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番外

最近正值雨季，天青灰，到是漉漉的。這裡的人似乎格外不打傘，總是穿著連帽衫牛仔，踩著雨水匆匆而過。

難得無事的休息日，盛卻懶得出門。本想摟著他哥驗驗“拒不早朝”的昏君日子，無奈被一通視頻電話挖出了被窩。

“你這是擾民，等我假期回去就告你。”盛洗漱完便盤坐在客廳地板上打哈欠，筆記本擱在茶幾上，裡面是高天揚這個二百五湊近的大臉。

“我錯了，我忘了你們這倆月不在老地方，多了三個小時時差。”高天揚對著屏幕雙手合十，“回來隨你怎麼告，我保證不率先出黎律師。”

“滾，辣椒不會助紂為的。”

高天揚嘿嘿笑起來，一臉欠打的得意。

“我添哥呢？”

盛坐得太低，視線被餐吧臺擋著，轉頭張也沒到人影：“估計還在洗臉。”

剛說完他就約聽見了廚房滋滋作響的聲音，又補了一句說：“在熱鍋了。”

高天揚腦子沒轉過來：“用鍋洗？”

“……”盛沒好氣地問：“你今晚喝酒了麼？”

“哎你別說，我還真喝了不。”

國正值夜裡，而且是深夜，高天揚卻神十足，臉放紅，跟盛大爺形了鮮明對比──大爺不僅兩眼迷瞪鼻音重，頭頂還翹著睡出來的發。那兩撮倔強得很，怎麼梳都翹著。

好在不用出門見客，高天揚這種朋友也不算人，所以大爺捋了幾下未果，便放棄掙扎隨它去了。

“好了不扯淡了說正事，你跟添哥今年什麼時候有假期？”高天揚問。

“你說正常休息還是長假？”

“那當然長一點好。”

“我看看，今年也不剩幾個月了。”盛翻著年曆說，“7月吧，7月事一點，他那邊也剛好有假──”

正說著話呢，他覺頭頂翹著的被人撥了幾下，轉頭一看，江添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手裡端著兩杯燕麥牛。

“添哥。”高天揚了一聲。

江添跟他打著招呼，遞了一杯牛給盛。

“難得啊，盛哥居然喝熱的？”高天揚看到杯口的熱氣，玩笑道：“標配的冰水呢？”

“不讓喝。”盛說。

“這都管？”

江添端著另一杯牛，在盛後的沙發上坐下，曲著的長剛好給某人當了靠背。他手肘架在膝蓋上，衝高天揚說：“你問問他胃痛才好幾天。”

“胃痛？”高天揚立馬掏出了辣椒用來嚇唬他的各種報導文章，“那還是要注意的，如果是經常的最好去醫院查查。怎麼好好的胃痛啊？”

盛乾笑兩聲，拇指朝後指著他哥說：“怪他。”

高天揚：“啊？”

“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包面皮，那天試著煎了一鍋春捲。”

“然後呢？”

高天揚想說“食中毒嗎”，礙於他添哥盯著，話到邊又咕咚嚥下去了。也幸好沒說，因為接著他就聽見盛說：“超水平發揮味道有點好，那我當然要給點面子捧個場是不是。”

“所以？”

“撐出來的胃痛。”江添把某人的拇指摁回去，下了結論。

大爺心有餘悸地了一下胃。

高天揚：“……”

他心說我明明有朋友怎麼還踏馬能吃到狗糧？

好在兩人手下留，沒把他也塞到撐。盛老老實實喝了口熱牛，接著之前的話題問他：“我倆7月有假，再晚一點的話就是聖誕新年那段時間。”

“你要來玩？”江添問。

高天揚說：“對，我去找你們。”

“渡假啊？”

“不是。”高天揚擺擺手說：“渡月。”

“你渡月找辣椒啊，找我們幹什麼？”盛一腦門問號。

江添更是納悶：“你要結婚？你要結婚不早說？”

“我這不是在說嗎？早點我也不知道我要結婚啊。”高天揚抓了抓後腦勺，傻樂道：“我今天求的婚。”

江添：“……”

某些大傻子真的令人欽佩，剛求婚就開始謀劃渡月了。

“你怎麼求的？”盛問。

高天揚眉飛舞地講了他的沙雕流程和手忙腳搞出來的烏龍，聽得盛臉都木了。

江添向來特別會說話，張口就問：“辣椒居然答應你？”

高天揚說：“可能我哭得太慘了，不忍心。”

他自己琢磨兩秒，又很有自知之明地補充道：“也可能是想趕把我領回去，免得丟人。”

盛想像了一下那個場景，笑得差點歪在地上，被江添用抵住了。

他又喝了幾口牛緩了一下：“我就說你今天怎麼紅滿面的，那你們後面怎麼打算？”

“我倆想9月1號領證。”

“9月1號？”

“開學的日子。”高天揚說。

盛想了想這個日子代表的意義，略欣──還好，這位傻子的浪漫細胞還沒死絕。

“辣椒不想弄得太傳統，所以我想領了證就先找時間出來渡個假，放鬆放鬆。”高天揚說，“小是不是到加拿大了？不知道下半年忙不忙，過會兒我問問他。”

徐小天跟他爸截然相反，偏靜，喜歡植。所以選了個林業工程相關的專業，安安靜靜投進了大自然。

江添說：“我們前陣子跟他見過。”

“怎麼樣？”

盛說，“他那天出直升機任務，喏這邊別著對講機，還有配槍，怕到熊。酷的，就是一傷，胳膊被毒蟲咬了，腫得都發亮了。”

高天揚：“……那我更得去看看他了。”

“你算了吧。”盛哭笑不得地說，“渡月就別去刺激單兄弟了好嗎？”

“小那麼沈靜的人。”高天揚不贊同地說，“他肯定不會刺激。”

“他會。”盛說。

“你怎麼知道？”

“有經驗。”江添冷不丁道。

高天揚：“？？？”

盛沈痛地說：“我倆就是被他趕回來的。”

“……”高天揚想了想說：“那真是毫不意外。”

高天揚和小辣椒果真於這一年9月1號領了證，紀念年時代的這一天他們在一中校園里相遇。月安排在了12月下旬，盛和江添當然沒有早早去當電燈泡，只是幫他們排了行程，訂了酒店。

一直到那倆月的最後兩天，盛和江添才收拾了行李，前往威尼斯跟他們面，順便送行。

那兩天的住是江添提前訂好的，一個很溫馨很有調的屋子，房東大叔說著口音濃重的英語，告訴他們怎麼過橋去島上，買什麼卡最方便，還送了高天揚和小辣椒一個新婚小禮。

島不大，逛下來並沒有費多時間。流水從連排的漂亮樓房間蜿蜒而過，排與排之間到是緻的拱橋。

傍晚時候，辣椒在拐角的店裡挑包，給小鯉魚帶禮，高天揚在那陪著。盛大爺著兜靠在橋邊等了一會兒，趁著他哥沒注意，溜去旁邊的手工冰淇淋店裡買了幾個球，一手錢一手拿貨的時候被江添抓了個正著。

“昨天連打三個噴嚏的是誰？”江添擰著眉問。

大爺一邊護著冰淇淋球，一邊把他推出店，推到一背風的牆角。自己先挖了一勺，然後偏頭給了他哥一個帶著涼氣和甜味的吻。

“好了，你現在也吃了，沒立場說我了。”盛坦然一攤手，在江添逮住他之前，轉躲進了旁邊的一家禮品店。

江添了一下角殘餘的冰淇淋味，跟了進去。

這家店不大，到掛著花毯和織，貨架上是黃銅製和玻璃質地的小玩意兒──羽筆、水晶球等等，花窗花紋繁麗，濃重，以至於整個店面線很暗，香味一熏，有種神氣質，還像那麼回事。

一個老太太窩坐在桌臺後面，蓬鬆長發里編著彩的繩子，裹著大披巾，低頭乾著自己的事，對客人並不怎麼關注。

盛撥了一下貨架邊掛著的風鈴，正要出去，高天揚就拎著幾個大紙袋進來了。辣椒對這種長相的東西沒什麼抵抗力，在店裡轉了好幾圈，躍躍試想要買那個羽筆禮盒。

“你要啊？”高天揚問。

“不是，送鯉魚。”辣椒說，“你們覺得怎麼樣？好看麼？”

江添很認真地給了意見：“寫什麼要用羽筆？”

辣椒：“……”

“那這個呢？”又指著另一個羽掛件說：“也好看的，可以當鏈。”

高天揚納悶地說：“掛個鳥在上很好看嗎？”

辣椒：“……”

這三個陪逛人員裡，一個審死絕了，兩個實用主義者，進這種風格的禮品店就是最大的錯誤。他們臉上明晃晃地寫著“傻子才買這玩意兒”，辣椒翻了個白眼，不再管他們，按照自己的審挑了幾個小東西結帳走了。

不管怎麼說，這一趟也算滿載而歸。夜裡回到住，他們把大大小小的包攤在桌上清點，這才發現真的買了很多、很多東西。不過在這之中，還夾著沒見過的東西。

辣椒眼睛尖，從角落拎出兩個掛件，納悶地說：“誒？這兩個誰買的？”

“不是你嗎？”

“不是我，我拿的鏈，沒拿這個。”

那兩個掛件一看就來自於那個氣質很“神”的禮品店，如出一轍的灰藍鳥、黃銅掛扣，還鏤著古樸的花紋。正是他們眼中典型的“傻子才買的玩意兒”。

“是不是那個拿錯了？”辣椒擔憂地問。

跟高天揚面面相覷間，江添的聲音突然了進來，他抓過那兩個掛扣說：“沒拿錯。”

高天揚愣了一下：“啊？”

江添瞥了他一眼，把掛扣擱進長兜里說：“我買的。”

高天揚和小辣椒滿頭問號。

盛轉頭看向江添，憑藉著非同尋常的瞭解，愣是從他哥冷靜的表下看出了一尷尬。

他忍不住想笑，於是搭著江添的肩問道：“哥，你買這個乾嘛？”

為什麼會買這個呢？

因為他們離店的時候，江添因為回手機信息落在最後一個，忽然聽見那個低頭做著自己事的異國老用口音濃重的英文說：“把這對小東西拿上吧。”

江添愣了一下，轉頭看向。

枯瘦老邁的手指上掛著兩個並不很起眼的掛扣，第一次主搭理客人。眼鏡上細長的煉子垂掛在前襟，鏡架到了鼻樑下端，淺藍的眼睛從鏡片後面看過來，又說道：“把這對小東西拿上吧，你們會長長久久永遠相的。”

那三個人已經離店了，江添門口看了一眼，見到不遠盛回頭張了一下，似乎在找他。

他眉目和下來，接過了老人手上的掛飾，沈聲說：“謝謝。”

那一刻夕落在威尼斯蜿蜒的河道上，花窗鍍著金邊，掛扣上的羽有燦爛的廓。

歲月就像這祝福一樣，溫又漫長。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