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不停地奔跑……奔跑……
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只知道自己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哪怕是在這裡呆上一秒,似乎都能看到那一晚革命軍攻破皇宮時的畫面。
不停地奔跑……奔跑……
當氣籲籲地停下來的時候,不知不覺中已經登上了皇宮中最高的塔樓。
那是年時最喜歡呆的地方,每當傷心的時候,都會一個人躲在塔樓的閣樓裡哭泣。
而每一次,都是那年邁的祖母瑪利婭二世最終在閣樓裡找到,微笑地著的頭,安不要哭了,要堅強。
的祖母是一位稱職的皇,但同時也是一位慈祥的祖母。
只是一切都沒有了。
祖母沒有了,家沒有了,就連份也沒有了。
只能姓埋名地活著,無數個夜晚都會從睡夢中驚醒,夢到國破家亡的那一晚。
沒有仇恨。
當跟隨自己的老師遊歷之後,就意識到神聖曼尼亞的滅亡是理所當然。
但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那些憤怒的民眾的仇恨。
不知道當自己的份公之於眾之後,又會迎來怎麼樣的審判。
躲在閣樓裡,蜷著,不停哭泣。
畏懼、迷茫、悲傷……
各種緒織在一起,讓想要逃離這個世界。
“不要哭了……哭紅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祖母慈祥的聲音傳來,特蕾莎微微一震。
映眼簾的,是一張手帕。
緩緩抬起頭,看到祖母正拿著手帕,好奇又忐忑地看著。
特蕾莎恍惚了一下,祖母的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
看著,似乎是一個平民。
看到抬起頭,老婦人慈祥地笑了笑,說:
“孩子,傷心的時候,想一些開心的事就可以了。”
特蕾莎怔怔地看著老婦人,猶豫了數秒,最終還是出了手。
這一刻,聯想到了自己的祖母。
“謝謝您……”
哽咽道。
手帕的料子並不好,還打的有補丁,但卻洗的非常乾淨。
特蕾莎了眼睛,猶豫了一下,說道:
“謝謝,我清洗一下再還給您……”
語畢,默念咒語,施展出了清潔。
看到魔法的輝,老婦人的目閃過一懷念:
“清潔魔法啊……真是懷念啊。”
特蕾莎微微一怔:
“您……也是法師嗎?”
並沒有在老婦人上知到魔力的波。
“不,我只是個普通人。”
老婦人搖了搖頭。
“那您……怎麼能認出來清潔?”
特蕾莎一時有些好奇。
這位老婦人讓想起了自己的祖母,心中的忐忑也不知不覺間消散了不,取而代之的是疑。
“兒……我的兒是,經常用清潔幫我打掃衛生。”
老婦人說道,的笑容很是自豪。
特蕾莎怔了怔,緩緩點了點頭。
老婦人沒有再說話,站在塔樓的窗前,安靜地著窗外。
照在那佝僂的背影上,在地面上投出了一道瘦弱的影子。
特蕾莎順著的目看去,皇宮的遠景映眼簾,更遠,則是縱橫錯的街道城區。
這裡,能夠俯瞰整個曼尼亞,也是小時候最喜歡眺遠的地方。
繁榮,和平,富饒。
“景嗎?”
注意到特蕾莎的目,老婦人笑著問道。
特蕾莎點了點頭。
。
當然。
從小到大,最喜歡的就是這裡的風景。
“我也覺得很……”
老婦人歎道。
特蕾莎心中一:
“您……也是遊客嗎?”
“是啊,老了,走不了,我可是廢了好大的勁,才爬上來的。”
老婦人捶了捶自己的背,自嘲道。
“一個人?您的兒呢?”
特蕾莎有些疑。
老婦人沉默了。
就在特蕾莎想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的時候,老人再次開口了:
“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
特蕾莎瞪大了眼睛。
老婦人點了點頭,唏噓道:
“差不多十年了吧……大革命的時候,參加了反抗軍,在攻打多羅利亞城堡的時候犧牲了,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高舉著革命的旗幟……”
說著,老人看向了特蕾莎,笑道:
“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如果還活著,現在應該也像你這麼厲害了吧,你的清潔,看起來可比的高明多了。”
聽了老婦人的話,特蕾莎微微一震。
這一瞬間,似乎再次回到了那個令人恐懼的夜晚,只是這一次,伴隨著恐懼的,還有一強烈的疚。
“對……對不起……”
低頭道。
老婦人笑道:
“你道什麼歉?我自己都早就放下了。”
語畢,老婦人再次看向了窗外,唏噓道:
“生命教會的祭司大人說過,革命……總是有犧牲的,正是因為無數英烈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和平與幸福……”
“我,為我的兒到驕傲。”
聽了老婦人的話,特蕾莎的目很是複雜。
垂下頭,握了雙手,抿起……
沉默。
許久的沉默。
“對不起……”
片刻之後,特蕾莎又低著頭重複了一句。
“孩子,沒事,你沒有必要道歉。”
老婦人搖了搖頭。
特蕾莎咬了咬牙,也搖了搖頭:
“不……我必須道歉……”
說著,抬起頭,看向了老婦人,忐忑漸漸化為了堅定:
“我是特蕾莎,特蕾莎·馮·特雷斯……”
“我是帝國曾經的皇特蕾莎二世……”
說完這句話,似乎用完了所有的力氣,也似乎終於將一直憋在心底的吐,整個人瞬間放松了下來。
而隨後,就是張,無限的張,低下頭,再次蜷起來,準備迎接老婦人的怒火。
不過,想象中的憤怒並未到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蒼老、糙,但卻很溫暖的手。
輕輕地放在了的腦袋上。
“我知道。”
老婦人平靜的話語從上方傳來。
特蕾莎愕然。
抬起頭看向了老婦人,卻發現對方正溫和地看著。
“從第一眼看到您的時候,我就認出來了,在您登基的時候,我曾遠遠地看過一眼……”
“我沒什麼力量,但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對見過的人過目不忘,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年,但您除了長高了一些,看上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所以……我早就認出來了。”
真視之眼!
看著老婦人那宛若星空一般深邃的瞳孔,一瞬間,特蕾莎腦海中拂過這樣一個名字。
那是極小概率會誕生的天賦能力,往往出現於有著神話脈的統。
曼尼亞城曾經是神話後裔最多的地方,雖然概率極小,但並不是不可能。
“您……您不痛恨我嗎?”
忍不住問道。
老婦人搖了搖頭,歎息道:
“都是過去的事了,雖然我失去了兒,但您不也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嗎?”
說著,老婦人唏噓道:
“瑪利亞二世陛下是位好皇帝,在在位的時候,一直都在為我們平民的權益奔走,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只不過,貴族和教會的勢力太過龐大……”
“您也是,十年前您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罷了,又被貴族架空,我就算是痛恨,也應該去痛恨那些貴族……”
聽了老婦人的話,特蕾莎微微一震。
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可是……可是……可是我聽說……”
“聽說大革命之後所有的罪責全都推到皇室和保皇黨的貴族的上了吧?”
老婦人笑道。
輕輕一歎:
“這都是部分野心家和殘留貴族的謀罷了,為了轉移民眾的怒火。”
“早在三年前,生命教會就公布了帝國末期的不檔案,揭貴族醜惡的同時,也讓我們這些平民明白,曾經的特雷斯皇室並沒有那麼不堪。”
“更別說,您也失去了一切,就算是有恩怨,也早就扯平了。”
說到這裡,老婦人笑了笑:
“現在,我們都不過是曼尼亞共和國的一員罷了。”
特蕾莎呆呆地看著老婦人。
漸漸地,淚水充斥了的雙眼。
“我……真的能被原諒嗎?”
哽咽道。
“當然,沒有人怨恨您,我沒有,大家都沒有,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需要著眼的,是未來……”
老婦人溫和地說道。
說著,輕輕拍了拍的背:
“孩子,你早已經不是特蕾莎二世了。”
聽了的話,特蕾莎一震。
終於忍不住,抱著老婦人哭泣了起來。
撕心裂肺,一如國滅的那一晚趴在老師的懷中。
只不過,那一次是國破的哀傷,這一次,是徹底告別充滿自責與恐懼的過去。
曾經連傳奇法師丹尼爾都沒有讓走出的影,這一刻,終於破碎了。
……
當特蕾莎離開塔樓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皇宮裡的遊客了不,他們來來往往,新奇又興地打量著一切。
沒有人在意,他們與肩而過,連頭都沒有回。
此時此刻,特蕾莎終於意識到,似乎一直以來……是自己在為自己上上了一把枷鎖……
“覺好點了嗎?”
悉的聲音從後傳來。
特蕾莎心中一,回過頭去,看到風正微笑著看著。
的目有些複雜。
“您……一直都知道嗎?”
問道。
“當然,一直無法走出來的,只有你自己。”
風笑道。
說著,輕輕揮了揮手:
“看看大家知道你份時真正的表吧!”
隨著風的作,特蕾莎覺一和的力量湧腦海。
而與此同時,之前面對貴族向導被認出份的時候,那些遊客的目也再一次在的腦海中閃現……
沒有怨恨,沒有敵視,有的只是好奇和興。
就像是看到了什麼珍稀種一樣。
更遠一點的,還有兩個富商揣著魔法照影機,躍躍試,似乎是想要蹭過來合影。
特蕾莎瞪大了眼睛,一時愕然。
這些細節,當初一直在忐忑,竟然沒有注意到。
“對了,特蕾莎,這是你的份證,我已經托人辦好了,是曼尼亞共和國的居民證。”
風笑著遞過來了一張魔晶卡片。
特蕾莎遲疑了一下,最終接了過去。
是啊……
一切都結束了。
帝國已經隨著革命的浪華為了歷史的塵埃,過去的恩恩怨怨也在世事變遷中煙消雲散。
人們告別了過去,放下了仇恨,迎向好的未來。
而自己,也應該走出命運與神的枷鎖,面對嶄新的明天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握了魔晶卡。
的目拂過一釋然,最終……又漸漸堅定。
“風士。”
“嗯?”
“您能再多給我講講生命教會和大革命之後的事嗎?”
“你想通了?”
“嗯……我要振作起來, 以更加昂揚的姿態去面對明天,去面對自己心中的夢想……”
“夢想?這麼說……你已經找到了?”
“不……風士,我的夢想,一直都在,從未改變。”
說著,看向了遠方,目堅定:
“那就是為人民帶來幸福……”
“但你已經不是皇了。”
風笑道。
特蕾莎也笑了。
只不過這一次,是灑的笑:
“我知道……不過,那又怎麼樣?傀儡的皇只不過是道枷鎖,放開了一切,我反而獲得了自由。這一次,我將不再以皇的份,而是平民的份,去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而就算是平民,我能做的,也有很多……別忘了,我可是一位法師!天才般的法師!”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風微笑著說道。
金的夕灑落,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的目,前所未有的明亮。
忽然,興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陛下!陛下!”
是落魄的宮廷貴族費力克斯。
只見他著氣,滿頭大汗,一臉的激:
“陛下!我終於見到您了!”
特蕾莎收回視線。
的目落在費力克斯上。
沒有忐忑,也沒有憤怒。
只見輕輕一笑,搖了搖頭,說:
“不,先生。”
“特蕾莎二世已經死了,我是曼尼亞共和國的公民,您可以稱呼我為特蕾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