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之聽到前半句話還算鎮定,七年前決定與“珍珠大盜”一起賑災糧時他就想到會有這一天,人前為背后做賊,就算掩蓋的再好,也會有敗被抓之日,但只要百姓分到賑災糧就值得。
沒經歷過當年那樣形的人不會理解他的選擇。
可當聽說要剿匪,陸慎之如同被人刺中了口,渾一凜掙扎起來。
“他們不是盜匪。”
陸慎之力抬起頭,終于將眼前的人看清楚,那是一張年輕而又冷峻的面孔,站在不遠,仿若已經與黑暗融為一,臉上沒有任何表,一雙如墨的眼眸發著寒意,讓人不而生畏。
陸慎之的心一陣,這是魏大人。
“魏……魏大人……”陸慎之驚訝、恐懼之后,仿佛又看到了希,“魏大人下有案向您稟告,您先聽我說完再……再……”
陸慎之話還沒說完,只見魏元諶的目從他上挪開,然后抬起了手,又是一鞭子狠狠地在他上。
疼痛再次侵襲而來,陸慎之倒吸一口涼氣,不過這次魏元諶沒準備停下來,一鞭鞭幾乎沒有任何間歇地落在他上,讓他本息不得。
這是想要鞭殺了他嗎?
魏大人不但不聽他說話,還這樣往死了用刑,是認定了他就是太原府的賊人,認定了那些百姓就是盤踞山中作的盜匪。
不該是這樣的啊。
終于一陣鞭子之后,魏元諶停下來,手拂去濺在下頜的跡,將鞭子丟給了邊的親衛。
魏元諶雖然沒有說話,親衛卻知曉他的意思,立即將手中的鞭子繼續揮起來。
陸慎之覺到溫熱的鮮從中涌出,酷刑的折磨讓他已經抑制不住地渾抖,除了疼痛之外,更難熬的是心中的絕,魏元諶是朝廷派來的上,查問此案,查出結果可以直接上報給皇上,這樣的案子只要上認為查了清楚,就不會有人質疑。
他是朝廷命都會被這樣對待,那些百姓的結果可想而知。
陸慎之鼻端已經聞到了濃濃的腥味兒,仿佛看到了那一雙雙絕的眼睛。
就像七年前那易子而食的母親,突然發狂殺人,只因為看了一眼別人鍋中的小兒,覺得那是自己的孩子。
早在送出自己孩子的時候已經瘋了。
那些盤踞山中的民眾也是一樣,他們被這世道迫的發瘋,只要看到朝廷用兵馬,必然會拼死反抗,最終結果只有死路一條。
死亡會從他開始不知從何結束。
黃泉路上他有何臉面去見那些百姓?
陸慎之完全絕了,已經無法去思考。
“七年前是我勾結‘珍珠大盜’想要著府發放賑災糧。”陸慎之開始急切地說著,他已經無從思考,只是本能地敘述著實。
“我沒想過他會燒了賑災糧,更不知道他會趁庫銀,我對不起太原府的百姓,我留在這里只想要為百姓做些事。
近年來太原附近地頻繁,我暗中查訪發現有人私開鐵山,于是拿住村子里的人訊問,才知道整件事來龍去脈,這幾年糧價騰貴,百姓難耐被人騙山中采石,原以為可以賺些銀錢糊口,誰知去了便被看管起來,讓他們不分日夜在山中做工,想要逃走者一律被殺。
那些占據鐵山的爐首(注1),召集了許多窮兇極惡的無籍之徒在邊,讓采石的百姓無從反抗,我知曉之后準備回到衙門帶人手山抓捕那些爐首,卻沒想到……”
不知什麼之后,那鞭子已經停下來,陸慎之艱難地抬起頭,尋找著魏大人的影。
“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布置好,那村子附近遭遇了一場更大的地,我帶著人去查看,果然出事的是一鐵山,火藥將半座山炸塌,村子里那向我訴冤的百姓,都被埋其中。
定是那些爐首察覺了異樣殺人滅口。
所有的線索全都沒了,呈現在我面前的就是村民私自采礦失手,如果朝廷追究下來,那些村子里留下的婦孺和老人也會被論罪,所以我準備在找到更多線索之前,就將這樁案子當地置。”
魏元諶冷冷地道:“陸大人做無能,做這些事倒是很有一套。”
譏諷的語調讓陸慎之臉上一片黯然。
陸慎之道:“我愧對上的服,此事過后任由朝廷置,但那些百姓委實無辜,他們不能再被這樣陷害。
我并非想要為自己開,那些所謂的爐首恐怕不是尋常人,否則怎敢如此行事?我再輕舉妄可能會害了更多無辜命。”他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到那些死去的百姓,此次的事與七年前重疊在一起,那一張張臉仿佛都在質問他。
“讓他清醒清醒。”
隨著魏元諶聲音落下,一盆冰水順著陸慎之頭頂澆下來。
冰冷刺骨的寒意襲來,陸慎之的忍不住抖,那些冤死人的臉孔終于從他腦海中消失,他半晌才調整了紊了呼吸,掙扎著道:“他們越來越猖狂了,除了太原附近之外,其他山中也有他們山中起爐,輒一二十座,這些人對周圍十分悉,本無懼朝廷,想要抓住他們不容易。”
說到這里,陸慎之忽然慘笑:“最重要的是,鐵山上都是無籍流民,抓住他們又有何用?真正得利之人輕易就能逃。”
魏元諶道:“衙門在永安巷抓住的那些人,就是被爐首抓山中的民眾?”
陸慎之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些民眾也逃了出來,他們不敢投,更不敢回家,于是藏在山中。”
魏元諶沒給陸慎之息的機會:“那些人藏在山中以何為生?靠陸大人的接濟嗎?陸大人俸祿恐怕不夠吧,所以就打劫商賈謀取銀錢。”
“不,不。”陸慎之驚駭,沒想到魏大人會立即說到他最害怕的地方。
魏元諶道:“你先向我說出那些民眾的境,無非是想讓我心生憐憫,這樣就會諒解他們的行徑,由此可見他們并非全然無辜之人,他們不但盤踞山中而且打劫了商賈,搶奪人財,是一群實實在在的悍匪。”
陸慎之覺上殘留的氣力在這一瞬間全部被走,他聲辯解道:“民眾們打劫的都是與爐首有來往的商賈,而且不多,只有兩次。”
“只要打劫財者,依大周律都要死,何況他們私自聚集在一起,”魏元諶目冷漠,“上報朝廷之后,必然要發兵圍剿,這才是你不敢明著去查案的原因。”
陸慎之的頭垂了下去:“那些民眾終究還是被算計了,以為從爐首手上逃能活命,其實那些爐首為了將罪名嫁禍給他們,故意將他們放出來,看著他們走投無路去搶商賈,一切為事實之后,再辯解也沒有用。”
說到這里仿佛想到了什麼,陸慎之道:“除了那兩次,太原府發生其他劫案并不是那些民眾所為,他們也沒有殺人,這一點還請魏大人明鑒,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陸慎之懇切的模樣并沒有打魏元諶,魏元諶依舊聲音威嚴:“戰馬呢?”
陸慎之道:“那些民眾豈敢去戰馬,戰馬丟失時他們還沒逃出來,后來他們在山中躲藏時發現了幾匹馬,其中一匹被他們宰了吃,剩下的都被他們賣了。
其實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們被陷害了。”
因為他去看過,那被賣掉的馬,統極好,不是尋常馬匹,顯然就是朝廷丟失的那些戰馬。
這是一個被人做的死局,那些無辜民眾被困死在其中。
陸慎之抿道:“我雖然知曉真相,卻手中沒有證據,無計可施。
后來金塔寺鬧出了‘珍珠大盜’案,我就知道背后設局之人必然知曉我的過往,想要用此案坐實我和那些民眾的罪名,讓朝廷以為我們早就匪勾結,我不但不能為民眾們洗冤屈,還連累了他們。
那些采石人是我讓崔四老爺幫忙藏匿的,崔四老爺得到消息知曉事不對,想要將采石人送出城去,卻被人悄悄盯上了,如今他們全都陷囹圄。
我走投無路去了崔家準備找定寧侯說出實,孤注一擲求定寧侯幫忙,卻在崔家宅發生了一些事,讓我改變了主意。
也算是機緣巧合,我向顧大小姐詢問那日出現在金塔寺的人是不是當年的‘珍珠大盜’,結果反而猜到魏大人就在太原府,于是向魏家名下的鋪子送了張名帖。”
魏元諶仔細地聽著:“你懷疑‘珍珠大盜’與那些爐首是同路人?七年前的事也是早就做下的局?”
陸慎之松一口氣:“是,不過如今看來只是有人利用了七年前的‘珍珠大盜’案……”
說到這里,陸慎之遲疑了一下。
“你雖里怨恨那‘珍珠大盜’,其實心中還是懷疑當年另有,不愿意相信‘珍珠大盜’背信棄義,不但利用了你還燒了賑災糧。”
聽著魏元諶的話,陸慎之完全放棄了掙扎,就像傳言說的那樣,這位魏大人果然能看人心,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陸慎之吞咽一口:“也許我是個愚蠢的人,尚抱有一幻想,可除了‘珍珠大盜’之外誰又知曉當年之事呢?設局之人明顯清楚七年前的過往,否則不會拿來利用。
可我認識的‘珍珠大盜’卻一心幫助窮苦之人,在災荒之年寧可自己著,也將米糧分給流民,我親眼看著‘珍珠大盜’救活許多人,山中那些村民不都過其恩惠。
現在民眾們對府衙懷疑、抵,也是因為覺得七年前府衙陷害了‘珍珠大盜’,我想要換取民眾的信任卻收效甚微,終究沒能將他們從山中喚回。”
魏元諶道:“你和珍珠大盜之事真的沒有第三人知道?”
陸慎之略微思量,然后道:“有第三人,可他已經死了。”
七年前他只是一個小,當時天災不斷,太原府一片混,王知府仗著族中眷宮誕下二皇子,在太原為所為,王家在山西經營多年,上上下下安了不人手,想要告倒王知府何其難,時任同知閆灝想要在太子來山西賑災時告王知府,著王知府放賑災糧的主意也是閆灝想出來的。
可惜閆灝卻在查看災時,失足落水溺死了。
他知道閆灝定是被王知府所害,他想要救百姓卻無路可走,這才與“珍珠大盜”一起用了后面的計策。
一個死人,一個逃走的盜賊,無論是誰都會懷疑后者。
陸慎之將這些事稟告給魏元諶。
“魏大人,您讓人去山中送消息給他們,讓他們不要再輕舉妄,我真怕他們急切中再落旁人圈套,”陸慎之聲音艱,“他們不信府中人,您……還需耐心些。”
“晚了,”魏元諶道,“衙門搜查村子必然激怒了山中的民眾,那些民眾對你既然早就起了疑心,只會用自己的法子救大牢中的采石人,現在可能已經開始作,那布置一切的人就等著他們上鉤。”
陸慎之聽到這話又掙扎起來:“魏大人,您救救那些民眾吧,他們都是可憐人,若是這樣置了他們,定會傷了民心,將來山西必啊。”
魏元諶轉坐在椅子上:“我不知道那些民眾要做什麼?如何施救?”
“我怕那些民眾再任意妄為,曾經側面探知過他們的想法,他們一直想要殺爐首,”陸慎之道,“殺了爐首之后,那些聚集在鐵山的人必,到時候他們就能趁機救下被爐首扣押在鐵山的民眾,除此之外也許還能搶一筆銀錢。
聽說那爐首經常會去畫舫與商賈談買賣之事……”
畫舫?
所以今晚會在畫舫人贓并獲嗎?
這麼重要的事,設局之人定會出現。
魏元諶起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又轉頭看陸慎之:“你說通過顧大小姐猜到我在太原府?你如何猜到的?”
陸慎之吞咽一口,臉上出艱的表:“顧大小姐雖然沒說什麼,但表的意思是……”
陸慎之戰戰兢兢地看了魏元諶一眼:“見到的那個人……很白。”
“白。”了臉頰。
“白……”
旁邊的初九不知為何差點笑出聲,顧大小姐有癡傻病與正常人不同,說出什麼都不奇怪,可是即便這樣,他卻不知為何,還是有種三爺被人調戲了的覺。
魏元諶沒有親眼所見,但腦海中卻浮現出顧大小姐鮮活的表,最好是真的得了癡傻病,否則他與早晚有清算之日。
“三爺。”
走出了院子,初九立即上前:“您準備去畫舫啊?您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恐怕去了不太好。”
萬一三爺被什麼妖迷住,他回去要怎麼向太夫人待,怎麼向宮中的娘娘……
魏元諶縱馬的影眼見就要消失在路盡頭,初九不敢怠慢立即跟上。
“三爺,”初九好不容易才氣吁吁地跟上,“那地方您去不得,那里的子都似虎狼,您要吃虧的。”
如刀鋒般鋒利的目掃過來,初九覺得自己掉了塊皮,好了為了勸諫他已經付出了半條命,三爺再有什麼閃失也不是他失職。
不過……
畫舫、姑娘,三爺有些閃失也不算壞吧!
……
爐首:據明朝嘉靖年間資料記載,鐵礦山設爐煉礦,許山主為爐首。
取資料上的名字,爐首就是那些開鐵礦山之人的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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