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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康熙讀書胤禛已經不是頭一回做了，可父子兩個都不得閒，有太子在前頭頂著，平日裡也不上下面這些弟弟，上一回胤禛給康熙讀書還是十八阿哥過世，康熙不住打擊病倒的時候。

康熙自時起就養了每日讀書的習慣，若非昏迷失智，日日離不開書，那段時間神不濟，幾個兒子著排在他跟前，每人換著讀書給他聽，似這樣單獨把胤禛到邊，還真是見。

胤禛雙手接過書來，心裡明白老爺子這是又要廢太子了，汗阿瑪遇事越是冷靜做出的決定手段就是越是強。上一世也是如此，一倒太子的時候汗阿瑪大慟捶床，哭得幾乎不過氣來，可這回除開病了一場，並不見有多傷心。

四十七年那一回康熙還過問太子食，憐他在咸安宮缺食，知道胤禛關照太子的生活對他大加稱讚。而現在，太子被拘已有一旬日，康熙卻不曾過問，連提都沒對胤禛提過。

許是老皇帝對兒子最後的幻想也被太子親手打破了，寶了三十多年的兒子竟要反他，這便不是父子，而是敵人了。

胤禛這些天收到的稟報裡頭，就有齊世武不住關押等待審問的力吐出太子有意在宮之後汗阿瑪在暢春園裡當太上皇的意思，可正是這個康熙徹底灰了心，在他心裡自己也稱得上是雄才大略了，而被廢的皇帝就算能留下一命，在暢春園裡頭當個聾子瞎子似的太上皇，跟拔掉猛虎的牙齒爪子有什麼分別。

他生平最恨制於人，既能削三藩收臺灣平噶爾丹，下定決心收拾一個自己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兒子對他來說本就不是事兒。

康熙這邊吐了，那邊還能指派佟國維把太子看押起來，兵部尚書步軍統領一併下獄就是最好的證明。皇帝做得久了，對康熙這樣的人來說只會彌辣而不是走了子，由人擺布。

這事兒到現在還沒有審問，大臣們心裡不是沒嘀咕，卻誰都不敢上摺子探一探意思，佟家都沒發聲兒，誰敢作。可大傢伙心裡都明白，不管太子心裡有沒有這樣想，佟國維都把這事兒給坐實了，太子的確是在跟托合齊幾個謀宮。

若沒佟家這件事著，或許他還能再忍一忍，出了隆科多的事兒是再忍不得了，不坐到那最高的位子上，這些人眼裡就永遠都只有一個康熙，像隆科多這樣殺頭的大罪竟也只是拘起來，牢發著發著，就真開始有了那個取而代之的想頭。

太子對康熙的極深，這才不了一向把他捧在手心裡當眼珠子看的汗阿瑪，竟會免去傷他的人的重罪，不管這個人是不是姓佟，他都不能忍下來，他埋怨康熙只想到佟家卻不曾為他考慮。

事已至此，父子倆再不可能回復往日的親，康熙經過第一次廢太子的紛，知道不立太子朝中終無寧日，心裡也已經有了考量，卻不想定得這樣快，他實在是怕了皇太子這三個字。

恩於他五十年的臣子，也可以因為皇太子這頂帽子就生出異心，擁立新主取他代之，那換一個會不會也是一樣。

胤禛的聲音平穩低緩，就像在給酸梅湯白糖糕讀書那樣給康熙讀著史記，老皇帝的眼睛都有些混沌了，他雖像皇太后那樣用上玳瑁眼鏡，目力也已經不似獵虎獵鹿時那樣銳利，半瞇著眼睛聽到胤禛讀到「父傳子，家天下。」。

英雄遲暮，饒是康熙也不由想到他死之後江山如何的狀來，心裡一按住了胤禛拿在手裡的書，忽而對他講起古來：「朕記得，二十九年是你去迎佟國綱靈柩回朝。」

胤禛將手擺到膝上：「是兒子同大哥一同去迎的。」

康熙眼中先是欣，復又搖頭：「他再不是我的兒子，亦不必稱其大哥。」想起了傷心事不由黯然，頓了一會兒才又開口。

離得這樣近，胤禛清楚的看到自己心目中英明神武的汗阿瑪竟似突然之間就老了起來，對他點著手指頭：「你這些兄弟裡頭，除了老二，惟只有你在我膝下長，年時還對你額娘說過你子跳，喜怒不定，誰知竟是越大越沉穩了。」康熙裡的額娘並非德妃而是孝懿，將胤禛抱到邊養到十一歲，而前頭的大阿哥三阿哥全是養在大臣家裡，對康熙來說這就跟養在自己邊並沒什麼分別了，除了太子，確是胤禛跟他最為親近。

胤禛垂了腦袋：「兒子時汗阿瑪同額娘心，如今想在額娘跟前盡孝也唯有祭奠上香，實是不孝。」

康熙微瞇了眼，拍拍他的手：「你如今這般，你兩個額娘都為你高興，我卻不知有何面目於泉下見你烏庫媽媽。」康熙深覺得對不住孝莊跟仁孝皇后赫舍裡氏，拿袖子掩了面，顯是說到了傷心。

「臣見太子行止違常禮，許是舊疾未愈，汗阿瑪應以為念。」胤禛點破了康熙頭一回為太子找的遮布，這會子卻再不管用，等於是給倒太子又加了一瓢熱油，康熙心裡那把火燒得更旺。

康熙果然深嘆一口氣，對著胤禛無力的擺了擺手，接過梁九功遞上的巾按住眼睛，出了這樣兩個兒子，康熙也自省自，更多的卻是為了餘下這些兒子以後的生活打算，不擇一個心大度，奉孝道悌兄弟的承繼大統，難道真要步李唐家後塵？

「倒行逆施，不法祖德。」康熙心裡其實已經有了人選，這些兒子當中，他最看重的除了太子就是胤禛，如今越看他越是合適。

既能保下太子一回，在諸多兒子站乾岸的時候施以援手，想他百年之後，也能保自己兩個逆子安然無虞。

心裡雖把胤禛提到第一順位，卻不打算就此立他為太子，正想著容後再看，就聽見梁九功稟報：「十二阿哥求見。」胤祹到如今還是固山貝子，奏報起來就不報爵位，只以排行論，免得他聽見心裡不舒坦，梁九功能在乾清宮站第一把椅並非沒有理由，胤禛思量一回，結他倒比結魏珠有用的多。

十二阿哥是為了托合齊的事來向康熙求的，托合齊是不掉死罪了，就因他是十二阿哥的舅舅這才得到康熙的信任，誰知他會幹出這種事來，保他是不可能的，胤祹是想保下托合齊的妻，不一同論斬。

胤禛見此境告退出去，梁九功送他出門，到了門口胤禛轉詢問：「按理不該問諳達這些，只為人子弟者，非問不能安心。」

梁九功趕低了腦袋，對胤禛以爵位相稱：「不敢當，雍親王有何吩咐。」

「汗阿瑪可問過二哥食，我雖勉力接濟，咸安宮卻是由佟家親自看管，眷婦孺，怕不能周全，還請諳達忖著汗阿瑪的緒，或可一提。」提都不提不是汗阿瑪的子，上一世汗阿瑪去時還殷殷囑咐，讓胤禛善待自己的二兒子，可見父子深，如今就算不提，心裡未必不牽掛，倒不如把事做在裡頭。

梁九功初不能應，是不知胤禛所問何事，他在康熙邊呆得更久，論起來比太子呆在康熙邊的時間還要長，自然知曉康熙對太子的有多濃厚，此時是氣得恨了，過後思量起來未必不會埋怨佟家苛待了兒子，就是大阿哥每年的小選也不斷賜人過去侍候的，更別說是太子了，就是圈起來，一個親王的帽子也跑不。

他臉上掛著笑，躬著子：「雍親王純孝，奴才自當盡心辦到。」

胤祹所求未被康熙允許，甚至還趕了他出去，梁九功換了溫水奉到康熙面前，就聽見老爺子端著茶盞問道：「剛送胤禛出門耽擱許久，說了什麼？」

梁九功的腰彎得更低：「雍親王讓奴才忖著萬歲爺的心，瞧什麼時候方便，好提一提咸安宮的食。」

康熙一怔，這才想到上一回胤禛能手，全是因為派他同老大老八幾個一起守住咸安宮，如今派的可是佟家的人，他扣了一回杯子：「你且去瞧瞧，咸安宮食如何。」

佟家在索額圖手裡折掉了佟國綱，又在太子手裡折掉了隆科多，怎能不恨太子，這時候不落井下石，難道還等著皇帝子好了圈了他，派親兵看管不。

咸安宮本就是舊宮室，京城從來一雨秋，沒修葺的宮室雨不說，殿裡還滲水，小妾們只好在完好的宮室裡，床榻都不夠分。

太子妃倒還好些，只要家不倒，就是太子問斬了，的日子也不會難過，許比如今還更好過些，只帶了自己的親生兒住在一間小屋子裡，卻也染了風寒，由三格格親自奉藥。

沒發落下來，就還是太子妃。請太醫這些事佟家人不敢攔著，這些人們經過一回也自帶了一些厚裳，獨吃食是每日送過來的，常是冷的不說，本就不見葷腥，差的時候拿冷湯淘了飯拿到小爐子上熱一熱囫圇吞下去也是有的。

挨了這些日子，早就慘無人，若非胤禛時不時送些東西進去，這些人們還撐不到這麼長時間。梁九功把事報給康熙，就見他靠在枕頭上一語不發，末了摔了下手裡的《史記》。闔著眼睛沉了聲兒：「傳我的口諭，雍親王親自調派人手去咸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