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你什麼？”盛裝傻充愣。他倒不是故意不想回答,只是對著別人說得很溜的“我哥”,對著江添就怎麼都不出口。

大概還是出於男生莫名其妙的勝負心吧。盛心想。

江添依然半挑著眼看向這邊。

盛想跟他對峙,卻不到半秒就敗下陣來。他從江添指間回右手說：“我你弟弟。”

老實孩子邱文斌在對面聽得直笑，盛像是終於佔了上風的戰將，得意地揚了揚下，然後道：“行了不鬧了,看書看書。”

他玩兒似的著右手指關節，低下頭認真看起書來。

余裡,江添又過了片刻才收回視線塞上耳機,水筆在他手指間無聲轉著，偶爾會被抵停，在本子上落下沙沙的筆聲。

對面的邱文斌則愁眉苦臉地研究起了錯題集，他從筆筒裡了一把剪刀,對著紙頁比劃半天也沒下得去手。

11班的班主任是個老古板，做不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不讓帶手機進教室就不讓帶。邱文斌是個守規矩的學生，在班主任的之下養了不玩手機的好習慣，這點優於年級裡90%的學生，但又稍稍有點過猶不及。

他兀自折騰了好久,才想起來手機其實也是個工。他尷尬地朝兩個學霸瞄了一眼，發現那兩人眼都沒抬過，專注極了。於是匆忙翻出手機查了查高效率做錯題集的方法，然後臨時下了個掃描app，對著錯題拍起照來。

這方法確實比抄來得省事,宿舍樓裡就有自助打印機，他只要定期把錯題打印出來訂一下就行。

以往抄一整晚的錯題，他今天只花五分鐘就存了檔。

天知道他有多久沒會過這種提前完任務的覺了。這是他進附中以來第一次在學習上覺到爽。

邱文斌想對提醒他的盛說句謝謝，但又有點不好意思。

他瞄了對方幾眼，剛要開口，卻見這位大佬突然鬆開手指，抓起閒置半天的筆，在本子上寫起字來。

邱文斌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對啊！大佬不是在練字麼？那他剛才認認真真看了半天的是什麼？字帖？

邱文斌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他懷疑大佬走神了，但他沒有證據，也不敢說。

史雨從衛生間出來，他頭髮只比板寸稍長一點，巾呼嚕兩下就乾了七八。他掏著耳朵裡的水，衝其他幾人說：“我好了，你們誰去洗？”

盛“唔”了一聲，寫完最後兩個字才抬頭問他：“附中幾點熄燈？”

“11點20吧。”史雨說。

“噢，那不急。”盛練完今天的份，收起本子，卻又撈過了另一本書。

史雨在床邊坐下，回了幾條微信，又玩了一局小遊戲。覺頭髮全乾了，這才站起。他今晚被激了一下，久違地想試試用功的覺。

可是白天發的捲子他都趕在晚自習前做完了，儘管語文是抄的，英語一半是抄的，他也不能掏出來全部重做一遍吧？

他得過且過太久了，除了這些，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史雨轉了一圈，在江添邊停下拍了拍他問：“添哥。”

江添很輕地蹙了一下眉，然後摘掉一隻耳機。他不喜歡思路被人打斷的覺，本就不熱的臉愈發冷淡。

史雨有點訕訕的，但還是問道：“你這看的是什麼呀？”

江添起書皮示意他自己看。

“哦這本啊。”史雨直起說：“我們理老師也推薦了，說你們班拿這個講競賽。好用麼？好用我也買一本去。”

江添：“不怎麼樣。”

史雨：“……”

隔著桌子都能覺到他要被凍死了。

盛一邊在心裡說“我可真是個天使”，一邊從做題的間隙裡補充道：“那本確實不怎麼樣，老何只從裡面挑了十幾道題，做完講完就該換了。”

“只做十幾道這本書就沒用啦？”史雨咋舌，“那你們還用哪些？”

“多的，但每本都只挑一部分。”盛問：“你要做嗎？書都在那邊櫃子裡放著，你可以記一下名字。”

史雨又擺了擺手說：“我用不來那個功，我就問問。”

盛笑笑。

他本想說a班的競賽課是可以旁聽的，b班最近陸陸續續有人搬凳子過來，你要真想搞競賽也可以來。

但他看史雨的反應，又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史雨原本一直站在江添旁邊，聊了幾句終於挪到了盛後面。

“你這做的又是什麼啊？英語？”史雨跟他說話就隨意得多，大概是覺得他脾氣好，績也沒好到嚇人的地步。

盛：“對。”

他也有點不耐煩了。一邊掃著題一邊應付道：“菁姐說競賽績快出了，我先看看。”

“競賽？”史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哦哦你說之前那個英語競賽啊？”

“嗯。”

“那個我們班賀詩也去了。”史雨說著晃了晃手機說：“我剛還跟聊著呢，我說怎麼還怪張的。”

盛的表宛如失憶，他記得參加競賽的除了齊嘉豪和李譽，還有倆別班生，但誰是誰他並沒有搞清楚過。

“賽都比完了你還看什麼？”史雨更不解了。

盛隨口應道：“說不定有復賽。”

複賽？

納悶間，史雨的手機又震了一下，賀詩回了他上一條逗樂的微信，興致並不太高的樣子。

史雨趁機問道：你們那個英語競賽還有復賽？

這次賀詩回得比較快：有啊，幹嘛突然問這個？

史雨又瞄了一眼盛做的那本題集，打字道：你要準備準備麼？我看到一本還不錯的競賽書，送你？

賀詩：……

賀詩發了個表包：[你他媽在逗我？]

史雨：誰他媽逗你了

史雨：真的，你要麼？

賀詩：你要不去查查進複賽的條件？

史雨：懶得查，什麼條件？

賀詩：全省前40

賀詩：你知道全省前40什麼概念嗎？

賀詩：就是你不能理解的概念

史雨：……

史雨沒想到問個問題還能被嘲諷，哪怕這是他喜歡的生，他也有點下不來臺。

他重重地打字說：我就問問，不要拉倒

賀詩：你問得好扎心……

看發了個哭臉，史雨又有點心，回道：我沒要紮你心，我看盛在準備，就想給你也弄一套。

賀詩：盛在準備複賽？？？

賀詩：……

賀詩：他省轉來的，可能不太了解這制度吧。

又發了幾個哭笑不得的表。

史雨琢磨著問：前40真的很難？

賀詩：廢話

賀詩：你沒發現咱們學校的都默認沒複賽麼，你看見還有別人準備這個麼？

史雨：沒有

賀詩：咱們學校幾年也出不了一個進40的，英語是一中的主場。

賀詩：早知道當初去一中了，附中擅長的數理我都不行

那之後再說什麼，史雨都回得心不在焉。

他看著消息，有點猶豫要不要提醒盛一句，畢竟要是白準備了也難的。

盛當然不知道他在聊些什麼，只聽見手機在那嗡嗡嗡地震個不停，而史雨則像個黑皮大猴子一樣抓耳撓腮。

“你是想說什麼嗎？”盛忍不住了。

“啊。”史雨乾笑一聲，指著手機說：“沒，我跟賀詩聊天來著，我想給也買本競賽書，說肯定進不了複賽，用不著。複賽很難進嗎？”

史雨像一隻長鷺鷥，開始腳試探。他比江添委婉一點，還知道營造語境。

盛倒是坦然：“有點，菁姐說全省前40能進。”

史雨：“……你知道啊？”

盛：“？”

“沒事。”史雨指了指書說：“你繼續。”

說完他飛快在微信裡打字：盛知道複賽什麼條件

賀詩：啊？

史雨：他大概覺得自己能創造附中歷史吧

史雨：自信

史雨：牛

史雨：拭目以待

賀詩：……

其實史雨不討厭盛，也不是針對盛，只是不太習慣這種過於坦率的格。

他自己平日里不會太用功，到考試比賽都會謙虛一句：“我不行，我沒怎麼準備，就是來湊個分母。”

這樣的人見多了同類，冷不丁看到一個說“我還可以”的人，就會覺得對方有點狂。大概是叛逆期的心思作祟吧，他想看狂人翻車。

當初他們也是這樣看江添的，只不過江添太穩了，車一次沒翻過，還把他們碾服了。他那幾個日常開黑、喝酒、打球的哥們兒背地裡都管江添掛。

萬萬沒想到，老天又送來一個盛。

按照概率，這個肯定要翻車了，史雨心想。

掛哪可能買一送一！

這場聊天過去後的第三天，英語競賽績出來了。

楊菁穿著金邊小黑走進教室，開門都帶著風。把要評講的捲子往桌上一拍，單手撐著桌沿，居高臨下地掃視全班。

繃著臉，下面的學生就開始張。

高天揚直地靠到後面，小聲問盛：“菁姐怎麼一副送葬臉？競賽砸了？”

盛近乎沒，哼哼說：“不知道，那群老師的可了，至今沒聽到風聲。”

高天揚：“那菁姐就沒給你跟添哥放點話？你倆最有得獎的潛質吧？”

盛想了想說：“放了。”

高天揚：“什麼？”

盛說：“我倆提前捲了，上次放話說讓我們等著，績出來找我倆算賬。”

高天揚：“……”

楊菁抿了一下，本就板直的線甚至有點下拉。

就在a班氛圍快變固的時候，這位士紆尊降貴地開了金口：“競賽績出來了，我來說一下啊。”

說得輕飄飄的，同學們也不敢氣。

楊菁出細長的食指說：“我這裡一共拿到兩張證書，一個二等獎，一個一等獎。”

大多數同學鬆了一口氣，心說有獎就行，不然菁姐要跟他們同歸於盡。

高天揚更是直接垮下來，衝後面豎了拇指說：“穩了，就看你倆誰是二等誰是一等了，其實也沒差，有獎就開心。”

盛挑了一下眉，手悄悄進書包。

上次盛明去了一趟政教，不知道怎麼接的教育，反正徐大第二天就把手機還回來了，並且警告說：不要讓他逮住第二回。

於是盛老實多了——老老實實把所有消息通知改了靜音，屏幕會亮，但不會震。還著江添也改了。

他進江添微信，飛速打字說：打賭麼？

江添：賭什麼？

紙：誰一等，誰二等。

江添：賭注

紙：我要擼串！

江添：好

紙：那你猜猜你幾等？

江添：反正不是二等

紙：……

紙：巧了，我也覺得我不是二等

他正用表包單方面跟江添打架呢，楊菁又開口了。

“先恭喜一下課代表。”楊菁說，“齊嘉豪這次發揮中規中矩，拿了二等獎。”

班上安靜了一瞬，稀稀拉拉響起幾聲零星掌聲，然後一小半人朝教室後排看過來，包括高天揚。

“啥況？！”高天揚用誇張的口型問道，“你倆有一個沒有嗎？？？”

盛了手指，示意他淡定一點。

高天揚一轉回去，他就給江添發起了新微信：好了，現在可以猜是你藥丸還是我藥丸了。

江添：我不覺得我藥丸。

盛又開始發表包單方面架。

稀稀拉拉的掌聲停了，楊菁又說：“然後恭喜我們班長李譽同學，班長這次讓我驚喜的，但我不覺得這超常發揮，你就是容易張，只要安排好時間放輕鬆，什麼績都是應得的。看，這次就超過課代表了，你一等獎。”

李譽長得可，格也好，班上同學都喜歡的，要是平時，早該拍桌起哄了。今天卻沒有，包括李譽自己都沒顧得上激。

因為所有人都在那一刻看向了盛和江添。

高天揚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是吧？你倆……”

盛有點無辜，同時也覺得意外的。他自認為考得還不錯，不然不會提前卷。至於江添……他在考試上是有點傲，但絕不是來的人，他應該也考得不差。

就在這時，楊菁又發話了：“我剛剛說了，現在拿到的證書就兩張，一個一等獎，一個二等獎。現在公佈完了，但咱們班考試的有四個人啊，另外兩個沒有拿到證書的是怎麼回事呢？”

是啊！

四十多雙眼睛看向，等繼續說。

楊菁了口大氣，說：“因為他倆還要再參加下一考試。”

全班一陣懵圈，接著猛地反應過來，嗡嗡的議論聲彷彿熱水滾油，轟地就炸了。

“對，全省前40名進集訓，訓完參加複賽，如果還能拿到名次，就是國家級的獎項。如果沒有，那就定為省級一等獎。”楊菁點了點江添說：“你，全省11。”

又點了點盛說：“你，全省第5，你倆就差兩分，中間那幫並列的小兔崽子全是一中的。但是沒關係——”

楊菁終於繃不住了，咧笑起來，抬著下說：“提前招生的門檻券一人一張你們已經到手了。同一屆出兩個前40名，這還是咱們學校第一次，簡直創造歷史，所以榮譽牆也上定了！”

提高音調，笑著問說：“咱們班牛嗎？”

“牛——！！！”

整棟明理樓都能聽到a班的鬼，b班更是覺天花板要塌了。

其他各班被嚇了一跳，然後紛紛從自己老師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接著整棟樓都沸了。

高天揚抓著盛的肩膀咣咣搖，開心壞了。

盛在頭暈目眩中殘志堅地給後桌發了最後兩條消息——

紙：打平

紙：所以擼兩頓！

發完，他衝楊菁笑道：“菁姐，你還要找我跟江添算賬嗎？”

楊菁笑罵：“算個屁！得便宜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