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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就要走了，”傅庭筠將包袱遞給阿森，“一路上承蒙九爺照顧，無以回報，我給九爺做了件冬，還九爺不要推辭。 ”然後對阿森笑了笑，“你的我來不及做了，等過兩、三天我做好了，讓人從楊柳巷帶過來。”

夏日的早晨，空氣中還殘留著些許夜間的涼意，讓一到白晝就如同置火爐的人倍清爽，不由得深深吸口氣，想一下那久違的清涼。

因為要離開趙凌，阿森有些悶悶不樂，接過包袱“嗯”了一聲。

趙凌靜靜地站在那裡，腦子裡有些糟糟的。

怎麼想到給他做冬?

這離冬天還遠著呢。

從前母親在世的時候也這樣。

夏天的時候做冬，秋天的時間做春衫……櫃子裡永遠都有嶄新的裳等著他去穿。

那種安寧的溫馨，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到了。

趙凌著傅庭筠，烏黑的眸子越發顯得深邃幽遠。

傅庭筠心中一，尷尬地垂下了眼瞼。

他的目那樣清冷，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是因為給他趕製了件冬的緣故嗎?

心中苦難言。

是啊，和他非親非故的，憑什麼給他做冬！

那是做妻子的事。

他心裡一定很鄙視又不好說出來……

覺得自己的眼淚都快落下來。

又狠狠地眨著眼睛，把那些水氣鎖在眼眶裡。

他怎樣想，與何乾?

他救於危難之中，義薄雲天。敬重他如父兄，坦坦，憑什麼要這樣畏首畏尾的！

事無不可對人言！

這麼一想，

頓覺得心暢快，直了脊背，藏在心裡的話蠢蠢，再也忍不住。

“九爺，我還有幾句話想跟您說！”抬頭著他，清澈的目澄淨無暇，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迷茫。

不知道為何。趙凌突然覺得有點失落。

“什麼事?”他的聲音和到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的地步，“傅姑娘隻管講來。”

“我前兩天問過鄭三了，”傅庭筠笑容坦然而從容，溫和中著些許的矜貴，再映襯著那豔麗的面容。儀態萬方，如那盛開的牡丹，衫布也難擋其繁盛。這是一個趙凌不悉的傅家九小姐，“聽他說，馮家是靠販鹽起家，是陝西乃至整個西北都屈指可數的大商賈。我不知道九爺和馮家有什麼恩怨。九爺既然得了十六爺的那張帖子，不如想法子好好利用一番。說不定這也是九爺的一份機緣。”

“哦?”趙凌著，目灼灼，好像要把看個清楚明白般。

傅庭筠自恃心中磊落，任他打量。

“如今陝西大，更不要說慶、鞏昌二府，隴西又隸屬慶，只怕魚鱗冊、黃冊早已失，就算沒有失，也恐難完整。”緩緩道來，溫婉中帶著有竹的鎮定。“九爺行走江湖，邊又有這些兄弟，總有一天要榮歸故裡。不如趁著這機會去投軍。謀個出。以九爺的手、謀略，不出三、五年。縱然做不了千戶百戶，這總旗、小旗總不在話下。到時候使些銀兩，轉了民藉，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豈不逍遙快活?何必要和那馮家一般見識，鬥個你死我活的，白白浪費了這樣的好景。”說完，略一沉思，又道，“九爺對我的大恩大德，我今生都難以回報。我手裡還有些細，是母親之，正好留了防，至於兩千兩銀票，我一介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留在手裡也無用。不如九爺拿去，雖然不多，但到了軍營，好歹也能應酬應酬同僚，打點打點上鋒，”說著，想到九爺用出去的那些黃魚，從袖的夾裡掏出那兩千兩銀票遞給趙凌，“還請九爺收下。”

趙凌低頭。

玉般白皙的圓潤指間，是幾張蓋著鮮紅大印的白紙。

他心裡一團麻。

送他銀票！

還告訴他趁著現在局勢混，重新謀一戶藉，利用十六爺的名帖混到軍營裡謀個一半職，洗白家……

他趙凌是誰?馮家都要拿他無可奈何，避其鋒纓，他還缺了那兩千兩銀子?還做千戶、百戶了?軍職世襲，百年下來，錯綜複雜，豈是那樣容易就能謀得一半職的。何況軍藉由兵部管制，民藉由戶部管制，沒有封疆大吏出面，想軍藉轉民藉，比登天還難！

是，是不通庶務的想當然。

可那些反駁的話趙凌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

本是閨中弱質，一片好心，他又怎能和斤斤計較！

這麼一想，那些有他眼裡有些可笑的話突然間變得不那麼可笑了。

傅庭筠見他的目落在手裡的銀票上，心念已轉了好幾轉。

只要是個男人都不會接子的贈與，何況是九爺這樣看似平和實則骨子裡都著孤傲的男子。

“九爺！”略一想就有了計量，“這銀票您一定要收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沉重無助，“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一個孤單子，別人不知道則罷，如若讓人知道我上有兩千兩銀票，只會引起心懷不軌之人的覬覦，命堪憂。還不如暫時借與九爺，以後有機會，九爺幫我置辦些田畝放租，我也好有個倚仗。”

趙凌微微地笑。

是怕傷了他的尊嚴吧?

他的尊嚴從來都是靠武力、謀略得來的，別人或想出十倍的力氣把他打倒，或看著他就害怕，還不曾有人像般，把他當了易碎的瓷，小心翼翼。他承了的，還怕他心中不快。

想到這裡，什麼東西如泉水般的漫過了他的心田。

他不由接過銀票，對自己道:就當是讓安心吧！

“好！到時候我我給你置辦田畝，讓你有私房銀子傍。”趙凌微笑著著傅庭筠。

傅庭筠長長地了口氣，如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般輕松起來。

“那我們就說定了。”抿了笑，笑容明豔，著幾分他悉的狡黠，讓他心舒暢，“我走了。九爺要是閑著無事，不妨到楊柳巷來坐坐。”客氣地道，然後像想起什麼似的，神一正，“九爺。民不與鬥。陌管事那裡，您要小心點。”

趙凌點頭，直到傅庭筠被鄭三夫妻和阿森簇擁著的影消失在小院裡。他才慢慢地回了廂房。

※※※※※

過了廣仁寺，就是楊柳巷了。

一踏楊柳巷，廣仁寺的喧囂闐鬧就被擋在了外面，只有的聲音傳來。更襯托著這楊柳巷安寧靜謐。

趙凌的宅子位於楊柳巷的中間，只有兩進。紅漆小門。進去有個天井，左右各有株合抱的老槐樹，坐北朝南三間正房，左右各有兩間廂房，後面又是個天井，搭了個葡萄架子，下面置著石桌石墩，也是三間正房，左右各兩間廂房，房後還有幾步地方。種了幾竹子，推窗可見。

傅庭筠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裡。

趙凌的“親戚”姓呂，看上去和藹可親。對的到來十分高興，呂太太甚至親自幫鄭三娘收拾房間。熱中帶著三分小心翼翼的殷勤。

傅庭筠就看了一眼正坐在旁邊大口吃著點心的阿森:“這個‘呂姨母’是九爺什麼人?”

九爺既然把傅姑娘安排在這裡，自然當自家人一般。

阿森放下手中的點心，見呂太太抱著臨春和正在幫傅庭筠鋪涼簟的鄭三娘說著話，堂屋裡沒有其他人，這才悄聲道:“是九爺救的，幫九爺在這裡看房子。對外隻說是親戚，房契也在呂老爺的名下。”

傅庭筠驚駭。

知道趙凌這“親戚”來的有些蹊蹺，還以為是用銀子買通了哪戶人家幫著做戲，沒想到是他實實在在養著這裡的人。

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花了這麼多的力，難道這裡是他的老巢?

傅庭筠想著，不由顧目四盼。

陳設很簡單，和所有這等住二進宅院的人家沒有什麼兩樣，只有屋裡清一的黑漆家，整潔大方，著幾分富貴之氣。

阿森有些得意:“玉哥他們都知道爺在外面另有宅子，卻不知道在哪裡。只有我跟過來過兩次，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趙凌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

傅庭筠驚訝地道:“那九爺有多大的歲數?”

“九爺比我大十二歲。”阿森與有榮焉，“我們都屬鼠。”

也就是說，今年二十一歲。

他安排這些的時候才十八歲。

傅庭筠再次出驚訝的表。

阿森看著就更得意了:“這宅子，是五年前就買下的。”

五年前，他那個時候十六歲……

當時隻比現在大一歲。

傅庭筠汗。

那邊呂太太抱著臨春滿臉笑容地走了過來:“小姐，您想吃什麼，我讓老曹上街買去！”

老曹，就是那個守門的老蒼頭。

“不用，不用。”雖然是假的，可也不能因為的隨意讓別人起疑心……念頭閃過，想到了陌毅。

他既然是十六爺的人，說的是奉命照顧他們，實際上是在看管他們，要搬到“親戚”家住，他沒有理由不調查一番……即便如此，他還是放任住到了“親戚”家……是因為他沒有查出這宅子的異樣呢?還是就算查出來了也有把握能看得住他們呢?

想著，心裡“砰砰”跳起來。

有把握看住他們，先就得日夜派人把這宅子看管起來……趙凌說，他可能不是十六爺的人，那他是誰?哪裡找來的人手看管這宅子呢?

這可不是一兩個人就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