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蘭芽靜靜立在廊下,有心想跟在許赫等人後進那間廂房,好聽聽左護法都說些什麼,可也知道自己一舉一都逃不過平煜等人的眼睛,此事頂多在心裡打個轉,本無法行。
想起平煜所言東廠之人可能蟄伏左右,擡眼暗暗看向平煜,見他立於院中,似乎正聽那位李將軍說話,可他手中握著的繡春刀,卻片刻未放下,顯見得始終於戒備狀態。
見他如臨大敵,擔心東廠之人會當真前來擄人,不敢再留在廊下,便要回房,誰知剛一轉,就聽院牆上傳來一陣袂聲,擡眼一看,便見不知何時,院牆上已多了十餘名黑人,俱手持利刃,出現得無聲無息。
這羣人立在牆頭片刻,待看清了院形,齊刷刷一揮長劍,俯朝衆人襲來。
與此同時,李珉和陳爾升忽然也出現在牆頭,見那羣黑人已然殺院中,忙也躍牆中,一邊上前纏鬥,一邊大聲對平煜道:“平大人,外面又來了兩隊人馬,除了院中這些黑人,另一隊驅著蛇,那蛇的數量及毒前所未見,秦當家和餘長老都說,怕是那位鎮教右護法又重出江湖了!”
平煜一見那些黑人面,便已知他們的來歷,當下二話不說,提刀應戰。
過了幾招之後,轉頭對傅蘭芽喝道:“還站在那做什麼!快回房!”
秦勇見狀,忙護著傅蘭芽回房,關好門後,回到廊下,就見平煜邊圍了三四名黑人,當下面一變,一個起縱跳上圍欄,旋即一抖劍,刺向平煜邊那名離圍欄最近的黑人。
傅蘭芽進了房後,背仍靠在門上,心中怦怦跳個不停。
林嬤嬤聽外面驟然生變,亦嚇了一跳,從秦晏殊旁起來,快步走到門邊攙住傅蘭芽,惶惶不安道:“那個什麼左護法不是已被擒住了嗎?”
傅蘭芽疲累地往房走,搖了搖頭道:“這回多半是東廠的人。”
到了秦晏殊旁,蹲下子察看他的況,見他臉雖已恢復正常,卻依然沒有醒轉的跡象,想著他長久躺在冰涼的地上,就算毒素褪盡醒來,恐怕也免不了著涼,便讓林嬤嬤將牀上被子拿下,給秦晏殊蓋上。
安頓好後,扶著林嬤嬤的手起了,在桌旁坐下,主僕二人惴惴不安地留神外面靜,初始時,外面混戰激烈,刀劍相擊聲不絕於耳,可沒過多久,就聽院中不時傳來鏘的一聲,似乎什麼兵落地的聲音,而先前那讓人膽戰心驚的戰聲亦漸漸轉位平緩,半盞茶功夫過去,終於恢復寂靜。
不知戰況爲何,心神不寧地挪到窗前,凝神靜聽,便聽李珉在外道:“大人,全數已死,想來來時便服了毒。”
傅蘭芽微鬆了口氣,看來東廠之人並未得逞。
可還未聽到平煜答言,外面忽有人驚起來:“蛇!”
接下來,院外傳來如海浪般涌來的嘶嘶聲,彷彿有什麼細微的東西在空氣中齊齊抖。
這聲音太過駭人,傅蘭芽聽過一回便永生難忘,正是那回在竹林中聽過的蛇羣襲來時的靜。
心如遭猛錘,惶地轉,急聲道:“嬤嬤,蛇來了,快扶我到牀邊去。”
林嬤嬤不明就裡,見小姐嚇得面無人,忙過來扶,大不解道:“蛇?什麼蛇?”
外面雜著各種聲響,比之剛纔應對東廠之人時,更添幾分喧騰和急惶。腳步聲朝四面八方散開,混不堪,聽得出衆人亦被那蛇羣弄得錯手不不及,恍惚間,那位秦門中的餘長老洪亮的聲音響起,雖勉力維持沉穩,卻仍著幾份慌:“大當家,這蛇羣斷不是普通教衆所爲,多半是那位右護法重又現世了。”
就聽秦勇喝道:“不管其他,先用老法子對付再說!”
沒過多久,從窗戶的隙裡鑽進來一層薄薄的輕煙,房中空氣裡忽然多了些濃烈的藥味。
林嬤嬤嗅了嗅,怔道:“雄黃?”
不止如此,屋頂上突然金戈聲大作,一下一下,如雷貫耳,刺耳至極。像是有人在擊打什麼東西,聽著似鈸,又似是鑼,
傅蘭芽對那引蛇心有餘悸,頭埋在在林嬤嬤懷裡,唯恐那些蛇如水般從門或窗中鑽進來,聽著這怪聲,錯愕了一下,暗忖,莫非這也是用作驅蛇之用?
也不知這些法子管不管用,總之半柱香時間過去,外面亦未有稍停。
忽聽許赫大聲道:“不好!平大人!犯人被人劫走了!”
傅蘭芽心跳了兩拍,靜了片刻,暗忖道,是了,無論東廠還是所謂的右護法,他們來此的目的,明明白白都是那位左護法,黑人也好,蛇羣也罷,他們定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看形,最後還是那位所謂的右護法得了手。
就聽秦勇急聲道:“平大人,勿再往前追,那蛇羣太過駭人,此前從未見過,大人若此時追去,難保不會被蛇羣所噬!”
平煜怒意道:“讓開!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跑了不。”聲音裡蘊含著風雷之勢,明明白白不肯罷休。
秦勇聲音放許,卻仍十分堅定:“左護法已然功力盡失,即便被右護法擄走,諒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而那位右護法既然重出江湖,多半還會再來滋擾,往後咱們還有機會與其面,大人與其此時毫無準備地前去追襲,弄得損兵折將,何不想法子提前做好準備,應對右護法下一次的突襲?”
片刻,那位李將軍的聲音傳來,“是啊,平煜,那蛇太嚇人,與其此時跟他們,不如再想別的輒。”
院中一片寂靜。
傅蘭芽雖然並不在院中,可依照對平煜脾的瞭解,可以想象他此時的臉一定不會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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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忽然有人在外敲門,林嬤嬤戰戰兢兢上前啓開,卻是秦勇,後還跟著秦門幾位長老。
面頗疲憊,看得出剛經歷一場激戰。
在秦勇進屋後,林嬤嬤立在門口,探頭往院中一看,就見院子裡橫七豎八,躺著好些大的黑蛇,好不駭人。
秦勇一進門便看見弟弟上蓋了薄被,激地對傅蘭芽一拱手,道:“多謝傅小姐。”
傅蘭芽起了道:“不必客氣,秦公子躺在地上久了,恐會著涼,秦當家不如早些將他移回房中,好生調養,看秦公子面,先前所中之毒顯然已無大礙。”
秦勇早已知道此事,聞言,又好生致了一番謝,那幾位長老卻詫異於那解毒丸的效用,暗暗將探究的目投向傅蘭芽。
幾人正要將地上的秦晏殊擡起,平煜跟李攸從外面進來了,他二人已重新部署府中防務,又令人將院中蛇留下幾條,待秦門中人取了齒中毒,好研製驅蛇之法。
一進門,平煜便瞥見秦晏殊上的被子,怔了一下,旋即擡頭看向傅蘭芽後的牀,見牀上只剩一牀衾被,不用想,秦勇上的定是傅蘭芽所蓋。
他臉頓時又了一分,轉便往外走。
李攸不明就裡,忙提步跟上,“哎?你走什麼?不是要跟秦大當家議事麼?”
經過半晚酣戰,天已微曙,平煜快步從院中走過,李攸直追到門口才追上,拍了拍他肩,寬他道:“左護法雖然被劫走了,但未劫走時,你屬下不是也問出了幾個問題麼,七拼八湊,也夠王令的底細了。”
平煜不語。
李攸見他不接茬,只當他仍對左護法被劫走之時心存芥,便也閉不語,兩人一路到了外書房,坐下後,下人呈了早膳,二人相對而坐。
頃,到底是李攸沒忍住,將粥碗放至一旁,拿起帕子了,丟到一旁,看著平煜,笑道:“要我說,鎮教的引蛇還是其次,厲害的還是那,你看昨夜守在院外的幾人,李莊主、秦掌門、王世釗都中了招,王世釗那東西也就不提了,但李莊主和秦掌門可都不像耽於之人,沒想到竟也能被迷住。”
說罷,又自得地瞇了瞇眼:“還是你我二人靠譜啊。”
平煜無心用膳,一味在飲茶,聞言,突然嗆了一口。
李攸微怔,擡眼見他神著幾分不自在,盯著他看了片刻,狐疑道:“你別告訴我,你也中了招?”
平煜本就說不出的煩鬱,聽得李攸此話,猛的起,怒極反笑道:“笑話。”
說完,將放在桌上的刀握在手中,擡步便往外走。
李攸喚道:“你又要去哪?”
見平煜頭也不回,不得不起了,追上幾步,壞笑道:“該不會被我說中了?你有了心悅之人?”
平煜面一黑,冷笑道:“看來你是太閒了,天天在我這胡說八道。”
將他撇在原地,一徑怒出去,到了院中,聽後面未有腳步聲跟來,莫名鬆了口氣。
可剛一轉彎,又見迎面走來秦勇等人。
見到平煜,秦勇忙道:“正好在下正要找平大人議事。”
平煜停步,平復了心中蕪雜的緒,道:“好,就去議事廳說吧。”
秦勇見他臉不好看,猶豫了下,含著歉意道:“平大人可是乏了?可要去歇息一晌再跟我等議事。”
平煜已經頭也不回往前走了,道:“無妨。”
秦勇只得跟上,道:“昨夜一戰,當真兇險萬分,諸人都戰得疲力盡不說,晏殊還險些丟了命,幸得傅小姐給晏殊服了解藥——”
他話未說完,平煜猛的止步,頓了片刻,轉過,淡淡看著秦勇道:“我剛剛纔想起來,我還有旁的急事需置,恕我失陪片刻。”
說完,越過秦勇,匆匆往前走去。
秦勇目送著他的背影,見他分明是往傅蘭芽所住宅院而去,倏而明白了幾分,默了片刻,轉過,若無其事對餘長老等人道:“既如此,不如先行回院稍事歇息,等平大人忙完了,我等再來找他議事。”
平煜到傅蘭芽的院落時,院中蛇已悉數被秦門中人清理乾淨。
他心裡揣著火,一路穿過庭院,到了傅蘭芽門前,本想由著子徑直推門而,到了門邊,握了握拳,到底忍了下來,擡手敲門。
房中傅蘭芽和林嬤嬤疲乏不堪,見外面無事,便梳洗了一番,準備歇息片刻,正鋪著牀,聽得門響,作停下,相覷了一眼。
林嬤嬤到門邊,問:“誰?”
便聽外面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我。”
林嬤嬤忙開了門,擡頭看向平煜,“平大人。”
傅蘭芽本在牀前彎腰擺弄枕頭,回頭一看,見平煜面不善,心中莫名一跳,直起道:“平大人?”
平煜臉上彷彿結了冰,徑直到前,見不明就裡地看著自己,要多無辜便有多無辜,怒意越發上涌,一把扣住的手腕,抑著怒意道:“傅蘭芽,我真是小瞧了你。”
傅蘭芽嚇了一跳,錯愕地看著他,見他滿面怒容,原本就烏沉沉的眸子裡燃著兩小簇熊熊火焰,怔了片刻,想起自己私藏藥丸之事已然暴,陡然明白過來,他這是來興師問罪來了,心知此時多說多錯,便靜靜跟他回視,並不接話。
平煜瞪著,只覺膛裡一無名火四竄,怎麼也無法平息下來,剛要開口,餘瞥見牀上的被子,火頓時又旺了幾分,怒極反笑道:“你屢次三番在我眼皮子底下私藏東西,真以爲我沒法子治你?”
林嬤嬤從未見平煜發過這麼大的火,當下嚇得肚子都有些發,見他對小姐問不休,唯恐他一怒之下對小姐不利,心裡慌得不行,三步兩步到了側,仰頭看著平煜,戰戰兢兢道:“平大人,小姐並非故意私藏東西,且聽小姐解釋兩句,昨夜要不是秦公子——”
不提秦晏殊還好,一提秦晏殊,平煜只覺心裡酸脹得幾乎要炸開,不等說完,便唰的一聲出刀,至頸上,怒聲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滾!”
傅蘭芽未料到他會發這麼大的火,眼見的刀刃離林嬤嬤頸上的皮只有半寸之遙,一陣心驚跳,白著臉看向平煜道:“平大人!”
平煜見眼睛裡閃過懼意,臉握刀的手一滯,可怒既已經發起來了,斷沒有就此罷休的道理,毫不退地用刀指著林嬤嬤,怒聲對傅蘭芽道:“聽不懂嗎?我說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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