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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被藍忘機一劍劃過,非但在口劃出了一道傷口,那隻他藏在懷裡的鎖靈囊,也被避塵的劍尖挑了過去。
魏無羨道:“薛洋!你要他還給你什麼?霜華嗎?霜華又不是你的劍,憑什麼說‘還給你’?要臉嗎?”
薛洋哈哈大笑起來。魏無羨道:“笑,你笑吧。笑死你也拼不齊曉星塵的殘魂。人家噁心了你,你還非要拉他回來一起玩遊戲。”
薛洋忽而大笑,忽而又罵道:“誰要跟他一起玩遊戲?!”
魏無羨又道:“那你讓我修復他的魂魄,是想幹什麼?”
薛洋這麼聰明的人,該知道魏無羨是在故意擾他讓他分神,讓他出聲,使藍忘機可以判定他的位置從而攻擊,但還是忍不住接了一句又一句。他惡聲惡氣地道:“哼!幹什麼?你會不知道?我要把他做兇惡靈,我驅使!他不是要做高潔之士嗎?我就讓他殺戮不休,永無寧日!”
魏無羨道:“咦?你這麼恨他?那你爲什麼要去殺常萍?”
薛洋嗤笑道:“我爲什麼殺常萍?這還用問!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說要滅常家的門,就一條狗都不會給他留下!”
他一說話,就等於是在報出自己的方位,劍刃穿的聲音不斷響起。可薛洋忍傷忍痛的能力異於常人,魏無羨在共裡早已目睹過,哪怕他被一劍穿腹,也能談笑風生。魏無羨道:“那你爲什麼推遲了好幾年纔去殺常萍?你到底是爲什麼去殺常萍,你自己心裡清楚。”
薛洋嘿然道:“那你倒是說說,我心裡清楚什麼?我清楚什麼?!”
後一句他吼了起來。魏無羨道:“你殺便殺了,爲什麼偏偏要用代表‘懲罰’的凌遲之刑?爲什麼偏偏要用霜華劍而不用你的降災?爲什麼偏偏還要挖掉常萍的眼睛?”
薛洋聲嘶力竭地咆哮道:“廢話!統統都是廢話!復仇我難道還要讓他死得舒舒服服?!”
魏無羨道:“你的確是在復仇。可你究竟是在爲誰復仇?可笑!如果你真想復仇,最應該被千刀萬剮凌遲的,就是你自己!”
嗖嗖兩聲,尖銳的破空聲襲面而來。魏無羨紋不,溫寧閃擋到他面前,截下兩枚閃著毒黑的刺顱釘。
薛洋發出一陣夜梟般令人骨悚然的笑聲,隨即戛然而止,沉寂了下去,不再理他,繼續與藍忘機在迷霧中纏鬥。魏無羨心道:“可惜!不上當了。這小流氓生命力太頑強了,像是完全覺不到疼痛,哪裡傷都沒事一樣。只要他再說兩句,藍湛多刺他幾劍,我就不信砍了他的手腳他還能活蹦跳。”
正在這時,迷霧中傳來一陣清脆的竹竿喀喀之聲。
魏無羨心念電轉,道:“藍湛,刺竹竿響的地方!”
藍忘機立刻出劍。薛洋悶哼一聲。片刻之後,竹竿又在隔了數丈之外的另一個地方倏然響起!
藍忘機繼續朝聲音來源之刺去。薛洋森然道:“小瞎子,你跟在我背後,不怕我碎你嗎?”
自從被薛洋殺害之後,阿箐始終東躲西藏,不讓他找到自己。不知爲什麼,薛洋也沒怎麼管這隻微不足道的孤魂野鬼。而這時,阿箐卻在迷霧之中,如影隨形地跟在薛洋的後,敲打竹竿,暴他的位置,給藍忘機指引攻擊的方向!
薛洋法極快,瞬息之間便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然而,阿箐生前也跑起來也不慢,化爲魂之後,更是寸步不離、如詛咒一般在他背後,手中竹竿敲地不停。那喀喀噠噠的聲響忽遠忽近,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擺不、甩不掉。而只要它一響起,避塵的鋒芒也隨之而至!
原先薛洋在迷霧之中如魚得水,可藏匿還可襲,現下不得不分出心神來對付阿箐。他猛地向後甩手擲出一張符篆,而就是這一分神,伴隨著阿箐古怪的尖聲,避塵刺穿了他的腔!
這一劍,命中要害。雖然阿箐的魂已被薛洋用符篆擊潰,再無竹竿敲地聲暴他的蹤跡,但,薛洋的步伐已開始沉重,不能如原先那般神出鬼沒、難以捕捉!
魏無羨拋出了一隻空的鎖靈囊,讓它去搶救吸收阿箐的魂魄。迷霧之中,傳來幾聲咳聲,薛洋走了幾步,忽然手朝前撲去,咆哮道:“給我!”
藍忘機一語不發,避塵藍劈下,斬斷了他一條手臂。
噴涌而出,魏無羨的四周頓時腥氣四溢,前方朦朧的白霧裡有一片似乎被染了紅。
儘管仍是沒有發出呼痛聲,但有重重的膝蓋落地聲傳來。
薛洋似乎失過多,終於走不,跪倒在地了。
片刻也不耽擱,藍忘機再召避塵。正準備下一劍直接將薛洋頭顱斬落,正在此時,白霧中卻突然冒起沖天的藍焰火!
傳送符的火!
魏無羨目一凝,心知大事不好,顧不得霧中兇險,衝了過去。
腥氣最濃重之,地上滿是斷臂後噴出的溼漉漉的鮮。
然而,薛洋的人影卻不見了。
藍忘機持著發出藍的避塵,走了過來。魏無羨道:“是那個掘墓人?”
薛洋被避塵命中要害,而且失了一臂,看這出量,已是必死無疑,不可能還有多餘的力和靈力使用傳送符。藍忘機道:“應該是。我刺中那掘墓人三劍,正可生擒,大批走來攻,教他逃了。”
那個掘墓人已中劍,卻不惜再大耗靈力也要帶走薛洋的,究竟想幹什麼?
魏無羨凝然道:“……怕是他也識得薛洋。帶走薛洋的,是爲了搜查他上有沒有虎符。”
薛洋被金瑤“清理”之後,虎符的下落便不知所蹤,傳聞已失落。但現下看來,很有可能就在薛洋上。義城裡聚居著百上千只活、走,單單是撒毒,也是難以控制的。只有使用虎符,才能解釋薛洋爲什麼能任意號令它們聽從自己的指令,前赴後繼地攻擊。
薛洋這種多疑又狡猾的人,一定不會把虎符安置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多半會選擇藏在上,時時刻刻都能到,纔有安全。掘墓人帶走了他的,九可能,虎符會落到他們手上。
魏無羨道:“事已至此,只能期,薛洋復原的那隻虎符威力有限了。”
他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口氣凝重。靜默片刻,藍忘機道:“的右手,我已找到。”
魏無羨這纔想起來,他們是被什麼指引著城的,道:“好兄弟的右手?你找到了?什麼時候找到的?跟掘墓人打了一架,又被一羣走包圍,你還找到了那隻右手?”
藍忘機道:“嗯。”
魏無羨大力讚揚道:“真不愧是含君!如此咱們就又搶先一步了。只可惜不是頭顱……慢著,宋嵐呢?”
薛洋的消失之後,白霧流的速度變快,似乎有些稀薄了,視也不是那麼困難了。正因爲如此,魏無羨忽然發現,宋嵐不見了。他心道:“溫寧沒有示警,就是說宋嵐沒有表現出攻擊意圖,莫不是他已經醒了?”
宋嵐腦中的刺顱釘比溫寧腦中的要細上許多,材料也不一樣,可能薛洋當時沒有找到適合的材料,因此,宋嵐恢復得很快,比溫寧快上許多倍,這也是很有可能的。想到這裡,魏無羨回頭,對溫寧所在的方向吹了一聲哨子。溫寧低下頭,聞聲退走,影在白霧中消失無蹤。
鏈鎖拖地之聲逐漸遠去,藍忘機看了看他,收劍回鞘,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平靜地道:“走吧。”
他們正準備邁開步子,忽然,在泊之中,看到了地上一樣孤零零的東西。
一隻被斬下來的左手。
四手指握著,缺了一小指。
這隻手的拳頭得非常。魏無羨蹲下來,用足了力氣,才一一地掰開來。掌心裡,握著一顆糖。
這顆糖微微發黑,一定不能吃了。
被握得太,已經有些碎了。
魏無羨和藍忘機一起回到義莊,大門是打開的,果然,宋嵐就站在曉星塵躺的那棺材旁,正低頭著裡面。
諸名世家子弟都拔出了劍,一團,堆在一旁,警惕地盯著這兇。
魏無羨擡腳邁義莊,爲藍忘機介紹道:“宋嵐,宋子琛道長。”
藍忘機輕提襬,姿勢矜雅地邁過了高高的門檻,微微頷首。宋嵐擡起頭,目轉向他們。
他神智既已恢復,瞳仁也落了下來,眼眶中是一對清明的黑眼睛。
這雙本是曉星塵的眼睛裡,滿是無可言述的悲傷。
不必再追問什麼,魏無羨便知道,在被薛洋做兇驅使的這段時間裡,他什麼都看到了,什麼都記得。
再追問,再多說,只是徒增無奈和痛苦。
沉默片刻,魏無羨拿出兩隻一樣瘦小的鎖靈囊,遞給他,道:“曉星塵道長,和阿箐。”
雖然阿箐是被薛洋殺死的,非常害怕他,但是剛纔,還是跟著他,讓他甩不掉、躲不了。
被薛洋一張符咒拍得幾乎魂飛魄散,魏無羨東撿西湊,使勁渾解數,好容易才撿回來一些。現在,碎得七零八落,也和曉星塵差不多了。兩團虛弱的魂魄,各自蜷在一隻鎖靈囊裡,彷彿稍微用力地撞一撞,就會撞散在袋子裡。
宋嵐雙手微微發抖,接了過來,將他們託在手掌心上。
魏無羨道:“宋道長,曉星塵道長的,你打算怎麼辦?”
宋嵐一手小心地揣著那兩隻鎖靈囊,另一手出拂雪,在地上寫了兩行字:“火化。魂魄安養。”
曉星塵的魂魄碎這樣,肯定是再回不到上了,火化了也好。這散去,只留下純淨的魂魄,慢慢安養,也許有朝一日,還可重歸於世。
魏無羨又道:“今後你打算如何?”
宋嵐寫道:“負霜華,行世路。一同星塵,除魔殲邪。”
頓了頓,又寫道:“待他醒來,說對不起,錯不在你。”
這是他生前沒能對曉星塵說出來的話。
義城的妖霧逐漸散去,已能略看清長街和岔路。
藍忘機和魏無羨帶著一羣世家子弟走出這座荒涼的鬼城。宋嵐在城門口與他們就此別過。
他還是那一漆黑的道袍,孑然一,揹著兩把劍,霜華和拂雪。帶著兩隻魂,曉星塵和阿箐,走上了另一條的道路。
不是他們來義城的那條路。
藍思追看著他的背影出神了一會兒,道:“‘明月清風曉星塵,傲雪凌霜宋子琛’……不知他們二位,還有沒有再聚首之日。”
魏無羨走在雜草叢生路上,正好看到一草地,心道:“當初,曉星塵和阿箐就是在這裡,把薛洋救回來的。”
藍景儀道:“這下你總該跟我們講,到底共的時候看到什麼了吧?那個人怎麼會是薛洋?他爲什麼要冒充曉星塵?”
“還有還有,剛纔那個是鬼將軍嗎?鬼將軍現在到哪裡去啦?怎麼沒見到他了?他還在義城裡嗎?怎麼會突然出現?”
魏無羨假裝沒聽到第二個問題,道:“這個嘛,就是一個很複雜的故事了……”
一路走下來,他講完之後,旁已是一片愁雲慘淡,再沒有一個人記得鬼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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