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浩之所以草木皆兵，是因爲他剛登陸警務通查了雅志園的地址，現正是心七上八下的時候，急需要找到一點虛無縹緲的安全。因此嚴峫也沒太攔著他，兩人連夜上路，車是開不了了，買了即刻出發的火車票，準備到森林保護區邊界跟當地公安接洽後，再跟著警車一道上山。

“今晚回不去了，臨時有事要出遠門。嗯嗯……你吃了嗎？吃了什麼？”

嚴峫靠在角落座位裡，隨著鐵軌的轟鳴而微微搖晃。一等車廂燈火通明卻很冷清，齊思浩合倚在另一端，正閉著眼睛打瞌睡。

“煲了個湯，待會泡飯吃。”電話裡傳來江停沉靜的回答，而後又問：“你呢？”

“火車上泡著面呢。這鬼天氣，又又溼又冷，我看外面風把樹吹得都歪了……要是待在家裡多好，想你煲的大骨頭湯了。”

江停似乎無聲地笑起來，說：“回來喝。”

那短短三個字如同溫泉熱流，從心底汩汩地冒出來。嚴峫脣角微微上揚，但當他向車窗外的時候，卻過濃墨般黑暗的玻璃，看見了自己憔悴迷惘的面孔。

“……江停。”

“嗯？”

你到底曾經住在哪裡，雅志園六區A棟？

或者是紅心Q曾經出現過，還留下了你一枚指紋的701？

嚴峫閉上眼睛，將難以出口的疑問生生咽回去，短暫地笑了一下：“沒什麼。你想我嗎？”

“……”

“問你話呢？”

“想的。”江停緩緩道，“想你現在就回家。”

嚴峫睜開眼睛，溫熱的白霧在車窗玻璃上一現即逝。

鐵軌向西無限延，而火車轟鳴前進，將夜幕中連綿起伏的山丘、河流和村莊遠遠拋在後。

“真想的。”江停低低地重複道。

幾百公里之外的建寧，湖濱小區，溫暖的燈映照在廚房裡，爐竈上的骨頭湯雪白翻滾，咕嘟咕嘟冒出熱氣。

門鈴終於響了起來——叮咚！

江停放下手機，在那細碎的煙火氣息中長長地、不發出任何聲響地嘆了口氣。

他關小了火，走到玄關門邊，連看都沒看貓眼，直接把門呼地打開。

大門外那倆守了一下午的警察果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神嚴肅、風塵僕僕，咯吱窩底下夾著公文包的老人——

呂局。

“秦川越獄了，”他沉聲道。

他們兩人隔著門框對視，江停一手還拿著湯勺，頃後才剔起眉角：“我早就提醒過你們要防著他越獄，現在人跑了，守我有什麼用，難道我能把他抓回來？”

呂局呵呵一笑：“這話就是謙虛了。你江隊長要真想做什麼事，難道還能做不？”

江停無於衷地瞧著他。

“哦對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嚴峫他臨時要出個任務，其實是關於……”

“不用編了，不想知道。”

“好好，那就好。”呂局似乎還高興：“其實理由我還沒來得及編呢。”

聰明人之間打道就這點方便，對彼此的反應基本都能出個一二，有些事就不用點明來徒增尷尬了。

他們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站了會兒，空氣凝固般凝滯僵，只聽廚房裡傳來的湯水咕嘟聲格外明顯；足足過了好幾十秒，呂局攤開手，終於說出了他真正的目的：“我有件事想要找你聊聊，現在能請我進去了嗎，江隊長？”

江停眼神閃，總算擡腳讓了半步。

“請進吧。”他淡淡道，“茶是我的，湯是嚴峫的，沒東西招待您。見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