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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22.Chapter 22

千言萬語在嚴峫心中化作真意切的三個字——幹你孃。

然而他註定是沒機會把這三個字說出口了, 因爲就在這個時候,包廂門被再次推開,倆馬仔畢恭畢敬將一個瘦的中年人請了進來。

嚴峫眼角餘一溜, 只見胖子對他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這是我們老闆綜哥, ”紅指了指:“綜哥, 這是——”

嚴峫大大方方道:“不用介紹, 拿了貨就走。要不是姓胡的進去了, 我也用不著上這兒來,北區往這兒開忒麻煩。”

“喲,老胡的朋友?”綜哥臉上那含蓄又矜持的神氣頓時就鬆了鬆:“哎呀你怎麼不早說, 真是怠慢了怠慢了——瞧你倆辦的事!客也敢得罪!”說著回手就給了紅子。

這一掌明顯雷聲大雨點小,紅也就賠著笑不作聲, 嚴峫連忙裝模作樣地勸阻。

“實不相瞞, 老胡在我這兒拿貨也有一段日子了, 人是個好人,就是運氣背了點。”綜哥嘆了口氣說:“哎, 這年頭什麼生意都不好做,條子抓得又,整天風聲鶴唳的;要不是看在胖哥和老胡的面子上,我也不敢輕易接兄弟你這樣的新散客啊!”

“嗨,那可不是!”嚴峫一揮手, 大大咧咧道:“我也不懂那警察叔叔拿著萬把塊, 養家餬口都費勁, 還天跟我們這些人過不去幹啥, 這不吃飽了撐著的麼?老子開瓶酒就夠他們攢半年工資了!”

綜哥哈哈大笑起來, 心說這富二代果然跟自己剛纔監控裡看到的一樣缺心眼。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嚴峫毫無心機地把自己在胡偉勝那裡的拿貨地點、價格和全一腦賣了, 聽得綜哥嘖嘖有聲,對富二代的傻缺程度更滿意了,主道:“既然你已經很老胡做了這麼多生意,我這裡就主讓點利,打個九五折吧。純度的話你放心,我是老胡的上家,貨肯定不能比他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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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停恰到好地打了個哈欠,開始不耐煩地左顧右盼。

江停也不知審過多癮君子了,對毒癮發作時的種種神態模仿得妙刻骨,連“行人”都看不出不對來。綜哥本來還想說什麼,見狀哈哈一笑,順勢道:“行行行,先給你二位試個貨。”

嚴峫的心臟微微一提。

只見綜哥開手,紅已然會意,從夾克兜裡出個不明防水封袋,拆開后里面赫然是一副藥板。

——膠囊?

胡偉勝賣給死者馮宇的假聰明藥?

嚴峫呼吸登時屏住,卻只見紅拆開藥板,倒出兩顆白膠囊——並不是紅的阿得拉!

綜哥笑呵呵拿了張錫紙:“不是我自誇,我阿綜做生意那可是貨真價實的,不像外面那些‘零售商’,沒事摻點葡萄糖石灰什麼的跟你們湊數。來,兄弟在我這試試,保管你心服口服。”

嚴峫眼看著綜哥準備分毒品的作,大腦飛速運轉,突然制止:“等等!”

綜哥作一頓。

包廂裡非常安靜,牆壁將大部分搖滾樂隔絕在外,強勁的節奏在空氣中來回飄。幾道目同時投向嚴峫,胖子的焦慮、紅的茫然、綜哥眼底極其蔽的困和懷疑全數映在眼底,短短幾秒鐘突然變得格外漫長。

“……”嚴峫慢慢向後靠在卡座裡,迎著神態各異的注視,笑了一下:

“綜哥,龍哥剛纔可能沒跟你說清楚。白麪呢我家裡還有很多,今天拿不拿倒無所謂;我來是因爲老胡說,你這裡有‘鮮貨’。”

這種面對面的機鋒,對演技的考驗難度,遠比剛纔在樓下斷背山生死要大多了。

嚴峫不用看都能覺到,對面那乾瘦得讓人不舒服的綜哥,從層疊耷拉的眼皮下投出了銳利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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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以狐疑和困爲刀刃,層層切割著自己這個傻缺富二代的眼珠和臉皮,似乎正試圖達到腦髓,從中挖取出什麼東西來。

“鮮貨,”綜哥若有所思重複道,突然一笑反問:“你指的鮮貨,是什麼呢?”

嚴峫只有這一個想法——藍

那閃著結晶的藍,就像某種來自深海的幽靈,無聲無息潛建寧,源源不斷滲這座巨大都市的背面,直到在胡偉勝的天臺上顯出了鬼魅的端倪。

沒人知道它的結構式,也沒人知道它從何而來,在負重而行的緝毒警對此無計可施。

唯一可能對它有所瞭解的人,此刻正坐在這個房間裡。

嚴峫心中微,向下瞥了眼,電石火間撞上了江停的目

江停幅度極輕地,對他搖了搖頭。

“……”嚴峫擡頭笑了,說:“嗨,我跟綜哥聊得來,也就不遮遮掩掩的了。”

毒販盯著他。

“就是那種紅的,說吃了考試好的 ,老胡給我推薦過幾次。”嚴峫鼻子,笑道:“當然也不是我自己吃,就是老胡說這個藥嘛,好拿去給學生。”

話音剛落,綜哥鼻腔裡一哼。

接著那哼聲變了止不住的大笑。

“我就說,這個老胡真是,哈哈哈哈——”

房間裡其他兩個小馬仔也捧場地笑起來,滿頭冷汗的胖子不明所以,僵著臉呵呵傻樂。一時整個包廂充滿了快樂的釋然的氣息,綜哥拍著大笑道:“有,有,當然有哈哈哈哈——老胡可真有點子,絕妙啊!……”

嚴峫跟著笑起來,腔裡嘭的一聲。

那是心臟重重摔落回去的靜。

“沒想到大兄弟你左擁右抱,這是水路旱路雙線並行啊,”綜哥斜眼睨著他,不乾不淨地打趣道:“行,有志氣,難怪老胡什麼都給你說——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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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峫知道自己在毒販眼裡已經是個不擇手段且男通吃的泰迪了,提起角乾笑了下:“好說好說,人生在世,及時行樂。”

綜哥越過茶幾,嚴峫的肩膀,比了個大拇指。

“價錢的話倒不是問題。”嚴峫拍拍眼前那摞現金:“我帶上來的可能不夠,但車就停在樓下,後備箱裡還有……”

出乎意料的是綜哥打斷了他:“不急,不急,我們這個貨還沒試完呢。”

嚴峫微怔。

“你說你在老胡那買過‘白貨’,但老胡的純度跟我比可差遠了。你呢也別先著急要鮮貨,總得嚐嚐我這裡的好白麪兒,咱們才能談下面的生意吧——不然是個人都上門來,我這兒再有渠道,再有新鮮貨,那也不夠賣的呀,你說是不是?”

綜哥話說得很和藹,行卻完全沒有容人置喙的餘地,直接從紅手裡接過膠囊,放在錫紙上,笑瞇瞇遞到了嚴峫面前。

緝毒警臥底除了要過人的勇氣,極度的細心,和非凡的謹慎之外,還要面臨一項非常特殊的挑戰——吸毒。

或者說,假裝吸毒。

嚴峫著靜靜躺在銀錫紙上的兩枚膠囊,腦海中七八糟閃過了很多念頭。每年因染上毒癮而形毀人廢的臥底,網上定期公佈雙規的被毒販腐蝕的幹部,唸書時警校組織去強戒所參觀,有個鬍子拉碴不人不鬼的老頭背對著閉室的小窗,抱著膝蓋,怎麼都不肯轉過頭,教小聲說他曾經是個曾經過很多表彰的緝毒警……

但在外人看來,嚴峫臉如常,那怔忪其實連眨眼的功夫都不到。

“綜哥的貨,純度還用試?”嚴峫頓了頓,擡手接過錫紙,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接著,一隻冰涼的手來按住了他。

江停從嚴峫懷裡探出頭,整個人似乎迷迷糊糊的,形容疲倦而萎靡。

他的視線渙散沒有焦距,但在夜店包廂曖昧的燈照下,眼底水顧盼流轉,眉梢微微吊著,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彷彿是朵糜爛又奇異的花。他的作也非常輕,但又不容拒絕,把錫紙從嚴峫手裡拿了過來,細瘦修長的手指將膠囊擰開,倒出白|,完全不顧周遭其他人的注視,摺好錫紙放在鼻端前,用指甲按住一側鼻翼,深深陶醉而厭倦地吸了一大口。

這一切都發生得近在咫尺,嚴峫瞳孔霎時如針。

“……”

江停順手把空了的錫紙向綜哥一扔,綿綿沒骨頭似的,向後倒在了嚴峫懷裡。

吸了?!

怎麼回事?!

現在該怎麼辦?!

這是嚴峫平生最驚疑不定的十秒鐘,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控制不住臉上的出了堪稱爲驚懼的表

是的,驚懼。

他從警這麼多年,抓過的毒販越多,對毒品的瞭解越深,就越控制不住對白末的憎惡和害怕。也正是因爲他對自己的懦弱面如此瞭解,才知道江停作爲一名真正資深的緝毒警,其心態跟自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對毒品也只會更加的抗拒。

真正跟毒品對抗的一線警,會知道白惡魔帶來的恐懼是戰勝不了的,所謂從心底裡藐視敵人那本就不存在。

不過,正是這種害怕,這種恐懼,才能保護他們避免在黑前行時,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嚴峫

綜哥似乎在笑著說什麼,可能是打趣,同時喋喋不休地自誇。胖子在努力配合他,試圖轉移毒販的注意力。

但這些喧雜的背景音對嚴峫來說,突然變得十分模糊。

“唔——”江停突然捂,含糊不清道:“熱。”

綜哥大笑道:“好貨就是這樣的啦,跟老胡賣的那些不一樣吧?你們在這等一等,藥勁散過去才行。來大兄弟,你也來一,幫他發散發散……”

嚴峫彎腰將江停一把打橫抱起來,順手接過綜哥遞來的自捲菸別在耳朵上,笑道:“行,去趟洗手間。”

接著他向胖子丟了個眼,也不管毒販是什麼反應,在紅倆馬仔的鬨笑聲中徑直進了包廂裡自帶的衛生間,反手關上門。

嘭!

嚴峫連個頓都沒打,先擰開水龍頭,再一按馬桶沖水鍵,在兩種水聲的轟然掩蓋下把江停往牆上重重一抵,低喝道:“你瘋了?!”

江停卻異常從容,攤開掌心說:“冷靜一點。”

嚴峫低下頭。

——只見江停剛纔按住鼻翼的左手上,掌心側靠近錫紙的那一端,赫然沾滿了白末,全是毒品!

嚴峫抓著江停肩膀的手一鬆,突然沒聲沒息了下去,直蹲在地上抱著頭,虛般長長鬆了口氣。

江停:“……”

江停拿不準他在幹什麼,遲疑了會兒才半跪下,推了推他,問:“你沒事吧?”

“……沒,”嚴峫擡起頭,滿臉都是類似於超的神,乍看上去有點像突然進了賢者時間。他唏噓說:“我差點被你給嚇了。”

江停皺眉道:“……對不起?”

“不是那個,是全,不是那種再也不起來的……艸,我他媽在說什麼啊。”嚴峫強迫自己擺七八糟的狀態,喃喃地了句口,終於鎮定下來:“時間不多了,你趕快離開這裡,到夜店後門三春巷盡頭一輛車牌尾號三個1的大切諾基那裡報警,或者直接找個電話亭報警也行。我出去拖會兒時間,一定要讓他們拿出‘藍貨’來,你通知外圍行組五分鐘後立刻突破!強行撞門!切記掐好時間,快!”

衛生間靠建築外牆,有個小通風窗,寬度也就江停這種材能勉強通過,再從二樓跳到夜店後門堆積的垃圾箱。

嚴峫往掌心呸呸吐了兩口唾沫,就要起徒手去拆窗,突然被江停拉住了。

“怎麼?”

“……”

江停似乎在思忖什麼,嚴峫用眼神示意他趕說,別廢話。

“嚴隊。”江停緩緩地道,似乎每個字都經過了脣齒浸潤纔出口,他說:“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嚴峫:“?”

“關於你們這次行的目標,那種淺藍結晶狀的新型神藥,這裡……”

江停話音未落,被門外一聲轟然巨響打斷了。

包廂門重重撞上牆,又飛速彈回,被人一腳踢開。嘩啦啦數不清的腳步涌進了包房,綜哥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人搶上前控制住了,躲在衛生間裡的嚴峫和江停同時聽見外面傳來一道威嚴的怒吼:

“不許,警察!”

嚴峫和江停對視一怔。

“……老秦?”嚴峫狐疑道,“不對,不是老秦。”

江停則二話沒說,立刻上前開始拆通風窗。

接著,外面傳來的下一句話如同天雷,轟然劈在了他倆頭頂:

“——頤和路派出所,有人舉報你們涉嫌同、容留賣|,統統給我站起來雙手背後蹲下!份證暫住證拿出來!”

哐哐哐!哐哐哐!

“裡面有沒有人?滾出來!”輔警猛烈拍衛生間門,在嚴峫和江停的面面相覷中吼道:“快點,再不出來踹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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