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時節，明殿下了第一場雪，綿扯絮般直落了四日，到今晨方雪霽初晴。明殿白雪皚皚，被日一照更是刺眼至，玄乙左單立，在冰雪殿蹦來蹦去，忙著拉上厚厚的窗簾。

距離下界傷，已經過去半年，當初被齊南說十年才能痊癒的傷口，在這短短的半年裡，已經痊癒了大半，如此堪稱奇蹟的況反而十分謹慎，每日都要仔細檢查傷，不過暫時沒看出什麼異樣，只是傷口初愈，難免得厲害，玄乙拆開白布，不敢大力抓撓，只用指尖輕輕按幾下。

殿門傳來輕微的開啓聲響，有人踏雪而來，應該是夷給送茶點來了。

玄乙又使勁蹦到月窗前，一把拉開月窗，笑道：“夷師兄，茶點……”

窗外亮得刺眼，來者白烏髮，更是耀眼生花，看起來他正擡手敲門，猛然開窗的舉令他微微一驚，轉過臉來。

玄乙立即便想捂住眼睛，晦氣，怪不得昨天晚上就覺得老有說笑聲從遠傳來，原來是這傢伙回來了。半年不見，這傢伙還是老樣，下雪天還裝模作樣的穿白，簡直是對脆弱眼睛的二次傷害。

正準備用力把月窗砸上，卻聽他那久違的魅聲音在前響起，語調冰冷：“今日去朱宣玉府，到我接送。”

玄乙輕輕一笑，俯在窗櫺上，埋在腦後的所有新仇舊恨又一腦全冒了出來，細聲道：“扶蒼師兄，我好想你呀。聽說你突破了什麼境界，是不是以後舞刀弄槍更利了？”

扶蒼的目下意識落在骨婷勻的腳上，似是覺得不妥，立即上移，奈何這位龍公主全上下都冠不整，頭髮散開，沒穿外，赤足赤臂，細若玉。

半年不見，依舊能他震驚一下。

他的視線只得停在滿是譏誚表的臉上，語氣又冷了幾分：“把服和鞋穿好。”

他又不是爹。玄乙毫不在意，還專注於跟他磨牙：“可我還沒吃東西。”

扶蒼不說話，只回頭看了看凍在桌下冰坨的湯。昨天回來，古庭提起玄乙，說到給尋了個古方，天天進補十全大補湯——顯然這個湯並不怎麼這位龍公主的歡迎。

哎呀，早上忙著看傷口，忘記把那坨凍冰的十全大補湯理掉，居然被他看到了。

玄乙仰起下：“我不吃十全大補湯。”

扶蒼靜靜看了片刻，淡道：“現在是辰時差一刻，辰時正便走，你還有一刻的時間弄好儀表。或者你就這樣拖著，或者你馬上更。時間一到，我直接抓人。”

玄乙咬著脣，似笑非笑：“我冠不整，扶蒼師兄也要抓人？”

扶蒼長眉微揚：“你可以試試。”

月窗轟然合攏，這趾高氣昂的公主顯然又憋了氣。

扶蒼背靠窗下靜靜等待，他和龍公主似乎總也不能和氣地說話，從最初認識到現在，隔了半年再見，依舊語帶挑釁，他也不由自主要冷嘲熱諷，彼此一見面便要豎起上所有的刺。

月窗忽然又被打開，玄乙含怨氣的聲音響起：“我了。”

他回頭，這位素來喜打扮的小公主已經迅速煥然一新，絳紫的長上繡滿了淺金的閉目之龍，月白的披帛掛在胳膊上，濃的長髮綰了一個斜斜環髻，金環點綴其間熠熠生輝。

燭氏獨有的幽冷暗雅的薰香氣息撲面而來，他下意識朝下去，腳上已經穿好了鞋，雪白的小被埋在重疊的襬下，見不到如今的傷勢，也見不到那雙玉似的腳。

他迅速將視線收回，淡道：“忍著。”

又是忍著？玄乙高高在上朝他出雙手，語氣傲慢：“那就抱我走罷。”

扶蒼毫無反應，忽地出手，只覺腰和肩一，一陣天旋地轉，他竟然像拎袋似的把從窗戶裡拎出來，朝背上一丟，轉就走。

的腦袋撞在他上，疼得暗暗咬牙。

雪收雲散，點點金燦的日撒在道旁積雪的青竹上，扶蒼走得不快，胳膊搭在膝彎，的小隨著步伐晃晃悠悠。

不知的傷如何了，燭氏創後痊癒比尋常神族要慢得多，何況的妖毒刺還沒取出。扶蒼忽然握住右邊的小，白布手乾燥，沒有跡，他心中有些訝然，舒應當還沒時間替療傷，的傷好得倒是出乎意料的快。

脖上一痛，背上的龍公主一言不發，把幾指甲摳在他皮上，充滿威脅。

扶蒼覺得自己都可以聽見心裡冷冰冰的幾個字：別我。

突如其來橫在嚨的那口氣讓他瞇起眼，原本微微鬆開的手似挑釁一般再緩緩握，不等的指甲扎進皮裡，他出手如電，將的兩隻爪一把攥住，疼得“哎呀”了一聲，又跟上回在下界一樣，整個掛在他背後，掙。

鄙莽夫！

“扶蒼師兄。”的聲音綿綿而滴滴，卻又有十足的嘲諷，“你真是一點都不知道什麼憐香惜玉。”

見他沒反應，玄乙把下放在他肩膀上，吐氣如蘭：“不過，其實像你這樣又變厲害的野莽夫，我特別喜歡。”

扶蒼魅低沉的聲音裡帶了一淡淡的嫌棄：“正巧，像你這樣越來越的神，我特別討厭。”

“討厭啦，說人家傲慢無禮。”玄乙惡狠狠地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你想要溫似水，我也可以啊。”

他反應大，立即將抓到前，冷冷看著。

玄乙順了順袖，即便被提著，的姿態依舊維持優雅：“扶蒼師兄，你弄我的服了。”

扶蒼面沉如水，漆黑的眼睛盯了良久，聲音又變得冷漠：“到殿門之前這條，再說一個字，再一下，我便把你捆起來。”

他頓了一下，到底還是將打橫抱起。

玄乙使勁把臉別過去，終於有那麼一後悔，爲什麼不打架？這樣至還能把這混蛋揍破抹布。

冷風緩緩流竄在院中，神族踏雪無痕，扶蒼雪白的襬拂過積雪，雪粒隨著風細細翻滾。

懷裡的龍公主安靜得像塊木頭，他卻不能真把當木頭，上回創重，況特殊，他或抱或背或提，全然沒多想，如今盛裝妍，幽香四溢，他這樣打橫抱著，覺便十分詭異。

不知爲何，扶蒼忽然想起那鑽領口的小泥鰍，冰冷的一團蜷在前。

可是很快，小泥鰍又變了龍公主的模樣，下界迷濛月下，的臉如玉如瓷，潤的脣，還有方纔襬下驚現的足。

他皺起眉頭，想要驅趕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卻發覺自己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