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哈哈一笑，道：“珠珠，我突然覺得，人和人真是天差地遠。”看了看雅蘭珠，想起這孩子說起來也算“敵”吧？怎麼這心區別就這麼大呢？

此時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先前那個待出手卻被半路拉回的某侯爺再次衝了出來，取過一個天煞之金護衛的刀，嗆啷一聲往孟扶搖面前一扔，冷笑抱看。

連鞘的刀過來，在潔如水的金磚地面上過一道流麗的火花，孟扶搖一腳踩住，腳尖一挑掂在手中，彈了彈劍鞘，鏗然清越聲響裡點頭笑道：“留著，你用得著。”

也不說那個“你”是誰，只睨視著微笑看等回答的佛蓮，淡淡道：“公主，你說你這個是璇璣圖，但是，誰能證明，它就是呢？”

衆人被孟扶搖一語驚得霍然一怔，這纔想起一個大家都忽略的問題，是啊，璇璣圖真本誰也沒見過，誰就敢肯定這個就是真品呢？

“你又在大放厥詞混淆視聽！”這回說話的是個來自軒轅的男子，看那著，好像是軒轅長生劍派的掌門，一張清癯的臉滿是憤怒之，大聲道：“這圖我曾經在宮中見過拓本，和這個一模一樣，難道這各國拓本，也是假的？”

“你真相了！”孟扶搖盤膝而坐大力鼓掌，“都是假的！你們的圖，都是從這位各國竄的無極未來皇太子妃的手中悄悄拓印下來的吧？知道不，是造假工廠，你們就是不明真相購買羣衆，是三鹿總公司，你們就是各大經銷商。”

“孟將軍，璇璣圖四百四十一字，縱橫兩列皆二十一字，縱、橫、斜、互、正、反讀或退一字、迭一字讀均可句，句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分戰陣、爲將、使兵、謀局四章，本宮相信，普天之下，除了本宮，再無人能更悉此圖，不過，正如本宮說璇璣圖真未必是真一樣，你說假，也未必就是假，還是那句話，證據呢？”佛蓮不去理孟扶搖的怪話，還是淺笑，“圖窮匕見，垂死掙扎，是不是就是拿來形容孟將軍此刻言行的呢？”

“拿來形容你也一樣。”孟扶搖冷笑，從懷裡慢吞吞掏出個東西，往桌上一扔，道，“我的證據就在這裡！”

那一卷舊兮兮的佈散開，淡紫，不現則，邊沿還帶著邊，皺皺，布上很隨意很潦草的寫著極小的字，倒也確實是璇璣圖的容，卻沒分，更沒那般絕品的刺繡緻的筆意，別說是世所轟傳的名品璇璣圖，倒像是從某件服的襟上撕下來，隨便抄襲璇璣圖容的破布。

這東西拿出來，說那是璇璣圖，實在沒有任何說服力，衆人安靜了一瞬，都轟然一聲笑了起來，有人前仰後合，有人笑得直拍桌子，還有人笑出眼淚。

“媽呀……這也敢說是璇璣圖真品，當咱們都是瞎子不？”

“大哥，俺撕副袖子下來，你給照抄下璇璣圖，咱也可以扯出去和七國王公們說，這就是璇璣圖！”

“這要是璇璣圖，我家滿月小兒昨晚尿的牀，也可以說是‘破九霄’圖譜了，哈哈……”

“小子，男子漢大丈夫，爽快些，別在這繼續丟醜了！你若現在自裁，大家夥兒還瞧得起你些！”

一片轟然聲裡，孟扶搖腦袋也有些大了，盯著那塊布，滿臉黑線，娘地，著了錦囊裡的東西是布，想這一定是長孫無極的璇璣圖，十分拉風的拋出來，不想居然是這麼塊沒有說服力的破東西，長孫無極那混蛋，這玩笑也是開得的？

恨恨的攥著錦囊，將之當長孫無極的腦袋椽啊椽，突然覺得手底有東西，再一看，錦囊裡還有張紙條，出來，眼一溜，隨即笑了。

這一笑，倒把正笑得開心的衆人看愣了，一直淺笑看著衆人譏諷孟扶搖的佛蓮最先把目轉了過來，脣一撇，道：“孟將軍是準備要寫絕筆詩了嗎？要不要佛蓮也送你一副輓聯呢？”

“輓聯啊，”孟扶搖抓著那璇璣圖站起來，慢悠悠的晃過去，道：“留著你自己用吧。”走近佛蓮邊，佛蓮立即警惕的退後一步，其餘王公貴族都起過來，叱道：“你要做什麼？離公主遠些！”

孟扶搖在佛蓮側三步遠停住，手一攤，笑道：“我能做什麼？我雙拳難敵四手，不會蠢到冒天下之大不韙對公主手，我只是在告別這個好的世界之前，突然對一切的事發生了極大的興起，比如……我好喜歡公主上這件服的質料，想知道這是什麼料，也許可以買來裝裹我自己——公主願意滿足一個將死者的最後願嗎？”

滿臉豔羨的看著佛蓮，盯著那月白閃著淡藍暗，華貴厚重的裾，好像真的十分喜歡，佛蓮皺眉看著，心底絕不認爲孟扶搖這個小流氓會突然對的服興趣，然而卻又想不出孟扶搖這麼問到底用意何在，還沒想請楚怎麼回答，四皇子已經冷笑搶先道：“你這無恥之尤，此刻前倨後恭也無用，不過我們璇璣國人素來寬容，便讓你死個明白——這是我璇璣月華錦，取華如月之意，是我璇璣獨產，一等一的上等錦緞，怎樣，你知道了？就怕你想用這個裝裹，你也沒買去！”

“哦……”孟扶搖點頭，彷彿沒聽出他語氣的惡毒，又很好奇的問，“這錦很特別啊，行間有幽閃爍，約還似有圖案，只是看不出什麼圖案來。”

四還要回答，被佛蓮一拉，卻有一個璇璣國長空幫的幫主冷笑接道：“自然是圓月圖案，否則怎麼會月華錦？”

他大概極其不忿公主被辱，忍不住要多說幾句，便道：“我們璇璣的月華錦，和另外兩大名錦一樣，出產極，向來不對他國出售，便是本國，也只有皇室宗親才偶爾得主上賜予，能這般裁使用的，也只有公主才配，你算什麼東西？敢問這個？”

“哦……”孟扶搖又是長長一聲，道：“買不到啊，真的除了你們皇室，誰也沒見過？”

“沒！”那幫主答得斬釘截鐵。

佛蓮突然笑了笑，道：“孟將軍，你也算明白你用這錦裝裹無了，今日之事，也就這樣了吧，本宮不打算置你，但你自己能堅持著活下去。”

在一片齊聲歌頌其大度雍容的讚語聲中保持著從容微笑，接著便要收起手中璇璣圖，孟扶搖突然低低一哼。

哼聲自丹田起，自舌端出，沉而有力，利劍般直達中心，別人聽起來沒什麼，聽到佛蓮耳中卻是霹靂般狠厲猝然，驚得手一抖，璇璣圖落地。

圖落地，眼神微變，手便撈，可惜作再快也比不得孟扶搖，幾乎剛出手，另一雙白皙的手過來，指尖一拈，將那璇璣圖拈在手中。

佛蓮一擡眼，正遇上孟扶搖笑卻殺氣凌然的眼神，將那璇璣圖拈在指尖，輕輕對佛蓮面門一扔，看似要將那圖還給，佛蓮下意識手去接，那方錦布卻飛快走，如流水覆過的臉，再過指尖，甚至覺到那一刻月華錦的潤和冰涼，像一方在深淵裡浸了寒氣的月亮，沉了心底。

的手指在半空中抓了個空，像個痙攣的手勢，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尖起來：

“要毀圖！要毀圖！”

衆人大譁，立即有人來勢虎虎的衝上來，還有人衝得過急，絆倒了宮廷案，菜品湯水濺了一地，卻因爲憤怒，也忘記了請罪，直奔孟扶搖而來。

這狼崽子太過分了，撕裂他！

孟扶搖退後一步，雙手扯平璇璣圖，高舉過頭，大喝：“都他媽的別過來，誰過來我就真撕了！”

衆人吃了一驚，都遲疑的停了腳步，互相看了看猶豫不決，後佛蓮的尖聲猶自迴盪，看得出將這圖當做命子寶貝一般心，真要害這圖被撕了，豈不是要了的命？

“孟扶搖，你不要欺人太甚！”天煞一個三品武怒喝，“使詐奪圖，撕毀證據，這事你也做得出來！！”

“我嘶圖做什麼？蘊娘絕品，撕一件一件，你們不可惜我還可惜呢，”孟扶搖高舉著那圖，笑嘻嘻道，“乖娃，莫衝，將軍我取圖，只是爲了要你們都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圖是個什麼質料而已！”

衆人怔了一怔，下意識擡頭去看那圖，那一方明黃錦布被孟扶搖高擎手中，在滿殿明燭宮燈照耀下，華璀璨，暗影流，在那些細的字跡間，有一圈一圈的滿月般的暗紋，似一飽滿月華，若若現。

月華錦！

人羣后的佛蓮突然輕微的晃了晃，扶住了殿柱，人羣中一些反應特別快的人已經開始皺眉沉思，大部分人還不解其意，此起彼伏的呼叱：“那又怎樣？”

“還看什麼，不剛纔已經看過了嗎！”

“你這廝不要想再拖延時辰，速速死！！”

“你們這些廝，真是白癡。”孟扶搖嘆氣，高聲道，“剛纔我都白問了？月華錦是什麼東西？是他們璇璣獨產的名貴重錦，從不對外售賣，只能皇室自己用，那麼無極國太子向下的騁禮，怎麼會用月華錦？他無極太子，給別國子下聘禮，自己國家的名錦不用，去用那個‘拒絕對外售賣的絕品月華錦’？”

微笑問：“諸位大多有老婆，沒老婆的也遲早會有老婆，敢問諸位，假如你在天煞，要娶一個太淵子爲妻，你打算以一把鋼鍛造的好劍爲騁禮，那麼你是用你們天煞的烏鐵去鍛造該劍呢，還是千里迢迢奔到太淵，尋找太淵明鐵，再帶回天煞，找人鍛造，再送去太淵下聘？”

衆人沉默下來，仍有一部分人大聲道：“那也有可能是璇璣國主贈的，太子拿去制了璇璣圖再來下騁，以示對公主的慕和尊重。”

“哎喲，閣下真是心思細膩，想必是泡妞高手。”孟扶搖笑瞇瞇，“我知道，你一定是那種奔到太淵找明鐵再用太淵明鐵送給太淵老婆的傻帽，但是無極太子和你不同，人家是正常人，人家沒你這麼強大的邏輯和彪悍的思維。”

手一抖，收回璇璣圖，展開一直握在手中的自己那方舊布，同樣迎著展開，大聲道：“給你們看一個正常人會有的選擇——世人皆知，璇璣月華錦、軒轅煙錦、無極銀錦，是馳名五洲大陸的三大名錦，也是俗稱的‘皇錦’，基本都是隻有本國皇族纔可以使用，以無極太子份，下聘所用繡品，自然用的是代表本國的銀錦——也就是你們現在看見的，和月華錦形似而神不似的這幅襟！”

襟展開，發舊的布料本不起眼，然而燭燈一照，那般淡紫的澤背後，突然生出連綿的淡淡的銀，銀星星點點，如灑滿蒼穹的星子，閃爍躍，瞬間提亮有些過淡的布料，普通的一幅舊布，立時華流，優雅魅人。

無極，銀錦。

立時有人聯想到前幾日真武大會上，爲仲裁的長孫無極穿的淡紫錦袍，那服就是這樣，銀暗水波般流，和月華錦無時無地不月華照人不同，那料，似乎在某些特定的角度纔會顯現暗銀微，低調而不奢華，和這副襟，完全一致。

人羣安靜了大半，很多人回向佛蓮看去，臉白如霜雪，頸項雖然昂著，梳得一髮都不的發髫上金步搖卻在微微抖，卻仍舊端端正正立著，冷笑：“便是你這寫了璇璣目的襟是銀錦，那又能證明什麼？誰又能證明，無極太子的璇璣圖，用的是銀錦不是月華錦？太子特立獨行，誰又能肯定，他不會選擇別國名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