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好像對誰都言笑晏晏彬彬有禮的溫潤君子,武道前途之廣大深遠,不可估量。
於新郎的出劍,絕大多數都輕松寫意,如同市井百姓看熱鬧的那種指指點點,真正達到了隨心所的天然境界。
但是每一次看似漫不經心的“指點”,都會讓一名騎卒墜馬而亡,渾上下不見毫長劍造的傷痕。
只不過比起招式大開大合的樓荒,閑庭信步的於新郎鑿陣度顯然要慢上一籌。
前方樓荒轉過,隨手一劍挑起一名北莽騎卒的頭顱,對後邊的於新郎笑道:“比你多殺十六騎了,如何?”
氣定神閑的於新郎笑瞇瞇道:“細水流長。”
樓荒冷哼一聲,轉繼續殺敵。
在師弟樓荒轉背對自己後,於新郎猶有閑逸致踮起腳跟向韋淼柴青山那戰場,看到兩位江湖前輩的一前一後相互呼應,暗自點頭。自己這邊跟樓荒如此蠻橫向前,也非意氣用事,他們這些個出於武帝城的家夥,在師父督促之下,幾乎每人自都勤於打一事,故而在“一口氣”上的氣機頗為雄渾厚重,這就佔據了先天優勢,在氣機與境界相當的武道人相差不大的前提下,他於新郎與樓荒林宮半闕等人,也許對手已經換了三口氣,他們只需換兩口即可。
於新郎低頭向手中那柄出自聽閣武庫的扶乩,沒來由有些傷,一柄絕代名劍折於沙場,是否有些生不逢時?
於新郎突然大笑出聲,收劍鞘,同時涼刀出鞘,形猛然間拔地而起,在衝殺而至的北莽鐵騎馬背之上來去自如,挑起一顆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一向斂的於新郎破天荒豪邁大笑道:“樓荒,換刀如何!沙場之上,以涼刀取人頭顱,與咱們年時在城頭打碎大,可謂當世兩大同等快事!”
前方樓荒冷笑道:“等我蜀道劍斷再說!”
於新郎打趣道:“漢子不解風,難怪找不著娘們暖被窩!”
樓荒沒有理會這位師兄的調侃,只是出劍更為兇悍果決。
戰場中央地帶,不知為何蟒袍藩王、桃花劍神和白三人同時站定,向北遠眺,三者不僅僅是靜等北莽步卒接近,好像是都在暗中尋覓真正的敵手。
年輕藩王最終向遙遠北莽那桿扎眼至極的大旆,輕聲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白不置可否。
桃花劍神鄧太阿拇指推劍出鞘寸余,平淡道:“我先幫你找出拓拔菩薩。”
在那襲藩王蟒袍即將一閃而逝之際,終於開口緩緩說道:“拓拔菩薩出手之後,你不用擔心後背,隻管開陣向前。”
徐年點了點頭,形憑空消逝不見。
下一刻,年輕藩王出現在北莽步軍大陣的頭頂上空,一腳踩在一顆剛剛被巨型投石車拋出的大石之上。
重達數百斤的大石先是剎那間凝滯不,然後以更快度砸回地面,不但砸爛了那架投石車,然後那顆如同天雷滾的巨石一路滾兒去,數十位拽手被當場碾得模糊。
白閉上眼睛,輕輕嗅了嗅,八百年前大秦逐鹿天下的戰場是那般腥,八百年後沙場廝殺也是這般如出一轍的味道,呢喃低聲道:“大秦在此。”
鄧太阿終於找到重重疊疊無數鐵甲之後的那名目標,軀稍稍傾斜,然後按住劍柄的拇指,便是輕輕一彈。
不曾追隨這位桃花劍神離開吳家劍塚的太阿劍,終於在今日出鞘,得以酣暢淋漓地出絕世風姿。
這一飛劍,去勢太快,劍氣太長,劍意太多,以至於鄧太阿腰間劍鞘與飛劍之間的兩裡地之間,拉出一條纖細而璀璨的驚人白虹!
仿佛世間有一劍,劍長兩裡!
不甘落後的年輕劍冠吳六鼎嘿嘿笑道:“翠花,為劍侍,站在我後便是,且看我如何開陣!”
就在吳六鼎手腕一抖,就要以床弩箭矢做大劍開陣之時,眼角余瞥見一襲紫以一種無敵之姿瘋狂撞北莽步陣,那團紫虹四周,飛濺起無數支離破碎的鐵盾和殘肢斷臂,如同綻放出無數猩紅鮮花,吳六鼎忍不住嘀咕道:“這個瘋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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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桿大旆之下,北莽太子殿下傳令下去,命持節令慕容寶鼎和種涼各率兩千私騎前去馳援那兩支被阻騎軍,務必要取回那四名膽敢螳臂當車的中原宗師大好頭顱,每顆腦袋可以北涼邊軍從三品武將級計軍功!
然後在大旆之前,故意騰出一片方圓一裡的廣闊空地,明擺著是毫不懼那些中原宗師的破陣向前。
北莽太子殿下如此大膽行事,但無論是老持重的西河州持節令赫連威武,還是城府深沉的寶瓶州持節令王勇,都不曾有半點異議,就連全權負責太子安危的斷矛鄧茂都無於衷。
所有人都老神在在等待那名年輕藩王的現。
好整以暇的北莽監國太子轉頭,對旁那位在棋劍樂府詞牌名以姑寒二字奪魁的太子妃笑問道:“你說那姓徐的敢來嗎?”
臉冷清, “當然。”
北莽太子滿臉不以為然,“來了才好,正巧讓這位北涼王明白一個道理,世上靈丹妙藥千萬種,唯獨沒有後悔藥可吃。”
不再說話,輕輕歎息。
在嫁帝王家之前,遍觀中原詩書,好像英雄總是死於梟雄。
只不過瞥了眼邊這位終於手握大權的枕邊人,滿腹冷笑,想你人屠徐驍梟雄一世,為嫡長子的徐年,最終卻要死在這種草包之手,未免也太可憐了些。
赫連武威這位北莽持節令眼神晦暗複雜,老人想到自己也是昨夜才知曉的那番蔽謀劃,歎了口氣,舉世為敵,不過如此了。
停馬於北莽太子一側不遠的老人收斂思緒,向眼前那片空地,慨萬分,希那個年輕人來此壯烈而戰,又不希他就此憋屈而死。
可那個一人開陣連破兩千甲的年輕藩王,終於還是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