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那街角，他便又看到了那個小姑娘。

那是從葉家武館回去黃家別墅的途中，每天在葉家寫完作業，看完電視，準備回去睡覺都已經是晚上十點鍾左右，路燈之下，黑發的混小孩穿著破爛的服，試探且猶豫地過來。

再次見到這個小孩，是在三天前，同樣是晚上。

江海市畢竟是大市，已近午夜，雖然已經接近城郊，但這條街道還算不上蕭條，一些店鋪仍舊開著門，有一個很晚才收攤的炒車總是停靠在這道路的旁邊，因為街道的另一頭常年都有施工隊居住，很晚的時候，三三兩兩的工人會聚到這邊來吃宵夜。也是在那個炒車前，他無意間看到了那個混小孩，小孩也在同時看見了他。

與一個多月前那種雕玉琢般的洋娃娃形象不同，此時的小孩一襤褸邋遢的——家明還能認出來，那是沙沙送給小孩的服——臉上汙跡，腳下仍舊沒有穿鞋子，著腳下的道路，張開雙手，小心地在炒車前走來走去，不是揚起小臉來那輛車，一下髒兮兮的小鼻子，見家明時，明顯疑了一下，隨後目送著家明遠去了。

唯有那雙眼睛，仍是像當初那般晶瑩無暇。

家明不知道這小孩為什麼會搞現在這副模樣，從第一次看見這對母的況來看，們的家庭應該是相當富裕的，有上好的服，還有那樣多的保鏢，就算是在異國他鄉，如果要尋求幫助，可以直接去大使館，再者，沙沙當初給們的錢雖然不多，打一個越洋電話總是綽綽有余，為何會弄到現在這個樣子?而且……的母親又哪去了。

江海市這幾年來發展迅速，那街道再過去，有好幾個施工工地，卻也有一地方有一座危樓，說是要拆遷重建，但由於許多的原因，至今未有手，如今便常常有流浪漢或者乞丐進去居住，看小孩的裝扮，和的母親目前就住在那棟樓裡嗎?

並不算是同心泛濫的人，在當殺手的那些年裡，他早已明白世界上什麼人都缺，就是不缺需要幫助的人，自己就算付出命，又能幫得了幾個人?不過，見那小孩的眼睛時，家明還是忍不住產生了一惻，九歲，或者十歲吧，自己被人抱走，為殺手也就是這個年紀。

第二天、第三天，兩人都只是每天夜裡互一眼，小孩總是怯生生地目送著家明遠去，第四第五天卻是雙休日，他是在柳家的別墅過的夜，到了第二周的星期一晚上，在葉家玩得太晚，經過那條街時，已經將近晚上十二點，街上基本上已經沒有了行人，那炒車也準備收攤，小孩就站在那炒車前，舉起雙手很艱難地跟老板說著些什麼。

即使是天才，也不可能一個月學會一門外語，特別是中文這樣被公認為最難學語言之一的語種，小孩口中支支吾吾，那炒車老板則被纏得不耐煩了，很大聲地說道:“你這孩子走開啦，天天守在這裡，我又不是做善事的，走開走開……”

兩人糾纏一陣，小孩終於明白不可能有結果，轉蹲在一旁的下水前低聲哭泣，雙手抱膝，全蜷得的，不時向著這邊道路上幾眼，但家明躲在影裡，本就無法發現。此時雖然已經是夏天，可是天氣還沒完全轉熱，午夜時分仍然寒冷，小孩的雙腳在一塊小心地著。

如此看了一陣，家明終於歎了口氣，很無奈地走了過去。

眼見著家明的突然出現，小孩陡然抬起了頭，似乎想要跑過來，但終於沒有行。心中以為家明是那天晚上救了們母的人，但畢竟家明一直都表示了否認。

走到那炒攤前，家明說道:“師傅，還有炒賣嗎?”

“啊，還有、還有，你坐，馬上就好，嘿，你來得正是時候，馬上就要收攤了啊。”

“哦。”家明點了點頭，“要三份，一份打包，謝謝。”

他說著，向著那小孩招了招手，頓時，小孩眼前一亮，向著他跑了過來，用英語說道:“哥哥……”

“坐吧。”同樣說著英語，家明讓小孩坐在一邊，隨後下外套披在小孩的上，輕輕為了臉上的汙漬，卻沒有說話。

片刻後，第一盤炒端了上來，家明推到小孩的前面，看著狼吞虎咽的樣子，家明輕著的後背，向那炒老板問道:“師傅， 這小孩每天都來這裡嗎?”

“哦，這幾天才過來的，看起來像個外國人吧，每天好像在這裡等什麼人，昨天前天晚上沒有等到，一直留在這裡到我收攤了還不肯走，一直蹲在旁邊哭呢，唉，可憐吶，可我也是小本生意，想幫忙也幫不上，小朋友你認識?”

“哦，是我的一個遠方親戚，剛從國回來，前幾天走散了，現在才找到，馬上就帶回去了。”

“啊，國啊，好地方哦……”那老板滔滔不絕地說起國的好，家明無心去聽，倒了一杯水送到被噎到的小孩邊，輕聲說道:“慢點吃。”

“唔……謝謝……哥哥……”

“慢點吃……你什麼名字?”

“我……海，我海。唐。”

“海。唐……”家明重複一遍，果然是混兒。

不一會兒，另一盤炒也端了上來，家明三下五除二的搞定，那邊海拚命吃，仍是剩下了一些沒有吃完。隨後，在海的帶領下，家明提著打包的炒去往街道那頭的危樓，一如家明所料，這對母果然是住在那裡。

家明不知道的是，那棟危樓前兩年還有很多流浪漢或者乞丐居住，不過年關的時候有一小半毫無征兆地塌掉了，此後敢住在這裡的人便日益減，通過漆黑幽深的樓道，兩人上到三樓，盡頭一點火微微漾出，小孩正要回頭對家明說話，在黑夜中也能看見東西的家明卻陡然捂住了的。

通道的盡頭，傳來人虛弱的掙扎與呼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