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聽到腳步聲,警惕的循聲去,便見著一臉肅穆的武王走來。剛想行禮致敬,卻被秦雷擺手製止,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秦雷輕輕走到帳篷外,隔著門簾就能聞到濃重的草藥味。他手去掀那門簾,明明輕飄飄的一片棉布,此刻卻覺有千斤之重,那是將近一個甲子的曆史的分量。
慢慢掀開門簾,他終於看到昏黃的油燈下,僵臥著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正有出氣沒進氣的在那裏殘。
聽見門口有靜,老人的雙目吃力的轉,卻被門而的亮耀得什麽也看不清。過了許久他才發現,一個之不過而立之年,相貌英、氣度沉穩的便男子,已經立在了床前。
老人仰起頭,與微微垂首俯瞰自己的年青人對視著。僅此一眼,對方的份便已經不言而喻了。
“你是秦雷?”老人的聲音低沉嘶啞,仿若撕破布帛一般。
“是的。”秦雷點點頭,拉一個胡凳坐在他的床前,聲音平靜道:“這應該是我們第二回見麵了。”
“嗬嗬……老夫後來回憶,十幾年前在丞相府上,似乎與王爺有過一麵之緣。”老人微微閉眼回憶道:“不過很抱歉,還是宛若初見。”這一句是應對秦雷你明知故問的暗詰聽他思維敏捷、詞鋒犀利,渾不似奄奄一息之人,秦雷冷笑道:“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老圓帥你的命還長著哩。”這僵臥的老者正是齊楚聯軍統帥。百勝公趙無咎---但值得一提地是,並不是秦軍將其俘虜,而是其侍衛帶著陷昏迷地百勝公投案自首的。
起初秦軍以為是這些家奴賣主求榮,但那侍衛隊長振振有辭,說這是大老爺自己的心願,他希在臨死之前,能親眼見見武王。
所以秦雷便來了。
趙無咎啞然失笑道:“王爺犯得著跟我一回返照之人置氣嗎?”
聽他如是說,秦雷這才沉默下來,良久才歎口氣道:“你已經看開了?”他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問趙無咎是否看淡生死了?二是問他已經徹底放下敵對緒了嗎?
話說雨田兄向來是直來直去的好年。哪像今天這樣語帶三關、句句鋒機?看來在新貴與老貴族的較量中,總有那麽點底氣不足,哪怕勝負已分、對手行將就木了也是這樣。
“心似已灰之木,如不係之舟。”趙無咎輕聲道:“你已經將老夫的一切摧毀。我就是不想放下,也沒什麽可留的了……隻是有一事不明,這才一直撐著沒有閉眼罷了。”說著朝秦雷笑笑道:“你能來我很高興,這世上沒有人能比你更適合解答這個問題了。”
“問吧。”秦雷點點頭道:“你是我最尊敬的對手,我會知無不言的。”
“多謝了,老朽榮幸之至。”武將終究是幹脆的,趙無咎一字一句地說出了自己疑問:“請問我因何而敗?”說完蒼聲笑道:“一敗再敗。敗得連大齊國都要亡了,卻還不知道自己敗在哪裏,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活到狗上了?”
秦雷有些靦腆道:“起初是僥幸,中間是大勢,最後是我準備充分。”
“僥幸、大勢和準備充分?”聽秦雷幹脆利索的給出了答案。趙無咎神鄭重的咀嚼道:“我們鋒三次,起初的僥幸應該指地是牧野原上的大風吧。”
秦雷頷首道:“不錯,在那一次,我真正嗅到了死亡的氣息。”說著輕一下襟角道:“不怕你笑話,我都哭了。”
“可終究還是我哭了。”現在回味當時的形,錐心刻骨的痛苦已經不複存在,趙無咎隻到一陣陣的唏噓:“這算是造化弄人,我認了。”說著又喃喃道:“中間的大勢是什麽意思呢?“不妨回想一下貴國當時地形。”秦雷淡淡道:“雖然貌似強大,但實際上已經是矛盾重重、民不聊生,積重難返、虛弱不堪了。”說著哂笑一聲道:“這種形下最應該做的是革除舊弊、休養生息。先恢複國家圓氣再作他圖。然而百勝公您憑著一虛火。就妄想以一己之力,直接把我大秦打趴下。然後齊國的問題就無藥自醫了,這不是本末倒置、抱薪救火嗎?”
“嗬嗬,武王這話老朽不敢苟同。”趙無咎緩緩搖頭道:“要說國的糟糕狀況,咱們是大哥莫說二哥,你們秦國當時皇帝被俘,軍權旁落……據我所知,當時你在前麵打仗,後麵李渾不僅不支援,甚至還在釜底薪。”
說著滿臉憾的喟歎道:“按當時地形看,我齊國大有機會連下三關,要不是辛稼奘那個笨蛋,十萬兵馬據守羊腸阪都被人包了餃子;要不是你神乎其神的急行軍,從壺關八百裏疾馳而下,誰能擋住我拿下潼關?如果潼關拿下,說不定今天你我的位置就要掉個個。”
“你說的都是實,可你輕忽了人心的力量。”搖頭笑道:“若不是我大秦兵,在國破家亡的危急關頭,發出來的大無畏的犧牲神,我們就被擋在羊腸阪了,就要垮在八百裏急行軍上了,就抵不住你的日夜強攻了!”說這話時,他腦海中浮現的是當時地一幕幕畫麵,他看到了沈冰和馬奎冒死衝關;看到了那場驚天地、泣鬼神地慘烈行軍;看到了潼關城上那道之軀鑄就的長城。^^^^
有了這樣地部隊,這樣的犧牲,什麽難關克服不了?什麽敵人打垮不倒?
“人心?”趙無咎迷道:“難道不是任由王侯將相玩弄的婊子嗎?”
“當然不是!”秦雷提高聲調道:“普通軍民可以在很多事上被愚弄……或者說明知被愚弄,也隻有默默承。但他們是有底線的,他們要活下去,要自己的父母妻兒活下去!如果連這最基本的生存權也要剝奪去,他們是不會在沉默中死去的!”說著一揮手道:“我能帶他們去爭奪生存權,所以他們生死相隨;你和李渾要剝奪他們的生存權,所以他們會跟你們拚命!人心向背定敗,我的百勝公大人!”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尋思良久,趙無咎終於點點頭道:“可按照你的邏輯,這次是我們的那個什麽生存權到威脅了,那這次豈不是該齊國獲勝?”
“因為我準備充分。”秦雷有些尷尬道:“我用了八年時間這一戰。”
“我用了十八年準備上一戰。”趙無咎針鋒相對道:“還不一樣是輸了?”
“這個嘛……”秦雷眼,幹笑一聲道:“哈哈,如果上丞相的改革功,可能就是另一種形吧。”
看他窘迫的樣子,趙無咎突然發出一陣快意的笑聲,然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把一張老臉憋得發青,好半天才恢複過來,息著笑道:“你為什麽不承認是你搗鼓出轟天雷,而我從沒見過這玩意呢?”
“知道為什麽還要問?”秦雷失聲笑道:“靠著先進武取勝,總有些勝之不武的覺,不痛快!”
“王爺矯了,贏了就是贏了,怎能說是勝之不武呢?”趙無咎搖頭正道:“如果我們倒過來,老夫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秦雷沒法解釋金手指是怎麽一回事兒,隻好打個哈哈繞過去道:“就當我撞了大運吧。”
“這話我又不讚同了。”趙無咎又搖頭道:“你的軍隊士氣高昂、裝備良、訓練有素、經驗富,無論是單兵還是群,都已經遠遠超過我齊國那被嚴重腐蝕的軍隊了,即使沒有轟天雷,這場戰爭的勝利者也非你莫屬,無非是損失更重些,時間更長些罷了。”說著喟歎一聲,幽幽道:“而且我也老了,連臨陣指揮都不行了,齊國又能拿什麽跟你鬥?”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這是本源的規律。”秦雷輕聲道:“我將來也逃不掉的。”
“是啊,”趙無咎又歎口氣,疲憊的閉上雙眼,輕聲唱道:“朱雀橋邊野草花,烏巷口夕斜。多王侯將相都做了土,我們當然也不會例外。”
聽他用我們這個帶有強烈同類味道的詞語,秦雷不僅沒有方案,反而心弦一,幽幽道:“其實……你比我幸福,至你不寂寞……從此以後,這天下又有誰值得我拔劍呢?”
“如果諸洪鈞聽到你這話,”趙無咎啞然失笑道:“他會罵娘的。”
“諸烈是伯賞圓帥的敵人。”秦雷輕聲道:“我相信鎮南軍一定會取勝。”------------------分割-----
第一章,下一章還是12點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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