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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80章 當歸

在稱雄東南江湖的徽山上,若說軒轅敬宣是一把出鞘的利劍,那軒轅敬意就是一柄鈍刀,鋒芒稍遜,但對家族來說作用反而更大,軒轅敬宣的子不適合待人接,那位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嫡長孫隻知讀書,許多重擔就自然而然落在軒轅敬意肩上,廣納四海賓客,善於養士蓄勢,二房的地位這些年水漲船高,愈發穩固,客卿十佔六七,兩百騎兵都由軒轅敬宣掌控指揮,附近幾州的綠林好漢提及這位,都會豎起大拇指讚一聲江東及時雨,曾有婢取笑一名慕名上山的跛腳武人,後者憤下山,軒轅敬宣聽聞後二話不說割下寵婢頭顱,拎頭下山請罪,這武人當時在江湖上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如今卻已是徽山次席客卿。到敬字一輩,分流三脈,資源分配本就要此消彼長,斷然沒有並駕齊驅的好事,嫡長孫軒轅敬城已是公認的一棵枯木,枝葉稀疏,毫無樹蔭乘涼可言,而軒轅敬宣太過跋扈,都敢說出吃餃子吃嫂子的荒謬狂言,加上自恃宗師境界,難免有拒人千裡的嫌疑。軒轅敬意有沒有將來住牯牛降的心思?如今是騎虎難下,他自己不想,可被眾人架在火堆上,似乎由不得他不去爭。大家門戶唯有逍遙狗,絕無逍遙人,不爭的淒涼下場,大哥軒轅敬城早已給出。

軒轅敬宣相貌堂堂,年輕時是被譽為江東奇的翩翩公子,只不過氣質敦厚,銳氣斂,很容易讓人心生親近。此時與那幫不請自來的北涼蠻子對峙,軒轅敬宣頭疼歸頭疼,卻也不懼,邊百余弓箭手,比起尋常軍旅甲士,臂力無疑要出眾許多,一撥攢,便是潑水般的箭雨。何況徽山客卿聽聞是人屠的兒子登山,同仇敵愾,便是三弟那邊的都聞訊趕來,要軒轅敬意來說,若非對方有老劍神李淳罡軸,便是殺用上宰牛刀,李淳罡單槍匹馬,再老當益壯,三十客卿還圍困不住?可世上許多事不好講平常的道理,穩贏的棋局,軒轅敬意卻也不敢太放肆,真上了頭不小心將那北涼世子給屠了大龍,於徽山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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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敬意遙向儀門下的世子殿下,雙方人數懸殊,既然這盤棋勝券在握,只需要把握好出手敲打的力道,軒轅敬意便有些思緒飄散,他自信武學天賦不比弟弟差,可這些年父親軒轅國於劍,一年中有大半時分都在或者潛心閉關,或者探幽攬勝,找尋世外高人砥礪劍道,軒轅敬意傾盡心持一個世家豪閥,難免耽擱武道修行,年時代除去一些強便再不沾武學的大哥,軒轅敬意與軒轅敬宣不相上下,及冠以後至而立之年軒轅敬意甚至有所超出,不以後,他勞心家族瑣事,三弟軒轅敬宣才開始逐漸一騎絕塵而去,軒轅敬意如何能不去恨大哥?若不是軒轅敬城既不肯學武又不願擔起重任……想到這裡,軒轅敬意難免心中自嘲一番,十幾年前,他還在激涕零大哥的不爭不搶,後來才驚覺他那個看似大權在握的鮮位置,既不人,也不牢靠。

牯牛大崗上聲勢浩大的客卿分作三足鼎立之勢,涇渭分明,明確投軒轅敬意和軒轅敬宣兩個陣營的分兩撥,剩下則是仍然舉棋不定,下一任家主落誰手的局勢尚未明朗,這一撮江湖大佬顯然打定主意要不見兔子不撒鷹,以類聚,軒轅敬意旁的徽山客卿子都較為溫和,在江湖上的口碑都不錯,屬於鋤除惡的大俠一類,個個大義凜然,見到世子殿下一行人淌著路上山,都流出義憤填膺的表。軒轅敬宣那一撥則截然相反,大多是流竄上山尋求庇護的亡命之徒,皆是赫赫兇名在外,其中便有幾位在王朝東南名列前茅的綠林大盜,還有一名臭名昭著的采花聖手。最後那一撥亦正亦邪,不拘泥於道德,被朝廷裡對江湖存有好的正統人士稱作武散人,這類人往往不做大惡事,興致所至,便做些小善事,日積月累,倒也積攢了些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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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兩名大客卿視線一即散,似有嫌惡。軒轅敬意心中一笑,這便是他刻意經營的效果了,徽山客卿數量驚人,大多實力不俗,武道實力平庸者也有一些奇技巧傍,但徽山常年一擲千金給予這些客卿舒舒服服的豪奢生活,要人給人,要笈給笈,但徽山的大人們肚子裡自有一本清清楚楚的帳本,

真正得牯牛大崗法眼的才寥寥七八人,而這些人中又以首席客卿黃放佛和次席客卿洪驃最為值得接納,而洪驃就是當年那個無名小卒的瘸子,此人不負軒轅敬意厚,在天才輩出的徽山福地表現出不輸給軒轅敬宣的武學天賦,修為一日千裡,因洪驃為人豪邁有古風,行事英雄氣概,在客卿中人緣最好,這還不止,洪驃更於兵法韜略,後被給予騎兵統率權力後,反哺整個二房,才使得二房力三房,可謂是軒轅敬意的福將。

徽山首席客卿黃放佛便是江湖第一流武散人,接近宗師境界,遇到武道上的大瓶頸後,上徽山只是想借閱笈,以他山之石攻玉,一般況下牯牛大崗不會勞駕黃放佛做事,畢竟客卿不比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家族走狗,這些高手大多遵循合則留不合則去的客卿規矩,再者世上最難伺候的便是文豪與高手,原本驕縱跋扈的徽山在軒轅敬意手上培養勢力,十幾年來一直奉行和氣生財,不願店大欺客,無形中便助長了客卿的地位和氣焰,脾氣愈發刁鑽,有幾個人能如軒轅敬意那般為了拉攏人心而殺侍妾?黃放佛也是聰明絕頂之輩,十八般武藝樣樣通,早早登堂室,在江湖上罕逢敵手,可偏偏被在宗師境界之下,百思不得其解,期間不惜冒險趕赴西域與北莽,仍是到達不了那看似手可及的層次,最終一次在春神湖上與軒轅國以劍論友,惺惺相惜,才被邀請到了徽山,如今黃放佛是武散人中的魁首人,他對軒轅敬意軒轅敬宣兩兄弟只是以禮相待,卻談不上坦誠相見,倒是經常與嫡長房那個不氣候的家夥煮酒說青史,烹茶論英雄,很是氣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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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致力於製霸江湖的大家族,自然是既有蠅頭小利的蠅營狗茍,也有放眼整座武林的宏闊布局。

黃蠻兒赤手空拳走到當中廣場空地,軒轅敬意已經得到消息這枯瘦年上山途中連殺十幾人,都是被活生生撕裂手腳,手段端的生猛恐怖,軒轅敬意在老祖宗和父親不在場的時候,便是徽山的旗幟,在高位上養尊優,他最重臉面,就要給那世子殿下一個下馬威,冷聲道:“放箭。”

弓弦崩出一陣刺耳嗡嗡聲,箭矢如飛蝗砸向那不知死活的年。

一品初境金剛,取自佛門說法,寓意長壽佛,如來者,即是金剛不壞堅固軀,金剛法,號稱三界最勝之。仙人呂玄曾作歪詩“得傳三清長生,已證金剛不壞”,說此詩歪,是因為混淆佛道兩教,後輩卻不敢輕視,釋門道統都以此自我標榜,故而金剛境界在道教中又被視作小長生修為,以示與大長生的區別,這裡頭顯然有道門的矜貴嫌疑。絕大多數後天修就金剛境,都是以氣借來“不如昆侖”之力,刀斧加而不侵,天象以下金剛指玄兩大一品境,都是如此。李淳罡說當下金剛多如牛,實在是高看了如今的江湖,委實是世子殿下樹大招風的緣故,尋常人一輩子別說看到金剛境高手出手炫技,便是離一品境只差一層窗紙不能捅破的小宗師,都不得見。

箭矢在空中拋出一道弧線,直刺黃蠻兒。於箭的武者挽弓,準度與力道都遠超尋常弓卒。

軒轅敬意瞇眼靜待那名年躲避不及後被攢一頭刺蝟。

洪驃生得一副五短材,僅就相貌而言,十分不起眼,比起道骨仙風的首席客卿黃放佛差了十萬八千裡,但洪驃膽大,心思卻異常細膩,是典型的莽夫可繡花,看到箭雨潑去,憂心忡忡道:“先生,聽聞趙老天師收了名徒弟,是北涼小王爺,武胎骨十分不俗,會不會眼前此子。若是同時惹怒了北涼王府與龍虎山,會不會後患無窮?”

軒轅敬意輕聲笑道:“你猜他是北涼小王爺,可我不知道嘛。再說了既然是趙希摶的高徒,怎麼都該有些斤兩,否則真當牯牛大崗是那山下的酒肆茶館,說來便來說去就去了?”

咦?

軒轅敬意與洪驃同時一愣。

飛蝗氣勢洶洶當空墜下,毫不見年有氣機流轉的跡象,不躲不閃,手撥去幾箭矢,來不及撥開的,任由上,但激而至的羽箭,如撞在金石上,盡數斷折,竟是以卵擊石的下場,幾算計到年躲避方向的羽箭擊中地面上,出一陣火花,可見其弓手氣力之大,箭矢去勢之猛,這愈發襯托出場景象的古怪,既然不以氣機壯大魄,又能讓那些羽箭折去,識貨的徽山客卿們都面面相覷。

黃放佛淡然道:“好一個生而金剛境!以前只聽前輩們當咄咄怪事說起,始終不敢信以為真,今日大開眼界。”

客卿邊緣,一名秋日搖扇的貌男子雖說生了一雙桃花眼,但怎麼看都著一邪氣,扇面正反繪有十數位子,寫有姓名家族,以十幾二十幾字描繪其風流,盡是豔詞穢語,這些子都遭了他的魔爪,人扇已有十數把,都小心珍藏著,說是當作傳家寶由後人。這位自詡畫雙絕的場聖手這些年恣意花叢,若非前年毒害了一名郡守之,徹底惹惱了府,他才不會來徽山看人臉行事過活,山上哪有山下那般快活自在,徽山山清水秀,這不假,可這份陸地清福卻是給軒轅嫡系獨的,他早就心生不滿,多有怨言,此人口碑惡劣至極,很難想象這麼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賊,卻能寫出諸多“人生須臾一百年,且去酣暢罵萬古”的氣概詩句。

他見到那名據說是北涼世子的佩刀青年,相當不順眼,他生平最恨兩種人,一種是醜陋的子,那會汙了他眼睛,一種是是比自己英俊的男子,前者他可以不去看,後者卻多半要被他折騰殘廢才罷休。場中年武力驚人,但他掂量了掂量,看那小家夥表,癡呆木訥,覺得只是個會使蠻力的,他對此這倒是半點不懼,要做采花賊,跑路是最要的本領,所以他的輕功在高手如雲的徽山上都可排在前頭,他覺得在徽山實在是呆得乏味膩味,一些個出彩的奇質子又都被瓜分殆盡,只能看不能吃,太撓肝鬧心了,徽山藏龍臥虎,雷池座座,在這兒翻-牆采花與尋死無異,還不如下山去眼不見為淨,兩年過去,差不多也避過風頭,是時候重出江湖了,那些個隻知暗投藥糟踐子的後輩們實在是給他這位采花聖手丟人現眼,花不是這麼摘的,采花的最高境界是摘下後用一番再種回花盆,可以更加豔,而不是魯莽折斷,此後再無生氣。既然要下山,但這兩年在牯牛大崗好吃好喝,總得還一個人,今日狀況棘手,他料定了徽山許多客卿心底忌憚北涼王的名號,不敢出手,可他不一樣,下了

山後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異姓藩王,我龍軒宇何瀟灑不得?

黃蠻兒回頭看了眼徐年,得到眼神允許後開始撒開腳丫子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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