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咬牙切齒說了個大快人心的滾字，結果整座涼亭便寸寸裂，曹子陪著這一日重新恢復太平公主份的薑泥背對亭子緩步而行，等徐脂虎老劍神等人聞聲趕來，只看到徐年坐在塵埃碎屑中，臉上神瞧不出是狼狽還是憤懣。最心疼這弟弟的徐脂虎遮掩不住滿臉怒意，恨不得調兵符圍剿了那行事悖逆的曹子，這兩日春城有兩件大事，一件是報國寺名士薈萃，曲水談王霸，再就是顧劍棠舊部嫡系心腹領兵城，無疑是要針對北涼世子，以徐脂虎這些年在江南道上積蓄的人脈，不是不可以借力打力，最不濟也能讓那曹長卿無法繼續閑庭信步地裝神弄鬼。

但被毀亭示警的徐年沒有喪心病狂地跟曹長卿死磕，起後走向大姐徐脂虎，握了握的手，出一個笑臉，看得徐脂虎心裡更難，但總算勉強去臉上的怒容，姐弟倆人回到寫意園房中坐下，沒過多久，青鳥站在門口稟告道:“長郡主，殿下，薑泥與曹長卿已經坐上棠溪劍仙安排的馬車離去。”

徐年問道:“李淳罡跟著走了?”

青鳥搖頭道:“沒有，老劍神讓我捎話給殿下，哪天返回北涼了他才會離去。”

徐年呵呵笑道:“好大一顆定心丸。”

徐脂虎猶豫了一下，從袖中拿出一封信，笑道:“真是屋偏逢連夜雨，你二姐剛寄信過來，說讓你別去上學宮，即使去了，也閉門不見。看來是這次是真生氣你先來湖亭郡而不是那裡了哦，怎辦?要不姐幫你求個?”

徐年苦笑道:“別，千萬別火上澆油，大不了我先繞道去龍虎山找黃蠻兒，既然沒有先去看二姐，好歹弄出個把上學宮當作軸的心誠架勢，否則二姐說不見我，就肯定會給我吃閉門羹。”

徐脂虎提及徐渭熊也是刀子豆腐心，終歸是親姐妹，點頭聲道:“你這二姐心氣高，獨獨對你，是很在意的，你見過黃蠻兒後也別寄信說要去學宮探，給個驚喜，也就沒法板著臉給你看了。”

徐年思緒偏離，皺眉問道:“這次我在春城大打出手，會不會讓盧道林很難堪?”

徐脂虎有竹道:“這事不打，國子監祭酒的位置當然清貴，可到底不如六部尚書來得實在，以往要顧忌儒士風范，放不下段去做，這次吃了虧，說不準就會因禍得福，而且小叔已經打定主意去兵部任職，雖說豪閥之間相互爭權，可一直在有顧劍棠坐鎮的兵部討不到半點好，六部中就數兵部世族子弟最說不上話，這回小叔出馬，哪怕是跟盧氏不對路的，估計都得著鼻子點頭答應下來，若是盧氏家主再能執掌一部，盧氏就算上了個臺階，不至於跟以往般做個小媳婦兩頭氣。各大殿閣學士，兩省主，六位尚書，加上六部侍郎二十余人，這幾類稱得上是第一線京，一個家族是否得勢，關鍵就看能否在這裡頭佔據一兩個位置了。中書省因為長久不舍中書令，十幾位大黃門各有山頭，況且京城那位也不允許這些人抱作一團，反而不如尚書六部來得勢大。”

徐年歎道:“想想就頭疼。”

徐脂虎問道:“就讓他們這麼走了?”

徐年無奈道:“曹長卿這家夥是春神湖上的老麻雀，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沒對我出手已經是看在薑泥的面子上。擺在我面前就兩條路，一條是寄希於李淳罡出死力，拉上趙勾和府和軍隊三大勢力，一同剿殺曹長卿，這樣往死裡得罪的話，壞了曹長卿的大局，一旦被他逃，別說是我，

可能連徐驍都要著頭皮應對他的刺殺，我是知道這種高手襲的無解，一個呵呵姑娘數次讓我命懸一線，曹子要殺誰，也就京城那位勉強可以撐著不勝不負的場面。另外一條就是眼不見心不煩，認命了，誰讓自己技不如人，沒辦法的事。江湖險惡，所以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這話是溫華說的，真他娘的有道理。要不然我倒是想豪氣地跟曹子說一句有本事來跟本世子互砍，可我能嗎?保不齊才說完就被人家拿腦袋蹴鞠去了。”徐脂虎拍了拍世子殿下的手背，安道:“早點掌握了北涼鐵騎，誰都不怕。”

徐年笑了笑，“姐，你放心好了，跟老黃走的六千裡不是白走的，小心肝沒那麼容易碎。溫華狗裡吐不出象牙，但哪能不挨刀後頭還有句話，很有嚼勁。”

徐脂虎好奇問道:“說來聽聽。”

徐年哈哈笑道:“人在江湖飄，哪能總挨刀！”

徐脂虎捧腹大笑，猛地笑出了眼淚，不知是被逗樂，還是心酸。

徐年今天是第二次幫著大姐去淚水，溫道:“姐，差不多我也該走了，再哭我可就走不了。”

徐脂虎抑下心中的不舍，故作大度道:“去去去，本來想幫你引薦一些世清白的人兒，江南道上的子，可都水靈靈的，你走了更好，省得我家二喬魂不守舍。”

徐年啞然失笑道:“二喬那丫頭犯渾了還是瞎了眼，會看上我?”

徐脂虎眼眶中不知不覺又泛起淚花，帶著哭腔氣極而笑道:“你以為誰都跟薑泥那丫頭沒良心?！說走就走，就是養一條狗，都養出了！”

徐年歎氣道:“姐，這話說過頭了啊。”

徐脂虎重重呼出一口氣，憤憤不平道:“也不容易，那麼小小的肩頭就得扛著整個西楚。說來說去，曹長卿才不是個東西，要說這些年三皇宮聽著英雄氣概，到頭來還是要拿薑泥這麼個小閨頂缸，當真是一世英名晚節不保！”

徐年起道:“我出去走走。”

徐脂虎擔憂道:“沒事了?”

徐年做了個豬頭鬼臉，徐脂虎這才放行。

青鳥沒有跟著，徐年獨自走到院門口，回腳，走回院中一間廂房，雅淡潔淨，房中角落放著一隻大書箱，徐年看到桌上凌放著十幾枚銅錢，坐下後一枚一枚拾起握在手心。當年孤苦伶仃走北涼王府，今天也是不帶一走出院子。徐年將銅錢疊在桌上，下擱在桌上怔怔出神，察覺到下有些潤，驟然醒悟，苦笑一聲，繼而眼神堅毅起來，一抹手將銅錢收起，急急走出房間，去拿了劍匣，去馬廄牽馬，單騎而出。

在道追上曹長卿親自做馬夫的那駕馬車。

曹長卿緩緩停下馬車，並未再度刻意為難這名言語不敬的世子殿下。

只是單騎而來，已經足夠誠意。

曹長卿連皇帝陛下都可殺，豈會真去斤斤計較一個滾字?

若非驚覺真相，曹子大可以徐徐收，不至於當下這幅看似相安無事其實兩敗俱傷的最壞場景。

曹子可以不在乎全天下人眼，唯獨不願讓太平公主記恨。

徐年等薑泥掀起簾子探出腦袋，送出裝有大涼龍雀的劍匣，雲淡風輕道:“送你的。”

眼神渙散，沒有手，馬上要放下簾子，看也不看一眼紫檀劍匣。

徐年彎腰放在曹長卿後，眼前。

劍匣上還擺有一串銅錢，世子殿下笑瞇瞇道:“本世子委實沒有隨攜帶銀子的習慣，其余銅錢先欠著，什麼時候窮得叮當響揭不開鍋了，來北涼找本世子，管飽。報仇是報仇，兩碼事。”

小泥人怔怔著劍匣上的銅錢，眼睛一亮。

雙鬢霜白的曹長卿雖是背對兩人，但仍是輕輕歎息。

徐年深深看了一眼沒能乾淨淚痕的太平公主，玩笑道:“都要分別了，有棋詔叔叔在邊，以後恐怕就找不到誰來欺負你了，要不笑一個?”

薑泥下意識瞪眼，但如何都兇不起來也笑不出來。

馬背上徐年直起，不再猶豫，掉轉馬頭，策馬緩行，駿馬才踏出幾步，世子殿下一拉馬韁，停馬沉聲道:“曹長卿！”

青曹子不需徐年說話，便平靜道:“趙勾算得了什麼，以前公主不在，曹長卿就容得他們蹦跳，這次出行，就讓他們死絕。”

徐年不再言語，策馬狂奔而去。

薑泥捧著劍匣坐回車廂，悄悄將一枚攥在手心沾滿汗水的銅錢與那十幾枚放在一起。

曹長卿喃喃道:“此子大氣。”我的QT房間開通了！烽火戲諸侯方QT房間號[1655]點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