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餘下的副和小廝的名額之中,戰北野和宗越險些又打起來,宗越稱,“該小廝兩眉倒八,眉眼狹窄,屬強取豪奪之輩,和王爺風采,十分相近。”
戰北野冷笑答,“本王倒覺得該小廝氣質猥瑣,賊眉鼠眼,和宗先生風範,也相得益彰。”
最後孟扶搖大怒,跳上桌子一指,“拜託,戰大王爺,你看清楚,那個小廝比較壯實,腰比宗越!”
戰王爺只好去做小廝,改裝的過程中他目鬱,喃喃自語,雅蘭珠湊近了聽,聽見他毒地道,“腰細的男人,不舉!”
於是雅蘭珠很純潔的去問宗越,“他說你不舉,喂,什麼不舉?”
……
孟扶搖滿臉黑線……悲哀的預見到之後黑暗的未來。
四個人改裝完畢,站在屋當中各自一看,孟扶搖版的運糧唐儉,宗越版的昏,戰北野和雅蘭珠版的小廝,全套僞裝。
說來也是湊巧,前任糧庫糧是無極朝廷任命的,德王自然要換自己人,而這位運糧唐儉是德王一個姻親的遠房親戚,最是會投機不過,從中州投奔到此,剛剛調來沒幾天,最悉他的人就是他帶來的副和兩個隨僕人,如今主僕四個齊齊被殺,全套掉包,便不怕被這糧庫上下察覺。
不管怎麼混,四人龐大版潛伏終於上演,孟扶搖蹲在地上十分哀愁,哎,看過做細的,沒看過帶著醫生朋友以及朋友的追求者一起做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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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批華州過來的糧草趕運過去,天黑之前要到。”孟扶搖穿著運糧的袍,站在臺階上叉著手吆喝。
假冒了這個運糧已經有好幾天,那些糧庫兵丁不悉主,沒出什麼破綻,孟扶搖當得得心應手,就等著德王有什麼作,好下手他。
自己那個姚城城主的去向,如今寫在辭呈上遞上了德王的案頭——孟城主經此大劫,心灰意冷,掛冠求去,已經不做這個姚城城主,請德王另選賢能。
而戰北野的黑風騎也化整爲零,消失在南疆莽莽大山。
德王最近忙得很,也分不出太多力理會這個掛冠的城主,他要起兵,還要截殺長孫無極,雖然可惜孟扶搖跑了,卻也鞭長莫及。
今天的日頭不太好,沉雨,氣很低,被宗越勒令穿厚點以保養傷的孟扶搖,指揮送了一批軍糧後滿大汗,正要去休息,卻聽見有快馬飛馳而來,擡頭一看,卻是睢水大營的一個傳令兵,他人在馬上,不停的揮鞭,老遠的就喊,“快,快,武陵糧庫還有多存糧?先裝車,趕送上去!大軍要開拔了!”
孟扶搖怔了怔,擡眼問,“不是剛剛送過去一批,沒聽說大軍要開撥啊,要打兩戎了麼?”
那人急急道,“不,是消息剛剛傳來,萬州王謀逆,太子在萬州遇難,德王殿下起兵勤王,已經派大將楊先期趕往萬州……”
後面的話,孟扶搖什麼都沒聽見。
四周突然靜了下來,靜得聲息全無悄然若死,所有的作都慢了下來,只看見對面一張一張一合,看見一滴滴的汗珠子灑下,看見駿馬來了又去撕破原本平靜的視野,看見運糧車軋軋的軋過的意識……所有的景慢慢虛化,唯有兩個字不斷轟鳴。
遇難遇難遇難遇難……
孟扶搖站在那裡,手中抓著的糧庫鑰匙從僵木的掌心掉下,眼見便要清脆而驚心的落在地上,忽然有人上前一步,手肘一拐擡起了的手,正好將鑰匙接住,隨即那人道,“是,謹遵王爺均令,來人,再開庫——”
最後幾個字拖得悠長,生生將孟扶搖驚醒,孟扶搖擡起眼,正迎上宗越看過來的眼眸。
那眼神清亮寧定,帶幾分與生俱來的明潔淨,那樣的目靜靜罩下來,孟扶搖一團的心突然便靜了靜,好像一簇恐懼的妖火被浸了深水,獲得了短暫的解。
後有人扳過的肩,另一個渾厚的聲音笑道,“大人,你累著了,後面歇會去。”半攙著向後走,步伐穩定而平靜,卻是戰北野。
孟扶搖激的了他掌心,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迴轉,轉時已經換了一臉笑容,抹了抹額頭的汗,道,“小哥你看這天氣,要下雨不下雨的實在不舒爽,我這就安排人給開庫,對了,太子不是聽說在東線對高羅作戰麼,怎麼……遇難了?”
“這個我只約聽見個大概,”年青的傳令兵並不知道德王起事的,滿心哀悼著自己戴的太子,“我聽說是萬州王虛報軍,騙得太子駕臨萬州,然後在太子經過萬州虎牙山一線天險虎牙時,以千斤炸藥炸燬絕崖,虎牙那地方,只容一馬獨行,山崖一毀,太子……薨。”
他垂目說完,又急急轉離開,孟扶搖看著這個帶來噩耗的影在地平線上逐漸消失,心底的希,也如那越來越小的影子般,漸漸消弭。
有地點,有人,路線也對,說得又這麼清晰肯定……剛纔那一霎心中堅決不肯信,此刻卻的上來,得不得不去害怕,孟扶搖緩緩攥掌心,掌心裡溼溼冷冷,一手的汗。
不會不會不會不會……長孫無極何等樣人,全世界被他整死他也不會死,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死去?
爲什麼不會?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囂——他萬里驅馳,他心急如焚,他護衛帶得極,而從時間來計算,他此刻能到萬州,說明是在日夜趕路,著急、焦慮、缺人手日夜兼行,他沒有時間去提前探路去步步關防,而一線絕崖上早已埋伏多日的千斤炸藥,爲什麼不能是致他死命的殺手鐗?他再強大再聰慧再運籌帷幄,終究是凡胎,不是金剛不化!
孟扶搖站在那裡,任兩心思把自己絞麻花,絞疼痛的兩半,有些什麼東西在被一分分一寸寸的扭碎,抖著手無能撿拾。
天邊忽有電如蛇一閃,隨即轟隆一聲炸響,一道驚雷氣勢驚人的劈下來,滿天霾都被劈裂烏黑的絮,被乍起的一陣狂風追逐得漫天跑,那些黑和烏青的雲之間,有森冷的雨,噼裡啪啦的砸下來。
雨點子碩大如珠,連綿旗,打得人生痛,瞬間便下瓢潑大雨,孟扶搖站在雨中沒有躲避,心底模模糊糊的想,傳說中命定天子上應天象,出生隕落必有異常,如今這正月打雷,會不會,會不會……
大雨瞬間將澆個渾溼,孟扶搖仰起頭,雨珠砸得眼睛痛得要命,可是這點痛好像也不痛,事實上覺得哪兒都不痛,就是有點麻木。
渾溼的仰首立在雨中,溼漉漉的黑髮粘粘的在額頭上,雨水在臉上流小溪。
廊檐下黑男子待衝過來,卻被沉默的白男子攔住,兩人對視一眼,難得的取得了默契,各自遙立檐下,默然不去打擾孟扶搖此刻的心如麻。
很久很久以後,孟扶搖突然豎起手指,狠狠指天。
張大罵:
“!你!媽!”
一聲大吼驚得四周冒雨運糧的士卒齊齊一跳,都愕然轉首看他們的運糧,孟扶搖卻已經回過頭來,抹抹臉上的雨水,對士兵們齜牙咧的一笑:
“靠,這正月天打雷的破天氣!”
士卒們釋然的笑笑,又去忙自己的,孟扶搖茫然的放下手,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幹什麼,後忽有人輕輕攙的肩,道,“雨大……小心子……”
孟扶搖垂下眼睫,順從的向院子裡走,進門雅蘭珠接著,二話不說拉去換服,孟扶搖怔怔的站在廁間,任這個手腳的不會伺候人的小公主,用乾布將得臉發紅,又換了乾,換完以後覺得沒事可做,順在馬桶上坐了下來。
茫然坐在馬桶上,拼命的想啊想,想著所有的可能和不可能,想得腦子發木兩眼發花,雅蘭珠瞪著,瞪了半晌眼圈卻紅了,簾子一掀出去,對外面等著的兩個男人跺跺腳,道,“我不管了,那德行看得人難。”
戰北野默然,半晌長長吁出一口氣,低低罵了一聲。
宗越卻道,“恭喜,閣下這回可以乘虛而了。”
“放屁!”戰北野,“你能不能說句人話?”
宗越冷然一笑,卻突然提高聲音道,“我看你們都需要再到雨裡面去澆一澆,從德王那裡傳來的信息是可靠的?他的消息能聽?就這幾句胡話,就在那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戰北野聽得刺耳,罵,“你哪隻眼睛看見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大步過去,一把扯下廁間的簾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馬桶上哲學思考的孟扶搖抱出來,一陣晃,“喂,你呆什麼呆,醒醒,沒那麼糟糕,長孫無極那麼蔫壞的,哪裡死得掉,我咒他都咒了二十五年了,他一直都活蹦跳的……”
“我呸,你從孃胎裡就會咒人了?”孟扶搖啪的一下推開他,“讓開,不要影響我蹲坑。”
這裡一罵人,戰北野目中便閃出喜,那喜夾雜在淡淡的苦中,有種矛盾的疼痛,宗越神不,眼底卻有放鬆之,孟扶搖直接走到他面前,道,“你有專門的消息網絡,你應該多有點消息,你那裡怎麼說的?”
宗越沉了一下,孟扶搖直視著他的眼睛,平靜的道,“我要聽真話。”
“長孫無極行蹤一直謎,”宗越坦白的道,“在此之前我也沒有太多的消息,剛接到的消息和這個類似,虎牙確實崩崖,確實發現,發現他的皇族標記,發現他的馬,因爲山崩得厲害,所有都砸在一起……所以說,並沒有人真正看見過他的。”
孟扶搖閉了閉眼睛,半晌睜開,道,“那就這樣吧。”
凝視著萬州方向,低低道,“我想過了,他不會這麼容易死,不會!所以我就在這裡做我該做的事,然後,等。”
等。
等生死的塵埃落定,等命運的真相揭,等所有人在這條道路的或結束或繼續的未來。
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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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政寧十六年正月二十七,無極國原本應該在海岸東線主持對高羅國戰事的無極太子,突然中道薨於無極萬州城外的虎牙,那是一座接近南疆的陸之城,離南疆德王大營兩百里,離陸和南疆界之城姚城一百七十里。
消息傳出,五洲大陸震驚,猜測、驚疑、觀、等待、那些徘徊於各國疆域的竊竊私語,化爲卷掠四海的大風,漸漸在蒼穹上空聚起。
正月二十八,駐守南疆大營的德王匆匆與兩戎議和,在當地招募戎兵,擴充兵力至三十萬,隨即舉起“義旗”,派遣心腹大將楊爲先鋒,出兵萬州,其間德王公告天下,稱太子爲兇邪所害,爲人臣子者,定將弒主謀逆之賊首斬於刀下,不斬此獠,誓不回還!
世人皆贊德王高義,卻有一些頭腦清醒的士子文人作文以譏刺,稱德王“此去定將無極之至尊皇位奪於下,不坐此位,誓不回還。”
然而不管世人如何看,德王的起兵依舊轟轟烈烈的進行了下去,先鋒楊很快攻破萬州,並沒有在萬州停留,而以“清君側,平民憤”爲由,繼續向京城前進。
此時德王野心昭然若揭,正如孟扶搖所猜測一般,師出有名,正義之旗,是以在無極國向來不得民心的造反,他眼看著居然要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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