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起初，瑯也隻當奇聞逸事去聽。可後來，越說越離譜，越說越激憤。

“那個簡翊啊，就是瞧不起我們這些混江湖的。覺得我們都是垃圾！他本不知道我們也講義氣，什麼東西！”

“天下烏一般黑，警察有什麼好東西?那誰誰，犯了案，最後托關系，還不是被放了出來！沒錢就不行了，呵呵，沒錢！”

“嘿，你說簡翊會不會也收?”“當然呢！”

“你看那簡翊長得白白淨淨的，聽說上次還有個罪犯想跟他呢，真是齷齪！背地裡不曉得搞了多人！”

“麻痹！人渣！”

“那是，這年頭，出名的不是有本事的、真正為我們百姓的，而是有手段的、心狠手辣的！”“對對對！”

……

混混們有多在簡翊、在警察手裡吃過苦頭，描繪時有多汙蔑和自卑的分在，那時瑯還小，又怎麼會知道?聽完之後，隻覺得這簡翊真的是沽名釣譽、罪大惡極之徒，譬如《笑傲江湖》裡的嶽不群，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大反派！

於是聽完後，瑯也砸了酒杯:“媽的，人渣警察！”

後來不知誰說了句:“兄弟們，敢不敢去給這人渣一點看看！”

大家起初都是一愣，可是喝高了的臉上，一張張都是盲目的通紅。“去！去！去！”

酒壯人膽，人多勢眾。他們已被心燃燒的緒控制，對錯已經不重要，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出口。發泄的，其實是他們對自己的不滿。

有混混看到簡翊的警車今天去的是他父母家，這樣正好，也像是上天注定了簡翊要遭此劫難。要是他回了警察大院，混混們哪裡敢去，肯定原路折返。第二天酒醒了，哪裡還有這滔天大膽?

走到簡翊父母家門外時，他們聽到了電視機的聲音，還有非常沉靜溫和的對話聲。在寂靜的夜裡，與他們的清冷的外邊，像是兩個世界。一種孤寒的壯烈的緒，襲中了混混頭目的心，他舉起刀，面目狠地衝了進去……緒是會傳染的，來之前隻說“給簡翊點看看”，但到底是給怎樣的，其實誰也沒想好。只是當他們都衝進簡家時，當有一個人殺紅了眼時，其他人也就紅了眼睛。在這一剎那，他們面對的不是孤警察和兩個手無縛之力的老人，他們好像還是在和別的幫派群毆砍人，砍砍砍、衝衝衝！等發現人都被他們砍死，都是在一段時間之後了。

瑯從走進簡家開始，就有點懵懵懂懂的。他一直以為是暴打那個警察一頓，“給他點看看”。可當他一走進去，看到滿地的，腦子裡就渾渾噩噩的。

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

滿室飛舞的刀和中，他忽然覺到地上有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腳踝。他渾一，低下頭去，原來此刻中數刀的簡翊，正好爬到了他的腳下。不知怎的，抓住了瑯的腳。

瑯整個人都呆住了，全就好像有螞蟻在爬。那螞蟻是紅的，從腳踝，一直爬滿全。

可這時，簡翊竟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啊！此後日日月月年年，就此刻進瑯的眼睛裡，他再也忘不了了。閉上眼，仿佛還能看到那個刑警趴在自己腳下。

那雙眼即使在這樣的況下，也是漆黑的、沉靜的。十六歲的瑯，從未見過有人擁有一雙這樣澄淨的眼睛，因為徹底的乾淨，擁有徹底的無聲的力量。可此刻，瑯竟也看到，那漆黑的瞳仁裡，有悲哀的在蔓延。因為有鮮，從他頭髮上滴落，落進了那眼睛裡。

在看清瑯的一剎那，簡翊明顯一怔。似乎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孩子，參與來屠殺自己全家。可這一個眼神，卻如同重擊，撞在瑯的心上。他瞬間竟難以自製，大腦一片空白，雙手也在發抖。這時有人在他耳邊喊:“砍！砍！”

他聽到心一聲歇斯底裡的尖，等他回過神時，已經手起刀落，正正好砍在了簡翊的脖子上。

他砍斷了他的脖子。

簡翊終於死了。

令他咽氣的這一刀，是他砍的。

眼淚在瑯的眼眶中打轉，他哭了出來。滿地的腥中，瘋狂的人裡，年持刀而立，不知何去何從。

忽然間，他注意到，旁邊上鎖的電視櫃櫃門，微微一。他竟然好像看到了一雙眼睛，躲在櫃子裡。他的心中冒出一寒氣——如果櫃中有人，那他們都跑不了。

可如果說出來，櫃中人必死無疑。看那雙眼，明明屬於一個孩子。比他還小的孩子。

瑯這麼恍恍惚惚站了好一會兒，又好像只是站了幾秒鍾。然後他走到電視櫃前，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也擋住了那雙眼睛。

當他再次抬起眸，又看到了地上的簡翊。他已經被砍得七零八落， 頭微微垂著。鮮在他後地上，不斷流淌蔓延。那紋路集而可怕。是宿命使然嗎?它們慢慢流了一個圓，瑯一直注視著。某個瞬間，一個念頭進他的腦海裡:真像蝴蝶啊。

死去的刑警，像一隻涅槃而生的蝴蝶。那雙眼，比蝴蝶的複眼更加漆黑、乾淨。今後將永遠那麼安靜而慈悲地注視著他，在他的每一個夢裡，在他從此崩塌的年人生裡。

……

那天之後，瑯再也沒去過斧頭幫，也沒去上學。他整天躲在房間裡。而隨著簡翊的慘死，有關這名優秀刑警的一切，都開始頻頻見諸報端。

他是那麼廉潔節儉，每個月拿著寥寥工資，還自己掏錢給無辜的害者家庭送米送油;

他對家庭忠貞而負責，妻子是他的初，從此他再未看過別的人一眼。那個所謂的喜歡上他的刑滿釋放的罪犯，不過是妹有意，郎無。那孩出獄後生活困難，他讓妻子出面去送了500塊錢。從此孩愧疚又激，亦踏實努力工作，人生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