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

裴葉的聲音都隨之高了幾個度。

方耀被嚇了一跳，有些無措又有些懵地回答。

“是、是啊……有、有什麼不對嗎?”

他還掏出小瓶子仔細辨認上面的原料配方，確信自己沒有買到假貨。

話音落下，江昭和孫桃也一臉不解地看著裴葉，但考慮到沒什麼常識便以為是被嚇到了。江昭笑著安:“放心，這是大廠出品，渠道合法的人骨骨，原料源自而非活人。”

渠道合法的人骨骨?

還大廠出品，源自而非活人?

裴葉一時竟有些語塞，不知該從何開始吐槽。

關注的重點是這些嗎?

在裴葉記憶中，不管是哪個小世界的藍星，特別是藍星的華國，國家人民傳統觀念深固，非常講究骨齊全、土為安。這些從許多方面都能看得出一二，例如語字典有個詞“挫骨揚灰”，例如捐獻、醫學院的大老師稀缺，即便捐獻者簽字答應，常常有家屬站出來表示反對，例如從土葬到火葬的移風易俗改革曾到極大阻撓，耗費多年時間磨下來。

怎麼到了這個小世界，人骨了商品原料還能買賣?

聽三個年的意思，市場規模還不小。

有些艱難地試探道:“這樣會不會不妥當?”

“不妥當?”

三人看著裴葉，那眼神仿佛才是奇奇怪怪的人。

孫桃問:“哪裡不妥當?”

裴葉只能著頭皮:“額，我的意思是用人骨為原料煉製這種骨，撒進溪水吸引怨……雖然是用於正途，但……這難道不是‘挫骨揚灰’、‘骨無存’?聽著好像很不尊敬死者……”

江昭三人看著裴葉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孫桃直言不諱，噗嗤:“小妹妹，你別告訴我們，你是哪個活了三千年的老古董吧?人骨骨是除邪路上必不可的，沒有它很多事就會很麻煩。活人重要還是一重要?”

真·老古董·裴葉:“……這個，當然是活人重要。”

方耀也在一旁輕聲嘀咕:“天吶，這種老古董想法我只在文獻上看過。”

裴葉:“……”

不，是你們誤會了。不是藍星人，並不講究死後面，而前前世作為妖皇，敵人什麼的都是戰利品，拿來炫耀戰功和震懾潛在敵人。這麼問只是基於藍星華國的傳統文化。

只是沒想到進黑暗紀元3210年，文化差異這麼大。

未免原主風評被害，裴葉果斷轉移話題，詢問其他讓好奇的事兒。

例如異士究竟是什麼?

例如人骨骨有什麼作用?

例如正規大廠從什麼正規渠道獲得?

例如太初學府在教育界的地位，外界熱門職業和就業問題?

江昭:“……”

他明白了，一本《異士的十萬個為什麼(兒版)》滿足不了這個來歷古怪的陌生。

有些問題簡單，屬於人盡皆知的常識，他能一一回答，即便偏門也能應答如流，但有些問題實在偏門刁鑽，一般正常人都提不出來，他被問得啞口無言，而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拋。

方耀二人看著江昭訕訕又尷尬的表，或眉弄眼地調笑，或幸災樂禍地旁觀。

孫桃笑道:“嘖嘖嘖，居然還有我們大學霸不懂的東西。”

江昭:“……”

三個年見裴葉腳上有傷還著腳，孫桃找出一雙沒穿過的新鞋送，兩名年則提議讓裴葉跟著他們一起下山。山上怨氣極重且靠近墳崗，一個人走很容易遭遇不測。

裴葉對此求之不得。

見他們準備下山，裴葉目落向溪水。

“你們不找怨了?”

江昭憾:“怨平日潛於水中，遇上它們要看運氣。”

方耀耷拉著眉頭:“人骨骨都引不出來，再找也是徒勞。”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想到找了許久的怨有了消息，孫桃神采飛揚，“確定這條義河有怨，我們過兩天再來一趟，總能蹲到怨，順便將那幾隻即將進化的虛鬼也除了。”

方耀嘀咕:“其實除不除意義也不大了。”

孫桃柳眉輕挑:“意義不大就不除啊?你怎麼這麼懶呢?”

說著抬手擰方耀腰間的，後者作練地側跳躲開繞到江昭後，口中哀求，但臉上卻是笑著的，還時不時吐舌做鬼臉挑釁孫桃。二人老鷹捉小般，繞著江昭和裴葉一陣追跑。

即使被人當樁子，裴葉依舊穩穩持著拐杖，重心不偏。

“什麼‘除不除意義不大’?我聽你們先前的話，虛鬼進化兵鬼是會帶來災難的。”

江昭道:“因為山下沒有幾戶活人了，我們打算勸說剩余村民搬家到其他地方。”

裴葉一開始以為山下就是個規模不大的小村子，頂多三五十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農人，但出了半山腰才發現自己想的不對。那是一座由漆黑城牆包裹的小城，城中房屋林立，街道整齊，明明還是大白天卻看不到什麼人影。全城都籠罩在一淡淡的不詳的黑氣之中。

這黑氣與墳崗上的黑氣很相似。

正所謂山跑死馬，裴葉看三人穿著以為他們的通工是馬車，誰料走到平坦大道上，那個方耀的年憑空取出一個掌大的玩車，口中輕念咒語，五指連彈，那輛玩車落在地上，三息便化近一人高的“汽車”。方耀坐駕駛座，孫桃坐副駕駛，江昭幫裴葉開車門。

裴葉:“???”

看看三人的穿著再看看這輛車，表麻了。

年卻以為是第一次坐車，害怕了，道:“別看方耀年紀不大，他駕駛證拿到三年了。”

方耀道:“哼，要不是那時候上著學沒時間考證，我拿證的年紀能更小。”

裴葉還是覺得這幅畫面很魔幻。

江昭看看裴葉邋遢外表，又看看乾淨整潔的車座，又誤會遲疑不上車是怕弄髒。

便下外套鋪在車座上，道:“快上車，不用怕。”

裴葉:“……”

為了不讓這個年腦補更多奇怪東西，隻好依言上車。

車裝飾布局跟所知的藍星汽車雷同，看著往後倒飛的景，再看黑蒙蒙的天幕，想到這個藍星的故事背景，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方耀開車的確非常穩，待裴葉回過神已經抵達目的地。車子在城門外停下，待四人下車，方耀將其收回，恢復掌大小的玩車。

還未踏城門，撲面而來的冷氣激得裴葉冒出一片皮疙瘩。

眼皆是黑白兩，白幡飄揚，紙錢飛舞。

城建築大多都是上了年頭的老屋子，家家戶戶閉門，街上也看不到半個鬼影。

江昭問裴葉:“我們三人先回客棧，你可有落腳地?”

裴葉搖頭:“沒有。”

聞言，三人神各異。

看裴葉穿著破爛又無分文，腳還不便，總不好將丟在這裡。

想到他們還能在這裡停留幾天，便覺得多照顧一點也不耽誤。

孫桃同裴葉，邀請道:“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那家民宿有不空房間。”

“好，那就麻煩了。”

三人住的地方靠近小城中心，附近也有不商鋪，應該是繁華地段，怎麼沒見到其他人?

裴·十萬個為什麼·葉好奇:“這座城也太冷清了，怎麼沒有其他人?”

江昭反問:“你不知道?”

他還以為裴葉是這座小城的原住民。

裴葉搖頭:“我準備下山就到那個的，然後又見你們，山下發生什麼我不知道。”

方耀看著空死寂的街道，歎道:“前不久這裡發了黑水汐。”

“黑水汐?”

方耀表誇張地問:“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裴葉:“……”

的反應說明一切，人家還真不知道，方耀只能認命科普:“黑水汐呢，是黑暗紀元元年之後才有的災難。黑暗紀元你總知道吧?歷史上太國傾倒汙染能源之後就是黑暗紀元。”

裴葉點頭:“這個我知道。”

方耀嘀咕“可算有你知道的東西了”:“黑暗紀元之後，經過一系列變故，每年各地都會發生規模不等的黑水汐。一般況下是某死氣越多，量變引發質變就會發。你可以通俗理解為是一種特殊的瘟疫，但比瘟疫可怕多了。規模稍微大一點的黑水汐，普通人極容易頭痛腹瀉發熱，一段時間過去，不是免疫降低壽命變短就是癌變，新生兒很容易畸形……”

“這麼嚴重?”

“相當於讓人置提高濃度後的汙染能源，能不嚴重?沒立刻死去都是一代代強化後的結果了。我們來前做過攻略，說這座小城繁華又熱鬧，但你看現在哪有一點人氣?”

方耀指著冷清商鋪，話中滿是無奈與憤慨。

說話間，裴葉耳尖聽到車聲。

沒多會兒便看到一輛白大卡車模樣的車子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車印著陌生標識。

裴葉好奇往那個方向張，看到車上下來兩個人，在門上敲了幾聲。

沒一會兒就有人回應，陸陸續續從屋抬出五。

“那個是?”

江昭道:“收購的公司。”

裴葉:“……”

不用問也知道人骨骨從哪兒來的了。

“也能賣錢?這樣的話，墳崗怎麼會有那麼多?”

原主筱藕都被丟過去了。

既然能換錢，裴葉覺自己在生產線蘇醒的概率比墳崗蘇醒要大得多。

孫桃道:“又不是什麼都收，這種公司有一套完整的收購標準啦，墳崗那些當然是條件不符合又不能火化下葬的，只能集中理。”

裴葉:“……”

路上還到另一輛印著不同標識的收車，家屬還與收購的人低聲要求收購價格高點，討價還價，這一幕讓裴葉怎舌。盡管才來半天，但已經見識到這個世界的荒誕一面。

三人落腳的民宿面積不大，店裡只有老板娘一個在乾活兒。

看清老板娘長相，裴葉腳步一頓。

前者鼻子殘缺，兔，左手臂只有上臂。

注意到裴葉的腳步變化，訕訕笑道:“唉，對不起啊，嚇到你了。”

裴葉搖頭，溫聲道:“不是因為這個。”

為了省點錢，孫桃讓裴葉跟自己一間房。

老板娘知道裴葉沒有換洗服，送來一套兒穿過的舊服，但洗得很乾淨。

“這怎麼好意思……”

老板娘苦笑:“沒事，你不穿也沒人穿了。”

孫桃低聲告訴裴葉一事兒，老板娘的兒在這次黑水汐沒了。

道:“太可憐了，我聽說老板娘是某次黑水汐生下來的幸存者，好不容易有個兒，年紀輕輕也被黑水汐奪走……白發人送黑發人……”

裴葉想到了老板娘明顯是天生的殘疾，心裡不是滋味。

去衛生間梳洗，出來的時候孫桃端正坐著寫作業，正跟十篇心得會較勁兒。

看篇幅還不是八百一千那麼多。

左手邊攤著一本麻麻的課本，裴葉仗著視力好瞄一部分容，居然是本歷史書。

上面有一段文字寫著【藍星2021年，華國燕京人口2153.6萬人……】

旁邊兒還有手寫的【扯淡】，以及小人頭繪畫。

孫桃這時轉過頭，跟視線對了個正著。

“你、你是……”

一時沒認出來人。

裴葉道:“嗯，是我。”

孫桃驚訝地繞著裴葉轉了兩圈:“沒想到小妹妹還是個大人啊。”

裴葉臉:“有嗎?”

衛生間只有一個掌大的碎鏡子，還真不知這長相。

孫桃點頭如搗蒜:“有有有，你在我認識的人裡頭能排前三。”

托這張漂亮臉蛋的福，孫桃對裴葉親不，還將自己的課本借給看。

見看得津津有味，道:“歷史都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當故事看看就行。”

“為什麼?”

孫桃道:“因為太假。”

“假?”

孫桃湊近道:“例如這一段就很假，燕京多大，居然有兩千多萬人口，這麼多人怎麼裝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