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走進了歧路，朋友做不了。

沖著以前救過東一命，而且事后挾恩圖報未遂的輝事跡來看，李素覺得自己在東心目中的形象應該是高尚的，偉岸的，離了低級趣味的。

但是東現在的表現告訴他，他錯了。

沒關系，李素確定這人最近一定熬夜看書而眼瞎了，不跟計較。

“我無私向朝廷獻方怎麼就瘋了？我就不能偉大一次嗎？”李素覺得有必要和討論一下自己的人品問題。

“這不是你啊，真的不是你啊……”東充滿擔憂地看著他，玉蔥般的纖指上他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

李素瞪著：“我聽出來了，你在諷刺我，高級黑。”

東嘆道：“到底發生了甚事？你這個樣子讓我很不安，認識你這麼久，連救我一命都折了錢，一筆一筆算得清楚，你何時做過‘白送’的事？”

“沒那麼復雜，你只管把這個方送給你父皇，就說是太平村李素心系朝廷，為陛下解憂，特無私獻上活字印刷法，為陛下的文治武功添磚加瓦……”

東眨著眼：“就這樣？”

“對，就這樣。”

李素的想法并不復雜，既然方外泄了，大家都別玩了，索全送給李世民，哪個不長眼的以后敢開印書店，就是一樁驚天巨案。

當然，李素也相信李世民的人品，一個被喻為“千古一帝”的皇帝，至應該比較講道理的，比如“禮尚往來”這種道理，拿了人家東西總得回敬點什麼吧？李素不挑食，除了職，什麼都要，若能筆給他題一幅字，比如“李素是個好同志”之類的，那就真賺到了，比印多本書都賺。

好吧，其實自己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麼無私，東的判斷很正確，眼沒瞎。事實上仔細一盤算，這竟是一筆柳暗花明的買賣，比印書劃得來。

活字印刷？不可惜，給誰都不可惜，李素得到的遠勝于付出的。

心里的如意算盤撥得嘩啦啦響，李素臉上的笑容愈發漾了。

東看著李素的模樣，神卻越來越不安：“此事……你跟你爹商量過沒有？”

“關我爹啥事？你別管，送上去便是。”

東嘆道：“李素，你莫這樣，我有點怕……真的，你還是要錢吧，要錢的你才讓我安心，說，你想要多，只要不過分，朝廷都給。”

李素不耐煩了，道：“分文不取！今我就敗家了，誰攔著我無私奉獻，我死誰家門口！”

*

東這次進宮的心很復雜，充滿了無奈。

人家哭著喊著非要偉大一回，無私一回，為李家公主難道真攔著他？

猜不李素的心思，東只好乖乖的聽話，傻乎乎的被他忽悠得拿了方進宮獻給父皇。

李世民永遠都是那麼的忙碌，任何時間求見他，他都跟他的文臣武將們在一起商議國事，久而久之，連親也了日程的一部分，歸“應酬”那一類。

東站在甘殿外，靜靜等候李世民出空暇，哪怕為公主，也不能說見父皇就見，最得寵的魏王，吳王，晉王都一樣，更何況只是個并不得寵的公主。

烈當空，殿外的長廊下卻有些冷，總有一莫名的寒風拂過，令東的胳膊不由自主冒起一層皮疙瘩。

從小到大，都不喜歡太極宮，它像華麗的牢籠，將死死束縛在殿堂里彈不得，直到年，直到分到了封地，的痛苦和抑才稍稍緩解。若非為了他，又怎愿意一次又一次進來？

東靜靜地等候，靜靜地想著心事，想著一些能讓快樂起來的事。

河灘邊的花兒開得很艷了，其實他不知道，每天都會去一次河灘，然后，靜靜地等他，等他的時候用綢巾將他經常坐的那塊平石得纖塵不染，亮可鑒。

和他在一起的時很幸福，等他的時亦是。

還有那支曾經刺過結社率的發簪，也被小心地收藏在最而的角落里，每晚總要取出來看一眼，簪子有些銹了，上面還沾著點點駭人的跡，可卻不怕，每晚看看它，總會忘地笑一陣，然后帶著安詳的笑容沉夢鄉。

他寫過的那幾首詩，每天都會默寫好幾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逗得笑的，氣得哭的，讓哭笑不得的，都牢牢記在心里，一個字都沒改過……

默默做過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可仍然很快樂，只屬于一個人的快樂。

…………

朝會散得很遲，東在殿外等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宦才來宣。

甘殿，東朝李世民盈盈見禮，李世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漫應道：“東進宮見朕何事？”

東垂頭輕輕地道：“為父皇文治天下而獻一方。”

開場白很吸引人，李世民的思緒功地從國事中掙出來，直視著。

“此話怎講？”

東默默掏出方，遞上前去。

生平第一次壯著膽子站在父皇旁咫尺，東輕聲地為他解釋方的奧妙。

李世民擰著眉，神漸漸變得驚訝，不怒自威的臉孔充滿了喜悅。

“原來印書竟有如此妙！大善，哈哈哈哈，大善也！”李世民大笑。

東沒猜錯，父皇的野心很大，他要的不僅僅是天下無敵的武功，還要遠邁古今的文興盛世，眾所周知，文興盛世的基礎是教育，是書本。而眼前這個活字印刷，便解決了書本的難題，大唐的文治之興，至此而打下了基礎。

“好，好好！東，此你從何而來？”李世民笑得無比酣暢，真正的龍大悅。

東垂頭，神頗有些不自在。

李世民笑聲頓歇，忽然想起了什麼。

“那個李素？”

“是。”

李世民腦海里迅速冒出一張年輕的臉，那張臉充滿了懶散和隨，扯著角的皮，勾出一不像笑容的笑容。

……“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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