我今日得假,明天還要當班,先回去了。”
出來就策馬去追鄭家車隊,繞在鄭琰的車邊:“怎麼樣?”
鄭琰眨眨眼睛:“外祖母人很好,很關心你。舅母中間兒去看茶果,就沒再回來,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了。”
池修之瞇瞇眼:“你禮數週全了就行,不會一味忍讓。”
池修之請的陪客倒是讓杜氏對他刮目相看,對於他時不時勾搭兒外出的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只是依舊派人跟隨,不肯令二人獨。
四月末,天氣漸熱,池修之從宮裡下班回來,念及明天是休息日,寫了張帖子約鄭琰明天一早晨練。彼時鄭家剛剛聚在一起準備開飯,門上來報:“池郎君鄭了張帖子來給七娘。”
杜氏咳嗽一聲,鄭靖業接到指示,開口詢問:“這會兒送的什麼帖子?拿過來。”
鄭琰急道:“那是給我的。”
杜氏搶白道:“他是你爹我是你娘。” 兩人擺明車馬耍無賴,要拆閱未年人信件。
鄭靖業總結:“先吃飯!”在兒孫面前胡鬧何統?
這一頓飯鄭琰吃得沒滋沒味兒,吃完飯,鄭瑞帶著侄子們火速撤退。留下鄭琰與父母磨泡。鄭靖業已經拆了帖子看,上面寫的是邀鄭琰明天一早出門呼吸新鮮空氣:“近來天氣漸熱,唯清晨涼爽宜人,芳草清香,遠山如黛……”
杜氏道:“得空就阿琰出去,還避著我們。”這是公然勾搭!
鄭琰很乾脆地看著爹,鄭靖業道:“子十五及笄,你說現在我們該不該管你?”
鄭琰咕噥道:“你們都把我嫁掉了。”
“那是你笨!”杜氏恨鐵不鋼地道,“你自己說說,才幾天啊,你就開始好吃好喝的喂他了。”不是對池修之不滿意,只是兒那麼小就被拐走,總覺得池修之這貨太混蛋,這樣小的年紀也下得去手!
“哪有幾天。”分明是好幾天!
池修之同學隔天一封書訴衷腸,自己的工作況啦、家庭生活況啦,努力工作認真上進攢老婆本啦~以致於還沒訂婚鄭琰就已經知道池修之家有多僕役,每人格如何,有多家產,都在何。每逢休息日就奉上一枚新簪子,什麼樣式的都有,做足了心思。
杜氏哼了兩聲,鄭靖業已經把帖子給了鄭琰。
第二天一大早,鄭琰就爬了起來,池修之已經等在鄭家門外了,遞了給鄭靖業的拜帖,接了鄭琰出城蹓彎兒去。鄭琰鼻子,在池修之上聞到了一蔥花味兒,嘖,是他家拿手的蔥油餅。吃了飯就跑了來,都沒有換服?
清晨的景果然漂亮,鄭琰道:“天地廣闊,心曠神怡。你日日有事忙,怎麼知道有這樣的景的?”
池修之道:“翻了翻祖先筆記。”他家祖上牛叉的時候正是世家興盛的時期,各種名士風範盛行,他家某一位祖先聽說野外有狐仙傳說,晚上出城去找,狐貍沒找著,讓他看到了清晨野外景,記到了筆記裡。
“這一定也是位名士。”別人他沒這麼蛋疼!
池修之笑笑:“與民無益。”
鄭琰中肯地道:“既是名人,做了什麼事兒,必會傳得廣,如果有益教化,也不是於民無益。”如果沒本事,別當兒就了。
池修之出一個油紙包,裡面赫然就是蔥油餅:“你起得比往常早,早飯也吃不了多,拿這個墊一墊。”
蔥油餅出鍋後被切適宜的小塊,鄭琰拎起一小塊兒來:“你難道起得就晚了?”塞到他口裡。
池修之連鄭琰的手指頭都咬進里,鄭琰老臉一紅,故作淡定道:“你咬到我指頭了。”池修之慢慢吞吞地讓鄭琰的手指頭得見天日。鄭琰了塊餅往里一丟,擡頭看見池流氓一邊嚼著餅,一邊看。那手指頭還在脣間呢,靠!被調戲了!
池修之慢慢嚥了口中食,又拎起一塊塞進里。鄭琰別地頭,恨恨地嚼著蔥油餅泄憤。池修之從側面看到他小未婚妻的腮幫子鼓來鼓去,看著停下來了,再一塊喂小豬。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違反食堂規定地吃完了加餐,池修之掏出手帕給鄭琰,鄭琰奪過手帕,完了又把自己的扔給他:“你也滿油。”
兩人的隨從裝死裝死再裝死。
太升高,空氣變熱,池修之把鄭琰送回家,自往顧益純討教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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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琰進了家門兒,被到鄭靖業的書房。
“玩得可開心?”
鄭琰大大方方地點頭:“一片青翠,養眼的。”
鄭靖業遞過一張紙:“看看。”
鄭琰展開一看,是徐樑明日到京,自己去陛見,老婆孩子則先到鄭府來拜恩相一家。
鄭琰問鄭靖業:“徐烈是徐樑親自教養的麼?”
徐烈同學鄭黨出,在京的表現卻是在努力獨立。如果是他個人舉,徐樑進京是一種置,如果是徐樑影響,鄭家又要有另一種應對了。徐樑爲刺史,年年京,這樣的況之下徐烈還要鬧獨立,這裡面的貓膩不能不讓人多想。
不是死黨,就不需要大力扶持。如果想獨立,那就自己去闖,鄭家的資源不會向這樣的人傾斜的。
鄭靖業道:“安國的兒子也大了,今年我讓他送子京。”徐樑還是看一看再說吧。
與此同時,
離京七十里的驛站,被留校查看的徐樑一掌劈到了長子的頭上:“你做的好事!”
徐烈倔犟地梗著脖子:“鄭相公與阿爹有恩,阿爹思報是人之常。可阿爹早已是刺史,此番京又爲侍郎,再對鄭氏執僮僕禮,兒實不能解!鄭相自己不是也說,如今同朝爲臣,不必再提往日舊事的麼?”
不論什麼時候什麼陣營,都不是鐵板一塊。世家如此,鄭黨亦如是。
“你懂個P!”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太子妃沒那麼毒。
我在想要不要寫幾個表現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