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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攤子那邊絡繹不絕的求簽之人裡,出現了兩個人。
幽燕山莊的莊主張春霖,背負劍匣藏有四劍,應該分別是雛兕,僧廬,霜刀,無天水。
徐年當年正是在幽燕山莊,第一次遇上了那撥觀音宗的白仙師,其中就有賣炭妞。後來在西域,徐年跟張春霖偶遇,沒想到這位年輕人始終把自己當做恩人,連鑄自水龍劍爐的那把佩劍都取名為霜刀,估計這種為劍士卻不尊劍道的悖逆行徑,在江湖上肯定會惹人非議。只不過好在如今的幽燕山莊如日中天,龍巖劍爐和水龍爐,陸續鑄出十多把名劍,使得幽燕山莊一舉躋為離十大幫派之一,排名還要在江南笳鼓臺和北涼魚龍幫之前。
另外一位則是春神湖畔快雪山莊的子,也是莊主,尉遲讀泉。
不同於張春霖的孑然一行走江湖,邊站著一位衫樸素卻氣態威嚴的中年男人,想必是的父親尉遲良輔。
徐年看著結伴而行的張春霖和尉遲讀泉,忍不住會心一笑,倒是門當戶對的一雙良配。
張春霖沒有簽的意思,只是站在尉遲讀泉側,看著小心翼翼搖簽的俏皮模樣,他眼神溫。
老道人看菜下碟的功夫早已爐火純青,只要不是那種確鑿無誤的下下簽,其實遇上被他認作是大富大貴的客人,他都能無比嫻地把一支平簽說上簽,歸結底,他最近趁著那場武林盛事捎來的東風,瞅準機會在武當山上擺攤子解簽,不過是一錘子買賣,哪裡還計較什麼回頭客。所以當那位一看就是出不俗的年輕子遞過竹簽,看清楚簽上容後,老道人毫不吝嗇笑臉,開懷道:“姑娘,你這可是難得的上吉好簽啊,‘滿殿英雄都在此,不知誰是狀元郎?’這裡頭還有一個典故,是說先帝一統中原後,大開科舉,第一次取士,看到站滿大殿的俊彥,龍大悅,故有此問!此簽寓意極佳,相信姑娘邊不缺良人追求,哈哈,其實貧道已經不用多說什麼,隻多一句,就是姑娘莫要挑花了眼,白白耽誤了年華才好。”
尉遲良輔微微一笑,為當之無愧的江湖巨擘,他自是看得出這名老道人的斤兩,但是不管怎麼說,自己閨能夠中一支好簽,自然沒有不高興的理由。
尉遲讀泉扭頭對父親雀躍道:“爹,我就說這裡的簽很靈吧!”
尉遲良輔眼神滿是寵溺,微笑道:“靈,很靈。”
想起什麼,
轉頭試探問道:“道長,我能拿走這支簽嗎?”
老道人有些為難。
只是當他瞥見子父親的掏錢作後,立即笑道:“姑娘取走也無妨,貧道當場重寫一支便是,舉手之勞,不打不打。”
尉遲讀泉雙手接過竹簽後,對父親眨了眨眼睛。
尉遲良輔無奈一笑,乾脆就將整隻錢囊都擱放在桌上。
將那支竹簽高高舉過頭頂,秋日溫煦的下,仰起頭,專注而歡喜。
一旁張春霖也跟著開心起來。
因為兩座山莊同為離江湖名列前茅的新貴,又不像早先江湖上吳家劍塚與東越劍池、或是龍虎山和武當山那種對立關系,快雪山莊和幽燕山莊雙方擁有天然盟友的潛質,事實上尉遲良輔對於脾溫良的張春霖,在年輕人第一次投拜訪的時候,便一眼便看中,心底早已視為佳婿人選,尤其是驟然富貴的張春霖,進江湖之後,並無沾染上呼朋喚友肆意江湖的惡習,作為偌大一座幽燕山莊的唯一繼承人,竟是僅負劍匣單獨登門,更讓城府深重的尉遲良輔十分認可,況且年輕人的父母,幽燕山莊那對賢伉儷,素來以為人厚道譽江湖,但是心深,尉遲良輔也有些不可與人說的考慮,如今離北派扶龍士凋零殆盡,江湖聞張春霖的母親出自南海觀音宗,曾是天賦異稟前途遠大的練氣士,尉遲良輔就不得不想得更深更遠,如果快雪山莊與幽燕山莊功聯姻,表面看似是後者稍稍高攀,將來未嘗不是快雪山莊的先見之明。
當然,若是自己兒與張春霖無緣,尉遲良輔也不至於做出強扭瓜的勾當,畢竟,兒的幸福,在充滿梟雄心卻喪偶後便不曾再娶的尉遲良輔看來,也很重要,甚至比莊子的江湖地位更重要。
尉遲良輔從不否認自己為了快雪山莊的崛起,費盡心思,不乏冷手腕。
可是這個中年男人始終堅持,自己在江湖上的那般用心,就是為了獨以後在江湖上,可以不用心。
得償所願的尉遲讀泉在與尉遲良輔並肩離去的時候,冷不丁湊過去腦袋,小聲問道:“爹,你打算還要耽誤柳姨幾年啊?柳姨可不年輕了哦。”
沒揭穿老底的尉遲良輔老臉漲紅,雖說那名子從無出現過山莊,可是莊子上下約莫多還是有些耳聞,不過尉遲良輔怎麼都沒想到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讓自己閨都聽說了。
尉遲良輔微微瞇眼,念頭急轉。
如果被他查出是誰泄了天機,那就別怪他把那個家夥丟進春神湖喂魚了。
尉遲讀泉好似全然不知爹的難堪臉和沉心思,仿佛漫不經心道:“那就娶了唄,多大點事啊,爹,藏藏掖掖的,真是一點英雄氣概都沒有,小心我以後不崇拜你了哦。”
尉遲良輔恢復正常臉,輕輕嗯了一聲。
莫名其妙加了一句,“可不許生氣。”
尉遲良輔微笑道:“知道了。”
就在張春霖跟隨那對父轉之際,眼角余掃到一人,立即瞪大眼睛,無異於白日見鬼。
不過當他看到那人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後,張春霖就強自鎮定,神自若地繼續前行。
吃完武當春燒餅的徐年在阻止張春霖出聲後,拍拍手掌準備起離去,小泥人在劍當空尋找無果後,便氣呼呼地打道回府,估著這會兒差不多也消氣了,最不濟應該不至於見面後就拿劍砍人。
至於是被痛罵幾句還是吃閉門羹,以徐年的厚如拒北城城牆的臉皮,都不算個事兒。
可就在此時,呂祖亭和洗象池之間的這集人流轟然分開,恰如武當老掌教王重樓的一指斷江。
徐年了額頭,站起,卻沒有就此離去。
是那名走出呂祖亭的徽山子,哪怕今日不知為何沒有穿名天下的一襲紫,仍是給某位地位不俗的眼尖江湖人率先認出份。
然後就如同一尾蛟龍闖蟻,前道路上的人流,不由自主向兩側移步。
尉遲良輔停步抱拳笑道:“軒轅盟主。”
軒轅青鋒置若罔聞,與他們三人直接肩而過。
尉遲良輔也好似習以為常,駐足原地,等到那位大雪坪缺月樓樓主走出去十數步,這才繼續前行。
尉遲讀泉忍不住轉頭了一眼,那個讓一座離江湖無數豪傑臣服在紫下的傳奇子。
祥符十三魁,獨佔三魁。
傳言曾將當今皇帝拒之門外,更傳言在牯牛大崗上一夜觀雪悟長生。
尉遲讀泉小聲呢喃道:“果真是好漂亮的子,就是冷冰冰的。”
尉遲良輔趕瞪了兒一眼。
軒轅青鋒徑直走到老道人的攤子前,後者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
俯視著那位噤若寒蟬的吳老仙長,淡然問道:“靈不靈?”
老道士又不是瞎子,更不是聾子,在知曉了這位漂亮子當世獨一份的份後,別說過過眼癮了,就是讓他突然之間變了名副其實的道教大真人,也沒膽子生出半點歪心思。
大雪坪軒轅紫的喜怒無常,離朝野幾乎無人不知。
敢在廣陵江上攔阻武帝城王仙芝赴涼,敢京城下馬嵬驛館攔阻北涼王徐年,敢在太安城外攔阻大子曹長卿。
敢如此瘋狂,因為是軒轅紫啊。
離江湖再大,但是這般不可理喻的瘋子,又能有幾人?
所以老道士在聽到的問話後,著頭皮戰戰兢兢答道:“回稟盟主,不太靈。”
他是真不敢自誇半句,萬一不合心意,這不是自己揮鋤頭給自己挖墳嘛。
軒轅青鋒扯了扯角:“哦?”
心知不妙的老道士如喪考妣,趕亡羊補牢說道:“大多時候還算靈驗,卻不敢保證次次都靈!”
一旁看熱鬧的徐年有些由衷佩服這個老道士的急智了,天底下任何的坑蒙拐騙,最關鍵就是把話說圓,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技活兒,一般人做不到。
可惜他囊中,沒法賞。
軒轅青鋒面無表,手握住那隻裝有一百零八支姻緣簽的竹筒,微微抬起手臂,輕輕晃。
潤如羊脂玉的手腕,緩緩擰轉。
簽筒每轉一次,老道人的心肝就要一次。
以往那是意味著一百文錢帳,當下可是極有可能一條老命不保啊。
終於一支簽跳出竹筒。
撚起後,緩緩道:“‘兩世一,形單影隻’,是第幾簽?”
老道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支破簽還需要他解簽?
老道人近乎癱坐在長凳上,聲道:“是第八十四簽。”
生死一線,老道人靈乍現,壯著膽子高聲道:“盟主!這次正是屬於不靈的那種況!”
附近不心善的香客都替老道長了一把冷汗。
軒轅青鋒將那支簽丟回竹筒,繼續轉。
老道人目不轉睛死死盯住那隻簽筒,在心中念念有詞,把漫天仙佛菩薩都給祈求了一遍,別說是坐鎮武當的那尊真武大帝,就連他河州家鄉的土地祠沒忘記。
只是,當那名子報出第二支簽的容後,老道人就徹底心如死灰了。
“緣木求魚,終不可得。”
依舊是問道:“是第幾簽?”
汗流浹背的老道人輕輕哀歎一聲,有氣無力道:“是五十四簽。”
一手持簽一手握筒,既沒有把竹簽丟回簽筒,也沒有開口說話,瞇起那雙狹長的丹眼眸。
老道人低頭頹然道:“我的簽,不靈的。”
老人都已經不敢自稱貧道了。
不痕跡地瞥了別一眼,猶豫了一下,開始第三次搖簽筒。
一支竹簽輕輕跌落在桌面。
老道人閉上眼睛,裝死算了。
只聽頭頂傳來那個清冷的嗓音,“卜以決疑,不疑何卜。”
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的老道人眼神恍惚,一時間沒有回過神。
不知是誰,替他回了一句,“十一簽,中平之簽。”
終於醒悟的老道人滿臉狂喜,撕心裂肺道:“盟主!是中平之簽,真的是中平之簽!”
老道人一時間喜極而泣。
世皆如此,鬼門關走過了一遭,回到間,相信只要有口冷水喝有個冷饅頭吃,就已經是天大幸事了。
陷沉思,笑了笑後,出乎所有人意料,世人皆言事不過三,可仍是第四次搖簽筒。
這一回,大概是認命的老道人不知哪裡來的氣神,左右張,試圖去找出那位先前幫忙出言解簽的恩人。
只是茫茫人海,何其難哉。
軒轅青鋒這一次出那支竹簽後,沒有自報簽文容,而是看過後便遞給老道人,如同最尋常的求簽之人,問道:“何解?”
老道人巍巍接過竹簽,牛頭不對馬地大聲回答道:“中簽!中簽!中簽……”
老道人只是反覆高聲中簽二字。
也沒有生氣,等到老道人稍微平靜後,繼續問道:“何解?”
老道人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淚水,艱難站起,雙手握簽作揖之後,臉惶恐地說道:“回稟盟主,此簽是第九十六簽,‘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此簽是說姻緣一事,速則不達,需耐心靜待。”
老道人不忘說道:“未必準,未必靈。”
軒轅青鋒不置可否,出手。
老道人趕忙將那支竹簽遞給這位閻王爺一般的可怕子。
然後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驚愕的言語, “你的簽,靈的,很好。”
低頭放下竹筒,先後從中出三支簽,其中兩支在離開竹筒後就在指尖瞬間化作齏。
於是隻留下兩支簽。
抬起頭,看向如同剛從洗象池裡爬出來的老道人,略作思量,說道:“你替我解了四簽。”
老道人不自瞪大眼睛,乾。
只聽緩緩說道:“黃金一百兩,道教笈一本,北涼陵州宅院一座,徽山頭等客卿一席,你可以任選一樣。”
老道人再一次喜極而泣,滿臉老淚縱橫道:“我要去徽山!去大雪坪做客卿!”
軒轅青鋒臉冷漠地轉離去。
帶著那兩支姻緣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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