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爾升說完話,耐心等待平煜迴應,渾然不覺周圍的氛圍因他這句話而變得有些古怪。
他只知道,爲著商議昨晚之事,一大早,秦當家那邊便已經遞過話來,請平大人過去一道早膳。
平大人當時也爽快應下了,怎麼一轉眼功夫,又在傅小姐用起了膳。
如今那邊又派人來催促,他作爲屬下,自然有義務提醒平大人。
傅蘭芽心中微訝,持箸的作有一瞬間的停滯。
林嬤嬤眼觀鼻鼻觀心,拼命維持著臉部表,唯恐一個不留神,就讓平大人更加不自在。
主僕二人空前的默契,雙雙避免跟平煜目相。
只有李珉和陳爾升不知死活,仍立在門邊困地著平煜。
平煜好容易纔沒嗆出來,握穩粥碗,拿出跟三軍對峙的氣魄,不不慢將那碗粥喝完,心裡將陳爾升問候了上百遍,當時出京時,他帶誰不好,怎麼就把這傢伙給帶了出來?越想越覺得後悔。
一頓早膳用得說不出的累。
放下碗,林嬤嬤極有眼地遞過巾帕,平煜接過,胡了一把,起了,拿起繡春刀便往外走。
也不知是忘了,還是臨時又改了主意,再不提起剛纔“有話要問”的那一茬。
傅蘭芽主僕並無自找不痛快的自覺,自然不會主提起,見平煜離開,也跟著起了,做出恭送的姿態。
平煜走到門口,驀地想起一事,停了片刻,又回走到屋,一言不發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丟於桌上。
“你不是懂陣法麼,無事時看看,路上遇到南星派時,不至於總等著旁人來救。”
不等傅蘭芽擡頭看他,便撇過頭,往外走了。
傅蘭芽低頭一看,見是本書,立在桌旁。拿到手中,扉頁上卻寫著《天工開》。流出古怪之,這本書跟奇門五行有關係麼。
林嬤嬤自小服侍傅蘭芽,耳濡目染,也跟著認得幾個字,覺這書名眼,想了一回,憶起從前小姐也曾在閨中翻閱過,恍惚明白過來,難道平大人是怕是見小姐長日寂寞,特給帶了書,好供小姐消遣?
微微有些容,萬沒想到平大人那樣桀驁一個人,竟能心細到這般地步。
只是以這些日子的觀察,按照平大人的習,就算背地裡爲小姐煞費苦心,也從來不肯在小姐面前流出來。東西送到小姐手裡,也大抵會謊稱是旁人所送,態度十分強,今日依然如此。
思忖一番,回頭一,小姐已若無其事地坐下,似是難得有東西可供翻閱,連早膳也顧不上用,興致地翻起書來。
再細一打量,發現小姐眉眼雖沉靜,白皙的耳朵卻染上了層淡淡紅……
林嬤嬤心中亮堂不,微有些錯愕,又細看了傅蘭芽好幾眼,這才盛了小半碗傅蘭芽吃的糖蒸酪,心事重重地放到小姐面前。
——
平煜一出來,便順手將門關上。
隨後目兇地看向陳爾升。
陳爾升冷不防見平大人眼裡似乎有什麼鋒利的東西直朝他來,眨眨眼,還未說話,平大人已經越過他,大步走了。
因宅子裡滿布機關,院外早候了一位秦門子弟,一等平煜出來,便領著他往議事廳去。
平煜昨夜睡得不好,早上起來時,本是一肚子鬱氣,可經過剛纔那一遭,想起傅蘭芽用膳時的安靜姿態,竟無端化解了不。
蹙眉走到議事廳,秦勇等人已候著了。
平煜一進來,堂上便倏的一亮。江湖中人本甚品鑑男子相貌,可白長老、柳副幫主等人卻同時覺得,原來男子也有賞心悅目之說。
陸子謙昨夜就知道傅蘭芽主僕跟平煜等人安置在同一個院落裡,雖然知道傅蘭芽邊危機四伏,平煜這麼做無可指摘,仍不免鬱郁,一邊端坐飲茶,一邊忍不住上下掃他一眼。
秦勇見平煜上果然穿著昨夜送去的裳,忽然有些不敢看他,起了,笑著引平煜座。
李由儉也從座上起來,正要跟平煜寒暄,忽瞥見秦勇臉有些微紅,心裡的疑直如破土春筍一般出一點筍尖,莫名不舒服,
等平煜座後,秦勇仔細打量他,這才發現平煜雖然不見得比平日高興 ,眉眼間卻彷彿蘊藏了春風,比往常和許多。
正自疑,下人過來呈膳,只好按下。
哪知李攸見平煜來得晚,約猜到緣故,一個勁的添,添了無數點心,又盛了一大碗粥,笑嘻嘻令下人放於平煜面前。
平煜面不改,生生又吃了一回。
撤下膳,下人奉了茶,洪震霆面凝重地對平煜道:“平大人,剛纔我與秦當家商議一回,除了林之誠以外,另有一件異事要說與你聽,只是此事事關錦衛,也不知可有什麼避諱之。”
平煜微微一笑,道:“錦衛之事平某可一力承擔,洪幫主但說無妨。”
洪震霆贊平煜痛快,道:“昨晚我等追襲林之誠,忽從半路殺出一行黑人,有阻攔我等追捕林之誠之意,我等先前以爲是南星派的弟子,可從招式上來看,跟南星派顯見得並非一路,林之誠對那幫人似乎頗爲忌憚,原本打算跟我比量一二,一見那幫人冒出來,便施出輕功遁走。”
平煜眸不易察覺的了,聽這番描述,這行人十之八|九是東廠,蟄伏了這許久,總算出手了。
如此一來,前前後後都對上了,林之誠上果然至也有一塊當年的寶貝,東廠好不容易得林之誠出馬。怎肯讓他落在旁人手裡。
洪震霆又道:“那行黑人中,旁人也就罷了,領頭那人,輕功太過駭人,招式古拙,偏偏迅如疾鷹,說不出的怪異,且明明見到我派陳副幫主的長劍到了跟前,竟不退不避,吃陳副幫主這一劍,事後不見涌出,行也不見半點遲緩,著實見,不像明正大的武功,倒像邪魔外道。”
平煜下意識跟李攸對了個眼,難道是王世釗?
便聽洪震霆道:“因此人武功令人印象深刻,我驚訝之餘,於清晨跟白長老等人提起,不料白長老卻大吃一驚,告訴我說,他們近日盯著的那人正是習的這等邪。”
秦勇神凝重,看向平煜道:“不知平大人可記得昨夜南星派前來進犯之前,我曾有急事要找你商議,可還沒來得及細說,林之誠便來了,我等被琴聲所擾,這纔不得不擱下。其實,當時我正要跟平大人商議王同知所習邪之事。”
平煜面微變,道:“你們用來試驗王同知的法子已有了定論?”
秦勇點點頭,含不安道:“我們爲了試探王同知究竟練的是百年前曾失傳的五毒,還是夷疆普通的用蛇來滋長功力的採納大法,特在他飲食中做了手腳,放了些去了味的雄黃。若王同知習的不過是普通的蠱法,不過三頓飲食,蠱法便會不告自破,力也會被打回原形,可幾日過去,王同知力毫不見減退跡象,反倒日益進,我等便知他多半是習的五毒,心下不安,這才急忙去找平大人商議對策。要知道五毒是極爲邪門的邪,源自蒙古,盛起在百年前的夷疆,習得此法者,不但可刀槍不,且這邪可催發練人的劣,原本暴之人,練功之後,只會變得越發暴,而原本心不正之人,會更加作惡多端。只是,練這法子,需得力達到一定程度,否則會有走火魔之嫌,王同知顯然練功初始時,並未達到能練五毒的境地,所以那晚我等夜宿雙月湖畔時,王同知纔會突然發作,險些走火魔。也不知究竟何人教了他這法子,明知他可能承載不起,仍強行讓其練。”
平煜臉沉起來,果然如他和李攸所料,王世釗習此是在那晚於客棧中被東蛟幫所傷之後,臨時起意,強行給王世釗灌。畢竟覬覦傅蘭芽的人馬已涌至雲南,王令既要忌憚旁人奪走那幾樣事,又要防備自己,不得不將主意打在了王世釗上。
王世釗雖然腦子不好使,但練了此後,至能爲王令手中一柄聽話的利。
看來那晚左護法所言不差,王世釗跟王令果然毫無緣關係,否則,王令何以如此罔顧王世釗的死活。
他垂眸不,腦中卻細細回想左護法的原話——“看來布日古德已將不好本事傳給你這假侄子,不過,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造化能克化得了這門邪門功夫。”
他反覆推敲,布日古德,布日古德……
忽然冒出個前所未有的想法,昨日聽洪震霆說起,林之誠二十年前曾路遇扮作中原人的北元貴族,雙方廝殺一場,將那幫北元貴族全數殺死在蜀山。
有沒有可能就是那一回,林之城從北元人口裡知道這世上有起死回生之?以他驕狂的子,初始時,並不見得會相信這等無稽之談,後經一對雙生兒夭亡後,痛不生之下,想起當日之事,這才遠赴夷疆,找尋復活孩子的契機?
而王令既原名布日古德,不知跟當年那場看似毫無關係的廝殺有無關係?
秦勇道:“照如今形來看,王同知已渡過初劫,克化住了這門邪,漸佳境,融會貫通,往後斷難對付,在找到破解他邪的法子之前,我旁的不怕,就是見王同知似乎對傅小姐有垂涎之意,如前所說,這邪會催發練人心中所想,就怕他——”
掙扎了下,最後總算找到個還算面的詞,憂心忡忡道:“就怕他傷害到傅小姐。”
話剛出口,平煜眉頭一跳,看向秦勇。
一覺醒來,發現身處一間破茅草屋,四處漏風,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一個拖油瓶,就是她現在的生活,麵對這樣的貧困潦倒的家庭,她靠異能走上了致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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